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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3、家法 ...

  •   设在东街湖畔的这一处暗哨,地段并不显眼,却是深宅大院,算得方乘风以前设的一处行宫,平日里正门是难得开的。这日清早厨房的伙计照例打着哈欠出来开门,日头还没有升起来,天气却是异常闷热,送菜的板车才要推进侧门,突然前面道上疾弛过来十几骑,到得跟前纷纷下马来。
      这伙计见来人除去为首一名青衣公子,余人皆是一身白,显是教中子弟,正要上前询问,却见送菜的老头乍一见,忙急急单膝跪地,慌里慌张道:“萧堂主大驾!”
      伙计大吃一惊,但见掌管二十四刑堂号称铁面阎王的萧旭风尘仆仆,却是没有上前半步,无他,站在前面的青衣书生腿脚似乎不太灵便的样子,是以萧旭没有抄上前,只恭敬地跟在后头。这么说……这么说……听闻五月的祭祀大典上,新教主横空出世,可不就是眼前的温文公子?
      刚想说温文,但见教主大人眸中寒如冰屑,凌厉异常,他也赶紧单膝跪下,“恭迎教主”四个字尚未出口,青影一晃,顾惜朝已经抬步进了门槛。后头人堆里这才钻出来一个俊俏的白衣少年,此人他倒是认得,可不就是堂堂教主大人方乘风,每回里来扬州都要打这里经过的。只是,如今要加个“前任”的头衔了。那伙计不禁唏嘘,想到之前方乘风来扬州,哪一次不是八台十六台的大轿子豪华马车一路上前呼后拥,如今一不做教主,竟是执着马鞭这么一路颠簸过来。不过他脸上唯一不变的,就是春风得意,笑容可掬的样子,还随手抛过来一枚银锭,道:“咱们就歇个脚,用个早膳,你去弄些粥菜来便可,记着要快!”
      那伙计还没来得及心酸,堂堂前教主,如今竟沦为负责钱银打赏的跟班小厮,这新任的教主架子也委实端了点。虽然没有大阵仗大排场,可是这气势果然自上而下,哪一处都凌人,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不怒自威。
      一行十几人到得不远处一个厅堂里,一会儿清粥和几样小菜花生米端了上来,顾惜朝吃得快,难得竟是很文雅。一桌人呼噜呼噜,就他一个人半点声息也无。
      那伙计见一众亲随皆是同桌而坐,觉得教主大人倒也不是个爱摆架子的人,只是座中无一人坑气,气氛不免有点僵冷。许是想拍马屁想得头脑发昏,一时也不知捡什么话说好,眼睛发直看着顾惜朝颈子里即青且红的印记,于是,这名伙计便说了一句他事后想起来毁得肠子都青了,每每都要冷汗直冒的话。他道:“哎呀,这天是真真热啊,府里的伙计们中暑的也不少,一个个刮痧刮的脖子里青一块紫一块的。”
      方乘风一听,一口粥“噗”一下喷得老远,溅得最远处一名亲随的脸上都一个个白点子。莫非坐在他右手边,没有殃及到,此时只把脸埋入粥碗中,越发狠命地喝起来。
      顾惜朝的手下意识地抬了抬,似乎是想摸摸领口,但是抬到一半就放下了,天热,衣衫单薄自是不必说,领口算是围得高了,竟然没全遮住前晚戚少商留下的杰作。他放下碗筷,扫了一圈,没人敢哼一声。越是这样,他胸中无名业火越是窜起老高,可不就是——奇!耻!大!辱!
      于是明明闷热难当的季节这跑堂伙计的鼻尖开始沁出冷汗来,他用征询的目光看了看周围数人,想寻求一些零星的答案或提示。萧旭手底下的人平时也算武功高强,胆色过人的捍将,一接触到教主杀人般的目光,顿时望天的望天,看地的看地,有人匝吧着嘴吃得香喷喷,更有人若无其事抹去脸上溅到的粥糊米粒。
      “好久没吃到这里的粥了,真香啊!”方乘风夸张地叹了一声,“还不上茶,给教主大人漱个口?我们还急着赶路呢。”
      那伙计如蒙大赦,调头就跑。
      “赶路倒是不必了。”顾惜朝出人意料地没有发火,语气是益发地平静寡淡,“戚少商既盗了我的书,便是摆明了要告诉我,他已动手在先。说不定这还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且在这里歇一歇,中午时分,河北路分舵的弟子也该带消息过来了。”
      这一等,日上三竿,府里自上而下还有自城中各处得了消息的教中子弟这才急匆匆赶来。厅里一时间呼啦啦跪倒一片,颂扬教主的话听得顾惜朝颇不耐烦,这一套繁文缛节都是前任教主传下来的,到了方乘风这里,请安的话更是什么“一统江湖,文成武得,仙福永享,万寿无疆”之类一长串。顾惜朝以前在戚少商跟前夸奖自己的话更长,可是自认不为过,这一套说辞一股江湖味不说,简直跟唱戏文似的,只是自己刚刚新任教主,一时间也不好改动太多,只隐而不发。
      顾惜朝手里把玩着三分长,半分宽的柳叶小刀,动作优雅,气定神闲,底下一圈人却是大气也不敢出。莫非不停地给方乘风递眼色,后者却是靠着几案打起盹来。可不是,自临安府彻夜不停赶过来,一宿没睡,可累死他了。
      又等得一时,外面果有河北路分舵的弟子来报,戚少商的人马装成押运皇镖的队伍,浩浩荡荡一路往北,间中甚至有不少身着黑甲的兵卒,铁手和谢寒江都在。他们训练有素,脚程极快,这会子快马加鞭赶过去怕也要相差一日。然教中弟子已有近百人沿途设伏,要不要动手,何时动手,但凭教主吩咐。
      顾惜朝静静地听完,手上的柳叶刀玩得出神入话,仿佛一件趁手的小物什,好半晌,才吩咐下去,“命教中弟子严密监视,不可轻举妄动。”他打发闲杂人等一一退下,这才转头向萧旭道:“自五月顾某出任教主一职,方公子在教中的地位委实尴尬,我请示各派各支的长□□同商议,决定将护教右使的职位交由他担任。如今身份互换,我本不想发教主的威。只是这批财宝所匿之处,教中只得我与方右使两个人知晓。然方公子身为护教右使,竟向敌人透露了消息,致使众兄弟以性命相拼换来的财宝得而复失。萧堂主掌刑,我且问问这事该如何处置?”
      萧旭一直是个寡言少语之人,面色一向冷,此时更加无一丝表情,只中规中矩道:“财宝数额巨大,理当以叛教罪处,斩。”
      莫非在旁吓了一跳,“证据呢!”
      方乘风缩了缩脖子,却依旧嬉皮笑脸,“教主大人,你这河才过,就忙不迭拆起桥来,未免太过凉薄无情了吧?”
      “顾惜朝,你真以为一做了教主,便可以为所欲为?”外头一声娇斥,一名女子一身素衣闯了进来。
      近旁几人纷纷行礼,道:“见过朱雀堂主。”
      顾惜朝吹开茶碗中的浮叶,慢条斯理喝过头一盏茶,这才轻轻放下,道:“我做得一日教主,常日省三回,告戒自己不焦不躁,此番如何处理,也是征询二十四刑堂的意思。”说着起身道,“此事便交于萧堂主处理罢,我乏了,睡得一觉起来,恐怕还有与风雨楼一场恶战,玉师傅请便。”
      走到一半,朱雀堂主却将他拦下,道:“教主既是这么说,也颇有几分道理。萧堂主一向秉公执法,即说斩,那就斩,还请教主留下观刑。”
      方乘风一听跳了起来,“喂,你个疯老太婆!今天把我一刀宰了,多少人会的叛教而出走你知道么,你这是惟恐天下不乱。”
      朱雀堂主不依不饶,“呵呵,现在还得加一条罪名,结党营私,教主之位已退而教主之权不放。”
      顾惜朝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也不过先给方乘风一个下马威,并未当真要杀他。笼络人心,切不可以杀伐对应。在方家的势力未铲尽以前,护教右使的虚职尚需留着。
      “萧堂主,如何可赦了他的罪?”
      萧旭想了想,道:“若是初犯,可将功折罪。”
      顾惜朝挥挥手,“那就这样吧。”也不理朱雀堂主,径自唤过小厮,带他去了后面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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