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之间》西西无岑

48、跳楼

　　第二日，六点，陆铭捏了捏申佑的脸，被他一巴掌拍掉了，翻了个身，继续睡。

　　陆铭无奈，将他拉起来，帮他穿上外套鞋子，申佑就跟个布娃娃似的任他摆布。陆铭收拾好东西，像抱树袋熊一样把他往怀里一兜就出了休息室。

　　申佑动了动，微睁开眼。
　　陆铭拍拍他的头“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申佑将头埋在他肩膀上，又闭上眼。

　　酒吧准备打烊了，大厅里冷冷清清，只有几位服务生在收拾东西，打扫卫生。看见陆铭抱着申佑出来都偷偷抬眼瞄着，要说这两人不是在搞基，打屎她们都不信。

　　陆铭目不斜视，抱着申佑就出了酒吧，拦了辆出租车回了家。

　　打开家门，换了鞋，陆铭看时间还早，就把申佑抱到了床上，申佑滚了一圈，面朝里继续睡。

　　陆铭摇摇头失笑，还真是能睡，卖了他估计都不知道。

　　他走出房间，从冰箱里拿出超市里买的砍好的猪大骨，进了厨房，开火用压力锅煮了筒骨粥。

　　然后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陆铭坐在客厅沙发上抽了支烟，听着厨房里压力锅发出fu噜fu噜的喷气声，心里乱成一团，越跟申佑相处久，就越舍不得放开，可是申佑太美好了，美好而又没有希望。

　　陆铭进了厨房关掉火，才抬步去了房间，他站在床边看着申佑发了一会呆，才把他叫醒。

　　申佑不情不愿的起了床，洗完澡，眯着眼睛喝粥，他感觉眼皮跟涂了双面胶似的张不开。

　　陆铭伸手弹了一下他额头“困的话，明晚就不要去了吧”。

　　申佑瞪他“去，我不要一个人在家”。

　　陆铭抿嘴“去的话你又犯困，别影响你白天听课”。

　　申佑不在意摆摆手“别操心这种事了，不会影响的”。

　　陆铭喝了口粥，淡淡道“南海高的门面，你还有35分钟就要迟到了”。

　　申佑扯过纸巾擦了擦嘴，起身跑进房间选了件毛衣套上，出来时陆铭正在玄关穿鞋。

　　两人打车到南海高门口，下了车，申佑正准备进学校，手里被塞进了一盒牛奶“嗯？”。

　　陆铭抬手压了压他头顶翘起的一小撮呆毛，勾了勾嘴角“粥不抗饿，饿了就喝瓶牛奶”。

　　申佑笑着点头，抬手拇指与食指交叉冲陆铭比了个爱心。

　　陆铭眼睛弯了弯，也学着他的样子给他比了一个爱心。

　　周围的女同学捂着胸口，啊，血槽已空，我死了，这也太可了吧！

　　本以为又是平静的一天，精英高这时正在上第四节课，黄毛突然用笔戳了戳陆铭的后背，声音有些焦急“铭哥，铭哥，你看”。

　　陆铭转过头，黄毛将手中的手机递给他，他低头一看，是南海高论坛，帖子顶部一行大大的白底黑字写着[高三吴利安上演跳楼，扬言要见校草申佑最后一面，是心如死灰还是欲情故纵？]，再一看发帖时间，五分钟前。

　　陆铭瞳孔放大，猛得站起身来，不顾讲台上老师的叫喊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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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节课课间，申佑刷刷的在写老师刚发下来的卷子，他要在下晚自习之前把所有卷子写完。

　　突然外面传来吵闹声，乱哄哄的，南海高很少有这么吵的时候，课间休息的时候也是安静的，特别是高三这层楼，喝水都没有时间，更别提嬉笑打闹了，虽然这样的学习氛围很好，但他却觉得压抑，他更喜欢精英高校那样，学生跟老师亦师亦友，可以跟老师嬉笑打闹。

　　申佑赶紧把飘远的思绪拉回来，低头继续写，他可没有要出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可是，他不找麻烦，麻烦却找上了他，教导主任急匆匆的跑进教室，环视一圈，目光落在申佑身上，急忙道“申佑同学，你跟我出来一趟”。

　　申佑不明所以得抬起头，飞快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违纪的事，发现没有，不迟到，不早退，甚至大课间跑操还多跑了半圈。

　　他站起身，底气十足的走到教室门口，刚想开口说话，主任就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急匆匆的往楼上走，边走边说“申佑同学，吴利安你认识吧？”。

　　申佑不习惯别人碰自己，不过看在主任抓的是衣袖的份上就没有抽回手“嗯？他怎么了？”。

　　张西言跑进教室，刚想跟申佑说说外面得事，看到他桌位上空空如也，疑惑的挠挠头，教室里也没人可以问了，他出了教室下了楼。

　　主任摇摇头拉着申佑上至六楼，六楼不是教室，是音乐室，放映室之类的还有一些空教室。

　　主任抬头示意了六楼尽头处，低声对他叮嘱“申佑同学，吴利安想跳楼，说要见你，等下你尽量把人劝下来，他有什么要求你先答应他，别刺激到他”。

　　申佑扬头往那边看去，一眼便看见吴利安，他迎风站在不足20公分的走廊围栏上，面朝外面，衣服上很多血迹。

　　主任叮嘱完申佑，便拉着他扒开围观的学生，走了过去“吴利安，申佑来了，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先下来再慢慢说，行不行啊？”。

　　吴利安不理会主任，扭头对上申佑的视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申佑，你来了，你走近一些，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申佑有些乱，他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还是牵扯到他的情况，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你…你怎么突然这样，是不是我昨晚说话重了，我跟你道歉，你能不能先下来”。

　　吴利安依旧笑“不是，你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的，毕竟我那么喜欢你”。

　　申佑愣了愣，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下意识拒绝他，又怕他受刺激。

　　吴利安不在意申佑的沉默，继续说“阿佑，我无数次在心里这样叫你了，我即将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了，我终于对你叫出了口，终于有勇气对你说我喜欢你”。他张开双臂，摇摇欲坠。

　　申佑急忙出声叫住他，避重就轻的说“吴利安，你为什么要跳楼？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吗？你说出来，我们可以帮你的啊”。

　　吴利安收回手，又扭头看申佑，眼中满是温柔“你别担心，我跳楼不是想威胁你跟我在一起什么的。我配不上你，这世上没有人配得上你，陆铭也配不上”。

　　申佑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有些生气，立马就反驳出声“他怎么配不上了？”。

　　吴利安收起笑“那他喜欢你怎么不敢跟你说”。

　　申佑愣了愣，下意识给陆铭找了个借口“他把我当弟弟，不是你想的那样”。

　　吴利安嘲讽的笑了一声，转了话题“行，你爱怎么想怎么想”。

　　这时，楼底传来几声尖叫，接着主任电话响了，他接起听到对方慌乱的说道“邢主任，梁老师死了，在他的办公室里被人捅了好几刀”。

　　由于主任习惯性接电话开免提，他周围的师生们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哗然。

　　主任捂着胸口，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今年南海高是犯了太岁了不成，怎么坏事一件接着一件，他吃力的说“之前我就已经报警了，你叫一下救护车”。

　　申佑这边也听到了，他看着吴利安满身的血，脑子里有了一个惊悚的猜测，他艰难的开口“是…是你杀的？”。

　　吴利安不在意的一耸肩，笑得灿烂“是我，你别害怕”，想到那个姓梁的，他突然变了脸，阴狠的冷笑“他该死，你不知道他有多恶心，我不拖着他下地狱，他就会对你下手，恶心的垃圾，下贱臭虫”，他家教很严，想不出更难听的脏话了。

　　申佑感觉自己的三观有些摇摇欲坠“你就是因为杀了人才想要跳楼逃避责任的？”。

　　吴利安又张开了双臂“不是，我的前方没有路了，跟我现在所处的地方一样，我无路可走了，申佑，我爸妈是政治家，他们不会接受一个杀了人的儿子，再说了，就算我不杀人，他们也不会在意我的，他们只会在意我那个天才弟弟，无论我做得多好，他们都看不到”。

　　申佑趁他看前面往前走了一步，想着先把人拉下来再说“不会的，你才18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前方的路还很长，你会遇见更多的美好”。

　　吴利安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他头也没回道“别过来了，没用的，我才18岁就见过了世界的黑暗，后面的路我实在是没有勇气走下去了，我的美好，我也已经遇见了，再见了，申佑”。他说完闭上眼睛往前倒去。

　　申佑心里一跳，扑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后衣领，堪堪把他吊在围栏外，吴利安在后面的人过来拉他之前，用力掰开了申佑的手，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走了，你别害怕，你也别看我，肯定很难看”。

　　申佑眼框发红，手微微发抖，他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发愣。

　　吴利安觉得这几十米的高度格外漫长，足够他脑子里闪过那些片段，第一次见申佑是在高一，他可能长得比较柔弱可欺吧，班上的男生总喜欢欺负他，比如把垃圾丢在他桌兜里，比如在他的凳子上倒上水，比如在他上厕所的时候顶住外面的门，那一次也是这样，他在马桶上平静坐着，他知道着急也没用，突然外面传来声音“里面有人吗？”。
　　他小声的应了一声，外面的门就被打开了，他一抬眼就看见一个张扬肆意的少年，他说“你可以大声呼救，别人听到也会帮你的”。他叫申佑，总觉得人间是美好的，天真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