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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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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天天给他开小灶到底喂的啥,怎么能把他喂这么重。爸爸我宣布咱两的父子关系就到今天了。”
五月的夜风穿过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吹散十七岁少年歇斯底里的哀嚎。
周策宇和安然一左一右扛着意识模糊的傅斯年,带着他往傅家的方向走。
他细狗一只,每一步都走得苟延残喘:“好端端的又干嘛要灌他酒?这下好了,没车愿意载醉鬼,得我们自己扛回去!”
天天跟铁兄弟厮混,混到怀疑铁兄弟不直的安然:不敢说真话.jpg
他还神游天外起来。
傅斯年随便靠靠他,他咂摸出了隐秘的快活。
他不觉得这条路长,也不觉得这夜有多狼狈。
傅斯年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还顺口跟着哼了两句:“放下一切我还是会不幸福,因为未来没有你不叫幸福。”
这歌是他初次去工地抓傅斯年时,出租车里边播放的老歌。
安然还记得自己大声对他唱“狂风暴雨之中,我是勇敢的树。等待你会疲倦,停在我的保护”的张狂模样。
傅斯年一出道把这首歌设成了铃声,半年了没换过。
他连替人接电话的口吻都是兴高采烈的:“嗯嗯,斯年在我这里。我们马上就回家了,不到半个钟。”
周策宇气息奄奄:“傻乐。”
安然把手机塞回傅斯年衣兜里:“就是这么乐。”
傅斯年意识模糊,也跟着他家债主应了一声:“嗯。”
行道树上密密麻麻的小灯将整条街道晕染成暖黄色。
形形色色的小孩,老人,年轻的夫妻,还有和他们一样年纪的学生在他们身边穿梭而过。
目之所及,皆是快活惬意的人群。
金发碧眼的貌美留学生的经过他们身边,把卖剩下的几个气球塞到了他们手里:“Have a good night,dear.”
细狗一只的周策宇,也牵着气球,望着留学生姐姐的背影傻乐出声。
街头的热闹和旺盛生命力感染着他们,刚刚经历一轮别离的惆怅还堆积在心头。腾不出手的时候,漫无目的的闲聊成了最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
周策宇跟着人群傻乐了一阵,突然探索欲爆棚:“安然你有梦想过未来吗?”他嘴里轻轻哼唱:“因为未来没有你不叫幸福。”
安然搂着傅斯年的腰,想了想:“现在的构想是去学医,但小学初中的梦想都是要学画。”
在他眼睁睁看着他妈妈犯病的日日夜夜;
在他陪着人辗转各地求医的春夏秋冬;在他于病床前祈祷的时时刻刻;
乃至于在他看到傅爸爸的遗照的刹那瞬间。
他想学医的愿望都会无比强烈。
傅斯年意味不明地哼哼了一声。
周策宇也跟着哼哼了一声:“竟然没被勒令继承家业……家里常年有人生病的想学医好常见。但学画又是怎么回事,这听起来比当兽医还要不务正业。”
安然却丝毫没有羞赧的样子,他把傅斯年一松,张开双臂虚虚地拥抱世界:“你不觉得世界很美么?”
他又回过身拥抱自己的两位室友:“你不觉得,我们仨这样在一起真好吗?”
那些没有和人说起过的那些作为孤儿的往事纷至沓来。仗着别人听不懂,他开始狂浪发言:
“我小时候非常悲观,一切美好的东西出现在我面前,都会让我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我看到别人有健全又温柔的父母,活泼又漂亮的朋友,都会觉得很羡慕。甚至田间有美丽的花,天空有洁白的云,树梢有温柔的风,都能让我感受到嫉妒。”
“那时候我觉得我是被整个世界放逐的过客,它们都永远不会属于我。”
“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让他们属于我,那就是画下来。”
“画下来,就是永恒。我喜欢的,我肖想的,就都不会跑了。”
傅斯年没有反应,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周策宇没有听懂,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呛声:“顶级豪门的继承人,到底是在羡慕嫉妒
些什么啊?”
他打了个响指:“安然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
礼尚往来,安然歪头去听他的。
周策宇眯眯眼:“本来浑浑噩噩的,但是过年那会儿看到你爸和他老板捞你两时,突然强烈地感受到了钱和人脉的力量。”
“我特别向往成为像他们一样的大人。我也想开公司当老板。”
他握拳捶捶自己的胸口:“亲朋好友落魄了,我想怎么扶他就怎么扶他。儿子在外边被人欺负了,我想怎么帮他出头就怎么帮他出头。”
谁能阻挡十七岁的少年对钱财、权势和名望生出肖想。
安然大声捧场:“好!我等你成了大老板,有机会捞我和斯年一把。”
说话间傅家的轮廓出现在眼前,傅斯年的酒意好像也醒了一点。安然心头痒痒,不死心地捏捏他的腰:“嘿,醒醒,光听我两说了,你也说一个。”
傅斯年口齿不清:“嗯?”
周策宇一手拢在他耳边,大声嚷他:“梦想,未来。”
傅斯年被吵到一般扭头,面对着安然:“你。”
安然浑身跟过电一样,捏人家腰的手抖规矩了,嘟嘟囔囔道:“说什么胡话。”
周策宇呛人一视同仁:“酒是半点没醒,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说一遍。”
傅斯年没有分半点余光给他好兄弟,仍然只看着安然:“你。”
万家灯火照进他的眼底,都没有其中倒映的人影亮眼。
当晚安然把人扶到床上,没有着急走,而是坐在床边低声骂了一句:“‘什么‘你’啊‘你’的,话讲话讲一半真可恨。”
他屈指,惩罚一般在他紧闭的双唇上敲了敲。
敲完,视线却没有随着手指从他脸上移开。他心中涌现出浓烈的,想把傅斯年画下来的想法。
刚刚拿来惩罚的指节也没有被松开,而是鬼使神差地放到自己唇边,轻轻含了一下。
“砰”傅斯年的房门重重地合上,同时安然的手机有消息提示音响起。
一轻一重的两个动静如铡刀一般,铡断屋内的意乱情迷。
安然如遭雷击一般从床上跳起来,推门往楼道里看。黑黢黢,没有人影。
再打开手机,是安博鸿发来的信息:医生在咱家里,说是愫愫的身体可以安排手术了。咱们正商量选手术时间,你大晚上去哪里野去了,快回家。
他抚上剧烈起伏的胸膛,惊魂未定地回了他爸的消息。
又狐疑地看了看楼道,又看了看屋内被夜风吹到翻飞的窗帘,才回身去关窗户。
柔软的窗帘如画布一样拂过他的脸,傅斯年过分优越夺目的面容身形如画作一般,倒映窗玻璃构成的画板中,宛如在发光。
他拉上床帘,几乎是落荒而逃般从傅家冲出,没入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悄悄,是离别的笙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