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山岚起》柚子海海

2、司机

　　2013年暑假，云南省东屏镇。
　　莫岚和几个大学同学参加了在云南为期两年的支教活动。
　　从杭州到昆明，大家坐了将近三十五个小时的火车。休息了一天，又坐客车前往东屏镇。
　　客车颠簸了四个小时，还在绕着崎岖的山路一圈一圈攀升。半个小时后，客车在靠近山崖边的平地上停车，让大家稍作休息。
　　几天漫长的车程让莫岚头晕得厉害，她扶着一排排的椅背往前走，脚步虚浮，慢吞吞地下车。
　　下车寻到一块大石头坐下，莫岚长吸一口气，山间的凉气立马冲进鼻腔，刺激得神经一颤，莫岚捏了捏紧鼻子。
　　面前广阔的大片白雾有些刺眼，极缓慢又极用力地扑过来，不停旋转，米白色的雾后面掩着有些发灰的绿色的山也在摇晃。
　　莫岚捶了下胸口，强忍住晕车想吐的冲动。
　　司机也下了车，半靠在石头边抽烟。
　　呛人的烟四处飘开，和凉气一同冲进莫岚的鼻子，她有些不满地往烟飘来的方向看。
　　司机淡淡望了她一眼，收回眼神，吐出长长一口烟。
　　莫岚想说话，却感觉晕得更加厉害。
　　来支教之前，学校给大家做了培训，叮嘱了各种注意事项，莫岚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但没想到，最先打击她的是突然的高原反应，这是无法抗拒的生理状态。
　　莫岚回到车里，将有些油腻的窗帘扒开，头靠着窗子。
　　往外看，刚刚的司机正在低头打开一个湖蓝色的钱包，那钱包看起来十分眼熟。莫岚猛地摸了摸自己的裤兜，果然是她的。
　　莫岚气冲冲地起身，走到车门的时候司机刚好上了车。
　　莫岚尽量冷静，“你拿了我的钱包。”
　　司机不以为然，“你叫什么名字。”
　　“莫岚。”
　　“身份证号？”
　　莫岚竟真的背起来。
　　司机将手上的身份证举到莫岚肩膀上方的位置，看着莫岚，他带着笑，把身份证塞回把钱包，递给她，“行，还给你。”然后坐回自己的驾驶位。
　　奇怪的人。莫岚对司机的初印象不是很好。
　　“诶，岚岚，你说他看上去应该没比我们大几岁，我好像很少见过这么年轻的司机。”回到座位，旁边的张敏嘉碰碰莫岚的肩膀，问莫岚。
　　莫岚摇摇头，轻轻地笑：“谁知道呀，看起来是挺不像司机的。”
　　终于到了东屏镇。
　　众人根据被分配好的学校在客运站分头走了。莫岚、张敏嘉和其余三个人分配到的是东屏中学，就在小镇最外边公路的一侧，离客运站有二十来分钟的脚程。
　　公路总有拉矿、运输的货车经过，从远到近的轰轰声会响上好几分钟，时常扬着尘土，灰蒙蒙的一片。几个人一路走得灰头土脸。学校周围没什么人烟，对面零零散散有几家小餐馆和汽车修理店，门口都摆个塑料板子，上面用红色的油漆歪歪扭扭写两个大字：加水。
　　东屏中学的环境和莫岚想象中差不多，学校很小，操场是水泥地，厚厚的灰尘下面依稀还能看见用粉笔画的跑道。教学楼很是破旧，潮湿的墙边生出许多青苔，墙上黑色的斑驳痕迹夹杂着发红的锈色。
　　三个年级总共有四百多个学生，都是镇上和附近村子里的孩子。老师也都是当地人，上完课回自己的家，因此也没有单独的教师宿舍。
　　学校给支教的五人腾出了三间学生宿舍，一个男生和学生住，其余四个女生分成两间住。
　　宿舍是土坯房子，房间里没办法用插座，想用电只有去教学楼。
　　张敏嘉和莫岚住一间，两人简单收拾过后，张敏嘉立马睡倒了。
　　莫岚的高原反应已经缓解了不少，她来到走廊上想看看小镇的样子。
　　因为在的楼层低，小镇看得不太真切，莫岚收回目光，目光落到近处，她又看见了刚才那个司机。
　　在学校公路对面的小餐馆里，他穿了一件黑色皮夹克，左手搭在翘起的二郎腿上，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打着，右手夹着烟，跟同桌的几个人聊得正起劲。烟雾喷在脸前，他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嘴角好像在笑，眼里好像又看不到笑的痕迹。
　　真的很不像司机呢。莫岚有些好奇地撑起下巴，另一只手搭在栏杆上继续看。
　　轰隆隆隆，有货车经过。
　　那边的人似乎有所感应，轻轻抬眼往上看，眼神一下子和莫岚对视到。
　　轰隆隆隆，遮住了视野。
　　店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