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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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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下人们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面前一名小厮搬着箱子艰难走出来,下石梯时脚下忽然踉跄两步,孟平便眼疾手快上前,托着箱子帮他稳住身形。
小厮偷偷瞥她一眼,面色羞红细声道了句谢。
“这箱子挺沉的,给我吧。”孟平说着,便要接过小厮手中的木箱。屋内正朝外观望的唐明安见此一幕手指猛地扣紧窗沿,接着一巴掌便拍在了窗栏上,发出巨响:“姓孟的,不用干活了是不是,还不给本公子滚进来!”
这一大早,他语气比这炎热的天还要叫嚣火爆。
孟平只好无奈收回手,递给那小厮一个歉意的眼神,随即按着那道吩咐三步并做两步朝里面走去。
屋子里的唐明安靠在窗户旁,阴测测的眸光直直盯着她进屋,人走至面前他目光也不放松,瞪毒了她。
孟平被看得好像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不解问道:“明安公子是要我做什么?”
唐明安只回了一声冷笑,眼睛仍盯着她,手指却朝一旁的阿叶勾了勾,嗓音阴沉难喻,“立刻将刚才那个不守规矩,四处跟人眉来眼去的奴才,扣光所有月钱,赶出门府去。”
站在他身后的阿叶闻言,面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应下命令后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一脸诧异的孟平。
刚刚那小厮……不守规则,眉来眼去?可方才与那小厮接触过的便只有自己。
面前小公子的视线越瞪越凶恶,无论怎么看都与她有关。
孟平动了动唇,企图发劝:“明安公子,刚才那个小厮,应该也没有眉来眼去罢……”
然而小公子随即阴冷下来的眸光,让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怎么,你很在意那个奴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逼问声。
这又是什么话?孟平哑然又莫名,用讲道理的口吻说道:“不是在意不在意,只是那个小厮也没犯什么错处,不应该如此。”
“说够了没有?”唐明安无比暴躁地打断,只觉得胸口从刚才便堵涩得慌。
这死木头竟然为了旁的人跟他顶嘴?
唐明安盯着她发出阴阳怪气的冷笑,“你倒是觉得没错处,被人家抛眼献媚心里头都乐呵死了,巴不得人家摔你怀里去才高兴。瞧瞧,现在不过一会子,就心疼起那不相干的狗奴才来,吃里扒外。”
越说,他心中那股闷气就越不顺,眼梢都随之浮起一丝狠意,“我告诉你,要是别的个个都有样学样,弄得府里生起了什么歪风邪气,本公子定会打断那狗奴才的腿,到时便是你为他开脱也没用!”
这种荒唐话,简直闻所未闻。
孟平眉头紧拧着,沉沉看他,着重道:“你说的那只是你自己的猜想,我没有过那种心思。我帮了他,他道句谢,仅此而已,怎么能就这么断定人的不是。”
“是不是由本公子说了算!”
唐明安心头那股子说不清的烦躁郁气愈浓,见她似乎还要顶嘴,他更是恼怒地一把攥紧了指尖低吼出声:“反正你只要记住,你是本公子一人的护卫,只需围着本公子转,其他人轮不着你多管闲事,听懂了吗!”
这话几乎是一瞬脱口而出,不仅孟平一愣,唐明安说完自己的面上也浮现出一丝错愕龟裂的神情。
这……怎么说得、说得好像是他缺紧着她一样?
他可不是这意思!
唐明安用力咬咬唇,不过这一通吼下来之后,心口那股子郁气却是一下褪去不少。
“咳——”他手抵在唇边佯装咳嗽了一声,接着才昂起脑袋,眼睛若有似无地瞟向那挠后脑勺的孟平。
“反正,本公子的意思是,本公子不要吃里扒外的东西。”
似乎生怕她不信,他握紧的拳头充满警告意味地在她面前扬了扬,恶声恶气道:“不准误会了!”
孟平垂眸看着面前那只白嫩的拳头,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没误会。”
她明了,不过是气焰旺盛高高在上惯了的小公子霸道心作祟,看不得原本该全身心伺候自己的护院,将注意力分散到旁人身上罢了。
多大点事,偏又弄出一番鸡飞狗跳。
孟平无奈暗叹口气,接着看向屋子里拾掇东西的一群小厮。
小厮们听到他们的吵闹也不敢吱声,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忙着手头的活。
看这几乎是要搬家的情形,孟平问道:“这是要出远门?”
小公子似乎不太情愿跟她说话,看也不看她,闻言也只懒洋洋哼唧一声,“去趟岭元,算算江之岚那狗东西吃空的账面。”
孟平眉心一跳,又是岭元?
“又?”小公子高扬的质疑声直逼而来,原来是她方才不经意念出了声。
孟平摇头,目光落在那数不清的箱子上,箱子依次装满了华丽的衣裳与首饰,甚至还有厚重的一箱话本。
“……”
这是把家都搬空了?
“明安公子,岭元山长路远,山路又颠簸,不适宜带这么多物件。”
唐明安没好气地掀起眼皮睨她,“本公子有马有车,怎么就带不得了?”
孟平劝说道:“这些箱子起码仍需四五辆马车才足够装下,护送这些马车也需大量的人手。队伍庞大,山峡路却难行,若是途中再有山匪出没,便会立刻引起注意,防不胜防。”
本以为唐明安听了这话会有所收敛,哪知他缓缓弯起了唇,似笑非笑盯着她。
“你不是神出鬼没,号称身手出神入化吗?有你这样的能人在,本公子还怕什么?”
说这话时他的眸光意味深长,仿佛透着点幸灾乐祸想瞧好戏的味道,但话音里更多的则是不甚在意,显然没怎么放在心上。
孟平看他,只道还真是个不谙世事险恶,初出茅庐的小公子。
天真。
不过,她泥泞中盘旋多年,倒是许久未曾再见过这般天真且随心所欲的嚣张了。
反正她的职责不也正是保护吗。
孟平笑笑便没再去强调,而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先回去收拾些衣物。”
“站那。”唐明安顿时叫住她,美目极尽鄙夷地一扫她身上那粗糙朴素的衣袍。
“区区几件破衣服还要回去收拾?等到了岭元,看中什么衣服直接跟本公子开口要就是,本公子又不是养不起你。”
要不是他一副义正言辞理所当然的模样,孟平一瞬还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
便是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半大个小公子扬言说养得起她。
孟平见鬼地笑了,漆黑的眉目展开,英气逼人,“行啊,那我就等着公子慷慨解囊了。”
唐明安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笑,像是内敛的锋芒破冰绽出,唇角弧度放松而随性地上扬,那双平稳的黑眸里此时也淬了深刻的笑意,清晰倒映着他的身影。
拨开云雾见月朗般,俊俏飒爽。
唐明安无意识拢起了指尖,别开有些发热的脸颊嘟嚷道:“你这样笑还显得你牙齿挺白的。”
“我知道,我也就牙白点,不好看吗?”孟平扬眉摸了摸脸。
唐明安咬唇压着笑意,推搡了她一把,“蠢死了,赶紧搬东西去!”
说笑归说笑,正事还是要做的。
孟平也不含糊,两步上前,在一群小厮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手各拎起一个木箱,姿逸轻松,健步如飞,连气都不带喘一下。
唐明安便托着腮倚在窗旁,眯着美眸满意地看着。
迅速的几趟来回下来,箱子已全部装上。共六辆精致华丽的马车整齐停候在门前,另有一队十二人的佩刀护卫骑马随行在一侧。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整装待发时,大门不远处的石柱后面,却小跑出来一抹藏候已久的紫色身影。
看到思思念念的人影出现在门口的刹那,江之岚难掩激动地大步冲上前,嘶哑的嗓音都在颤着:“明安!”
只是,尚未靠近几分,便被他身旁的孟平伸手拦下。
唐明安听见声音瞥去一眼,见着是谁,他艳丽的面容顿时露出万般嫌恶,“你还敢来?打得你轻了是不是?”
哪里是轻了,如今她脸上还青肿大片,阵阵火烧的灼痛提醒着她那日的耻辱!
“明安,我有话要跟你说!”江之岚迫不及待大吼,身上一副文人尊贵的风骨都因那微微狰狞的表情而撕裂殆尽。
她抬手死死指向他身旁的孟平,一双眼睛赤红,“这个人,她根本不像表面上的这般老实,你是被她骗了啊!”
“嗯?”唐明安厌烦的神色一顿,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落在孟平脸上,叶眉便挑了起来,盯着她懒笑着发问道:“说,你哪里不老实了?”
“……”孟平看向江之岚,沉声问:“我哪里不老实?”
江之岚眼中迸射出恨意,一字一顿大声道:“昨日我亲眼看见你跟一个男子在大街上卿卿我我,互送簪子聊诉情衷,好得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分明是已经有了小情人,却还变着法子去讨好明安,假借护院之名义故意接近明安,为的是什么?你无非就是贪图明安的财色,故意把我赶走想趁虚而入!!”
江之岚就差撕心裂肺,唯恐唐明安不相信自己,她一丝不敢停急切道:“明安,我已经命人打探清楚了,她和她的小情人就同住在郊外的水秀村,二人同出同入,亲密无间!她那小情人,嘶——!”
一把寒光弯刀贴着江之岚的脸生狠擦过,一瞬削碎了她的发丝,猛烈钉射在身后的石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