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终》春阴垂野

15、第 15 章

　　“十一”假期，室友都回家逍遥自在去了。独独童月还留在学校，为月尾的比赛做准备，不过她是个懂得劳逸结合的学生。

　　童月还是第一次留在这边过长假，可不管在哪，这样的节假日里出行的人一定特别多。地铁里人满为患，童月被挤来挤去，难受得厉害。

　　“新海站到了……”

　　听到提示声，童月逃也似得跑下去。宽敞的大街上总算能站稳脚，呼吸新鲜空气了。

　　挺长时间没来新海区了，远处最高的那栋写字楼一如既往的显眼。童月手里拿着一支甜筒，漫无目的地到处转悠。

　　晌午时分，正是太阳“发威”的时候。

　　童月额上冒出细汗，腮上布着大片绯红。热得受不了，赶忙躲进一家饭店寻求庇护，顺便吃点东西。

　　店家生意火爆，周遭嘈杂。服务员跑来跑去，忙得不可开交。童月心想：想要吃上饭，恐怕要等一会儿了。

　　童月小口嘬着茶水，悠闲地数着窗外那颗树上有多少片叶子。忽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男人身着白衬衫，眉眼深邃，笑容俊逸，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她当即就弯了眼眸，“谢哥。”

　　没有约定的情况下，两个人遇见的几率是多少呢？大概是百分之五十。也许徒劳无获，也许满载而归。很显然，童月是个幸运儿。

　　谢瑜照毫不见外地坐到对面椅子上，“怎么没回去？”

　　童月实话实说，“月尾有个重要的比赛，在学校沉心些。”

　　“全国英语演讲大赛？”
　　“嗯嗯。”童月腼腆地舔了舔嘴唇，“去挑战一下自己。”

　　“加油啊，”谢瑜照鼓励道，“有时间我去现场给你打气。”

　　他像是随口一说，许下这么个承诺。童月却心头一紧，认认真真的思考着。她想谢瑜照去，又不想他去。倘若他去，自己定然是很开心的，但有谢瑜照在的地方，她更容易紧张，怕搞砸比赛；若他不去，又希望他看到自己在台上的样子。

　　童月纠结的样子好笑又可爱，谢瑜照微微勾了勾唇角，“不介意的话，就一起吃吧。”

　　童月当然是乐意的，“好啊好啊。”

　　先前童月只点了一道菜，这会儿加了谢瑜照便不够吃，于是两人又找来服务员再添了几道。

　　“谢哥，工作的感觉怎么样啊？”

　　“一般般。”谢瑜照说，“老板跟同事好的话，日子就好过一点”想到前几天发生的事，忍不住吐槽：“我是真服气，你说都工作几年的人，为什么还搞不清轻重急缓，提的点子简直是用脚想的。”

　　“啊？”

　　谢瑜照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童月安安静静地听着，偶尔露出个惊讶或气愤的表情。讲到最后，谢瑜照心里变得十分豁朗，工作上带来的郁结不知不觉间飞走。

　　谢瑜照鲜少跟人抱怨这么长时间，就算是吴浩那群兄弟也没有过。童月很特殊，明明交集不多，但在郁闷的时候总能遇见她，不自主地说这么多的话。

　　他的审美一向偏于妍丽明艳，但此刻清淡又秀气的童月让他晃了神。

　　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她鬓间的发丝轻动，细碎的日光落到她的眼里，盛着世间所有的宁静跟美好。

　　这样好像……也挺好看的。

　　童月是不敢与谢瑜照对视的，一对视就会紧张，就说不清话。但即使不看，她也能敏锐地感觉到谢瑜照在看自己，捏着背包带子，睫毛颤动道：“谢哥，那我先回学校啦。”

　　她惶惶然，脸上应该没有脏东西吧？粉底应该没脱妆吧？

　　谢瑜照指着天空说，“这么热的天，去挤地铁？”

　　“嗯。”童月撑开伞，努力踮脚想要给谢瑜照遮阳，但身高差过大，有点困难。

　　谢瑜照见状，忙按住她，“我不用。我送你。”

　　童月吃惊地瞪大眼，“送我？”

　　“车就在附近，”谢瑜照解释，“顺便去找吴浩。”
　　左右都是假期，花点时间送一下也不费多大力。

　　童月说：“谢谢。”她把伞递到谢瑜照面前，“你撑，我们一起。”

　　谢瑜照欲拒绝，男人晒点太阳无伤大雅，可看见童月坚定的眼神，便自动接过伞，“行。”

　　他尽量把伞偏向童月，小姑娘怕晒爱美，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在乎这些。

　　伞下的童月心悸不已，不安分的情思长出触角，欢乐地翻腾着，打翻了一罐蜂蜜，甜味四溢。

　　——
　　全国英语演讲比赛是国家级比赛，有初赛、复赛、决赛。初赛由各学校组织，校园内部决出十名选手；复赛由省外语教学研究会组织，参赛人员为各学校初赛通过者，选出前三；决赛由国家教育部办公厅组织，奖项设为特等奖、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

　　童月已经过了初赛，今天是复赛的日子。历年来，复赛的比赛地点就在A大。

　　后台聚集了省内所有高手，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是严峻的。童月也在其中。过去的两年里，童月参加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比赛，胆量比从前大了很多。即使如此，还是不可避免的紧张。

　　顺序是抽签决定的，她比较靠后。听到主持人叫她的名字时，童月忽地沉静下来，从容淡定地踏上舞台。

　　台下有九名裁判，不苟言笑，庄重严肃。

　　第一个环节是定题演讲，题目——Something You Should Know About This Time。童月面上带笑，声线柔和沉稳，“I’m sure you had heard this sentence …”

　　童月的演讲逻辑鲜明，观点新颖，加上适当的语速，恰到好处的肢体语言，生动的表情。前面的选手们已经很优秀了，但童月更加突出，连裁判们都在暗中点头。

　　末尾，她款款大方，优雅有度，“……Thank you for listening.”

　　这简短的三分钟里，他们是在享受。

　　接下来便是提问。两个问题，回答得完美，无懈可击。

　　最后一个环节最难——即兴演讲。童月拿到题目，开启头脑风暴。第一时间内组织地道自然的语言，语句流畅，还能与现场互动，对气氛把控得十分好。

　　三个环节结束，场内响起轰鸣般的掌声。童月走下讲台，鞠躬致谢。抬头的瞬间，她表情一僵。

　　谢瑜照在人群中，双手鼓掌。两人对上眼神，谢瑜照笑得很好看，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谢瑜照真的来了！！他什么时候到的？

　　比赛接近尾声，后台的选手都在担心自己的分数。唯独童月在想，谢瑜照什么时候来的。

　　场外的谢瑜照看完比赛，对名次有了猜测。他倒不是专门来看童月比赛的，他是来拜访恩师，顺便请教一个问题。结果老师临时有事，走得匆忙，约定下次再谈。

　　老师走之前，给他一张入场券，说是有时间可以去看看。看到票上印着的字样，这才想起童月也会参加，琢磨着还有时间，顺道过来看看。

　　他进场时童月正在进行即兴演讲。台上的女孩自信从容，跟在他面前的完全不一样。从高中认识到现在，童月竟然成长到如此耀眼的地步了。不知为何，他的心间有种微妙的感觉，难以言说。

　　公布结果往往都是激动人心的。参赛选手等在一侧，紧张又激动。

　　按照童月的心态，只要尽了最大的努力，结果怎么样都不重要。但谢瑜照的到来让她改变想法，她想拿到最好的名次。

　　她此刻的心情说是提心吊胆也不为过，一边注意主持人讲话，一边往谢瑜照那边看。

　　主持人是倒着公布名词的，三等奖、二等奖里都没有自己的名字。童月安慰自己不要急。

　　“下面我将宣布本次大赛一等奖，他们将代表本省参与全国比赛。”

　　“本次大赛季军得主是十七号—张乐！恭喜！”

　　季军是童月认识的人，她由衷地为朋友开心。只有两个名额了，她可以吗？

　　随之公布的亚军也不是她，童月真正地慌了。她几乎不敢听下去，想闭上眼睛关掉听觉。说着，她就真这么做了，垂下的双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本次大赛冠军得主是三十七号——童月！”

　　童月猛然睁开眼，似有些震撼，又有些安心。参赛的选手、观赛人员、裁判全都起立鼓掌，为她鼓掌。可第一时间，她看向场下。谢瑜照仍旧在，他还是笑得特别好看。她弯起双眸，发自内心地笑了。

　　谢瑜照，现在的我是不是离你近一点了呢？看着吧，我会继续努力靠近你的。

　　童月领完证书与奖杯，谢瑜照竟然还没走。等一切流程都走完，童月跑向谢瑜照，仰脸笑意盈盈，“谢哥，你怎么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很真，谢瑜照也被感染了，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撒了个善意的谎言，“专程来看你啊。”

　　童月眼睛弯弯，“我拿到奖了。”

　　谢瑜照意外发现童月笑起来时，右边脸颊有个酒窝。他点头笑着，“第一名，很厉害。”

　　童月握着奖杯的手指捏紧，连指尖泛着开心。

　　谢瑜照摸了摸她的头，“走，请你吃饭。”童月的发质很好，摸起来如绸缎一样，手心里残留着那股柔顺。

　　童月呆了几秒。谢瑜照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对她从未做过任何带有亲密意味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