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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楚云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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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让开!!!”
“滴—滴——”
“嗯?”穿着黑衣的少年转过头去,却被一道刺眼的车灯遮住了双眼。
风声呼啸而过。
“嗒嗒。”
......
天旋地转,是鸟鸣声唤醒了少年。
一段抽离过后,四肢酥麻,卖力的支起身子,楚云帆扶着额头。
“嘶...好痛...“
不仅是头疼,身上的每块肌肉,亦或者是骨骼,皆在隐隐作痛。
”这是...怎么了?”
眉头紧锁,他应该睁开眼了,却不见光,似乎蒙上了一层薄纱,瞳孔成散状,麻木又迷茫,目光所及依旧是令人窒息的黑暗。
“瞎...瞎了??!”
身躯猛地一震,两条腿条件反射式的向前一蹬,心脏也随之狂跳,眼前的深渊远比夜色要来的更令人恐惧。
思绪在脑海里周旋,却也只能回想起些许,在被这股黑暗吞噬之前,是一阵卡车刺耳的鸣笛声,随后除了痛觉以外的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被卡车撞了。
他现在是在医院吗?周围静悄悄的,应该没人,鸟鸣声也许是从窗外传来的,但...为什么这床如此之硬?
不行,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他得赶紧爬起来。
楚云帆挣扎着,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好似骨架散开了般,身子一软,又瘫了下去,再无法动弹,只留下低声的呜咽幽转蔓延。
————
时间慢慢回转,某酒吧。
“呦,你可终于来啦?”
阿布笑着,手中的动作还在继续,反复擦拭着胸前的酒杯。
举起杯子,依借着灯光,被擦过的酒杯在柔光下格外透亮,白光隐隐飘浮,光滑,不留一丝痕迹。
“嗯。”
楚云帆就着吧台前的空位坐下。
“来,今天我请客,想喝点什么?”
阿布说着,抬手将擦拭好的玻璃杯随意的挂上金属杯架,轻推,琉璃相互碰撞,留下顷刻的铃音。
两臂随意的交叉搭着,倾斜身子倚靠在吧台边缘,尽量拉近自己与楚云帆的之间距离,手肘落于腹前,借力支撑着自己,黑色马甲,白衬衫上的衣领自然敞开,纽扣肆意外翻,衣袖上卷,露出健康的小麦色臂腕。
“来点干货,我今天可是不一样了。”
“哈哈哈,可不是嘛。”
阿布嘴角上扬,露出了令人炫目的笑容,转身取来一瓶酒,轻轻晃动,继续说道,“恭喜你啊,云帆,今儿终于毕业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嗯...”楚云帆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好似在纠结什么,“你也知道的,之前不是被那啥找上了嘛,我想先去试试。”
“噢!那挺好的呀。”阿布频频点头,抬手将开瓶器慢慢转入瓶中,以楚云帆的角度看过去,他的侧颜俊美绝伦,秀气的五官如雕刻般精致,眼神中绽放的是精明,一副淡然成熟的外表,仿佛饱经世故,给人一种难以置信的可靠。
“我想想...估计是要训练蛮久的,哈,你这下有的忙了,不过这样是不是就不能经常看见你了?平常还回的来吗?”
“啵!”
费力一拉,软木塞就这么被强硬的取了出来。
阿布将一个又矮又胖的玻璃杯子推至楚云帆身前,优雅的盛上酒水。
“来,尝尝。”
“当然了,和我熟的也就你一个了,再怎么着我也不可能一去不回嘛。”
小酌一口摆在身前的酒,却差点没喷出来。
“啧,这是什么?”楚云帆捂着嘴,盯着眼前的酒杯,端起细细观察,茶色的液体在里面轻轻晃荡,些许冰块漂浮于其上。
辛辣的味道仍然灼烧着口腔。
“噗呲,不是你要来点干货的吗?这是白兰地,烧酒,哪像你,天天就只会喝鸡尾酒,那都是小儿科,这可是葡萄酒的灵魂。”
“切。”楚云帆又小酌了一口,邹着眉头硬是咽了下去。
只觉得如烈火一般,灼烧感顺着食道一路向下。
“真难喝,我都快吐了。”
“不识货,是你喝不来吧!”阿布打趣道,重新倒了一杯鸡尾酒送到楚云帆面前。
“喝不来就少喝,伤胃。”
“我会去实习一段时间,你呢?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啊...当然还是在这里继续做下去咯,我可不像你,除了一点点酒我就没啥懂的。”
“......”楚云帆觉得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
“先别说那些了,既然毕业了,你咋不和同学们一起去哪玩玩?找个好地方去旅游也是不错的。”
“我和他们又不熟。”楚云帆撇撇嘴。
“我说你啊,长这么大还没交到什么朋友,以后可怎么办?”阿布笑笑,对于这个小伙子,他还是很喜欢的。
“切,还说我呢,你不也是吗?”
拍开阿布伸过来想摸他头的手,反客为主,摊开手,“我的毕业礼物呢?”
“嗯?毕业还有要礼物这么一说?那我可没有准备。”
“胡说,那你之前偷偷摸摸的在干嘛?”
“啥也没干。”
“居然还不承认!”楚云帆故作生气,侧过脸去不再看向阿布,“亏我还期待了好久。”
“哎??不是吧,没礼物怎么还生气了?好吧,算你厉害,既然都已经被你发现了,我的确是有准备,不过嘛...现在可不能给你,等我回去你就知道了。”
“是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楚云帆扒上吧台,瞅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看上去像是礼物的东西,打量着一脸坏笑卖着关子的阿布,琢磨着他会送自己什么礼物。
“嗯哼?这么想要?”
“当然想要。”
“呵呵,想要也没有,礼物现在不在我这。”阿布低头看了会手表,“应该还来得及,我今天也会早些回去,到时候亲自给你递上,怎么样?”
“哎?今儿这么舍得抛开你的酒吧啦?”
“那当然了,我的新室友好不容易毕业了,怎么着也得给点面子呀,你说是吧?”
“少给我来这套,你还没说是什么礼物呢?”
“怎么这么心急呀?都说礼物不在我这了,嗯...等你回去就知道是什么礼物了,它在家里等着你呢。”
“嗯刚刚还说要等你回家,现在怎么又在家里了,你是不是在骗我啊?”
“我怎么会骗你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楚云帆站了起来,阿布那眼神,不像是会骗他的,提起酒杯,又饮了一口鸡尾酒,“果然,还是鸡尾酒好喝。”
“不是吧,这么着急,就走了?不多坐会?”
“待着也没事,反正你待会就回来了不是嘛。”
“呵呵,也是,快回去吧,再晚一些一个人走夜路就不安全了,我收拾收拾一会就回去,今天也没几个来喝酒的。”
“好。”
酒吧内,一曲悠扬小调,环顾四周,酒吧内氛围很好,却人影寥寥,几个较为精致的桌子都是空着的,空摆着一些烟灰缸,今天的生意看起来并不太好。
行至酒吧外,抬头,霓虹灯光染红了天空,就连夜里飘着的云彩都泛着红色,点缀着仅有的几点星光,是有几分静谧,月牙刚从高楼的一端露出尖角,也半遮与云后,而向前看去,城市灯火璀璨,路上人影绰绰,语笑喧阗充斥着街道。
楚云帆叹了口气,套上兜帽,低头独自走向夜色。
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赶紧回家。
对大多数家庭而言,楚云帆是有些不幸,他还小,却也不得不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里体会苦涩的滋味。
他的父亲自从投资失败、事业失利后,开始了他自甘堕落的人生,酗酒抽烟赌博一样不落,尚且不提他如何败家,就论其赌输了便欧打母子二人泄愤一事,就可以判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他的母亲,为了家庭,也是为了楚云帆着想,再三忍耐,却还是承受不住这份凄凉的感情,没有离婚,但在某个夜里带着楚云帆逃离了这个家。
没有过多的准备,财力物力都明显不足,母子二人俩刚开始的生活异常艰苦,单身母亲的压力绝不是说说就能体会的,他的母亲曾同时兼职多份工作,起早贪黑的挣钱,呕心沥血才换来了一段还算安逸的时光。
当时的年代,一个单身母亲想要独自挣钱养家可不容易。
“云帆,对不起,没能给你一个幸福的家,都是我的错,看上了这么一个恶心的人渣。”这是楚云帆脑海中对于母亲的回忆里最为深刻的一段话,楚云帆走的路在别人看来或许是有些曲折,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不幸,有这般疼爱他的母亲是很幸福的一件事。
楚云帆很懂事,会体谅母亲的苦,对于生活,他从来没有埋怨过。
他考上了理想中的戏剧学院,选择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道路,他喜欢表演,喜欢艺术,这才是他热爱的生活,关于此事,他的母亲没有任何干预。
得到母亲全力支持的他,也同样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回报母亲,一向名列前茅,奖学金不断,还未曾毕业就已小有名气,他也在空闲时间找了份兼职,以尽可能减少单身母亲的压力。
即便两人紧紧相依,他母亲却还是走了,在他上大学的第二年,母亲卸下了肩膀上的负担,受苦劳累了大半辈子,终于得到了解脱,看着身前的遗像,他终于忍不住流了眼泪,难以压抑的情感在一瞬间倾泻而出,他有太多的话想说,却没有谁能与之吐露。
直至最后,他的父亲也没来看她最后一眼,周围零稀的亲戚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在他们有困难时只会冷眼旁观,更别提他们此时此刻虚情假意的关心,之后,他变成了孤独一人的生活。
一人的房子空空荡荡,夜晚的繁星成了他唯一的陪伴,但不知何时起,天空也渐渐的看不见星星了。
自从母亲走后,生活上的负担也就全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所幸他还有一点积蓄,他也把房子租了出去,重新回到校园,打着零工,也还算过得去。
按理来说,楚云帆的交际能力也不会太差,但也许是顾及他的身家,伴随着一些流言蜚语,背后的同学总是会让他感觉是在可怜自己,或许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被可怜,往往会闹出许多不愉快,也因此,他在校期间通常都是独来独往,没被孤立,却也不讨人喜欢,不过,这样的态度也的确让他静下心来努力研学。
他终于毕业了,也受到了多方青睐,至少工作不会难找,而且就在毕业的前段时间,他就曾被星探所引荐,虽说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但品貌非凡的他未来必将是一片光明。
幸好,他此时还可以与他一同分享这份喜悦的,是他唯一的朋友,阿布,是个高个子。
一般楚云帆是不喝酒的,但母亲走的那段时间里,他是真的把自己灌了个烂醉,既然逃避不开,那就不醉不归,也正是这样,他才结识了阿布。
在酒吧工作,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阿布没见过?可楚云帆就是不一样,眼前这满是心事的男孩,即使已经明显过度饮酒,满脸通红的他,也只是静静地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买醉。
小小年纪就一脸的忧郁,衍生出几分可怜,很难不令人在意。
于是阿布在闲暇之余便主动上前去搭话,他也好奇,是什么样的故事才会令一个本该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堕落成这样。
聊久了,这两个人也就熟了。阿布真的是个很可靠的大哥哥,虽然刚开始谈不上什么,可就这么一个对他来说理应是路人、命运毫无交集的角色,在一次又一次由他主动引起的交谈中,将他的封锁已久的心房打开了,他开始愿意吐露自己的苦衷,坦白他从未与人提起过的心事。
楚云帆不知道这是不是正是阿布的人格魅力所在。
从一次偶然的话题中楚云帆得知,阿布也是无家可归的那类人。
两人的生活也是有相似之处的,因为在大学生活中有了前车之鉴,楚云帆格外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
两人的关系也逐渐紧密,很快彼此之间就成为了密不可分的挚友。
毕业前的段时间,两人合租了一间公寓,而之前租不出去的房子就彻底空在了那,楚云帆想留着,他也不可能把它卖掉,那也算是他的宝物了,他仅存的挂念。
阿布每次谈起自己的过往,总是说的很含糊,一直把没有上过学挂在嘴边,从他的描述来说,就是从小就在酒吧里打工,慢慢也学会了一些调酒技巧,没几年就成了小有名气的调酒师,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酒吧。
他比楚云帆年龄要稍大一些,楚云帆很喜欢这个新室友,自从相识以来,就给了他很多生活上的帮助。
阿布懂得非常多,可谓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本是气质彬彬的公子范,却不知为何总说自己没上过学。
但这问题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了。
就在回家的路上一如既往走着的他,却被突如其来失控的卡车撞进了死亡的深渊...
论谁都无法想到,事故发生的太快,以至于楚云帆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在漆黑之中耐着疼痛,楚云帆拖动身子挪到一处...树下?楚云帆后知后觉,地上似乎盘缠着的似乎是粗壮的根茎,混杂着土颗粒,沙沙的触感传来,像是布满褶皱的树皮,一股诧异油然而生,他被撞飞了多远?
摸索了一会四周,皆是如此。
失去了视觉,听觉也因此被无限放大,黑暗中,偶有空灵鸟鸣在周边飘转,清脆悠扬,随后渐行渐远,时有虫鸣在耳边作响,深吸一口气,却发觉空气清新的有些唐突,皱眉紧锁,四周的气氛令他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这绝对不是在医院!
运气真不好,这都能被撞,指不定是肇事司机以为他死了,为了掩盖车祸一事,把他丢到了某个不知名的深山老林里。
还能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
楚云帆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想缓缓,可...疼痛仿佛会随着理智的慢慢清醒而不断加深般,浑身的骨头都在颤抖,剧烈的疼痛迅速缠绕上了他。
像刀子,却又不似它那般锋利,刀尖游走划在身上,慢慢切割着他的□□,不断挑拨着神经脉络,蚕食身躯。
他觉得自己现在是浑身血淋淋的模样。
骨头肯定断了,刻骨铭心的疼痛挤压在身体里的每一处角落。
他疼的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的喊出声来,但他却不敢喊,他怕喊出声来只会更糟糕,他现在一定浑身是伤,在深山老林里的这声呐喊会引来什么,他不敢想象,憋屈,但他必须忍着,犹如被囚禁在牢笼中,没有一丝丝的自由。
五官扭曲在了一起,额头青筋暴起,沁出的汗水更是浸湿了他的头发,气息也渐渐紊乱,握紧的拳头已经失去了知觉。
汗水很快就沾湿了衣襟,一度快要昏厥。
低声的啜泣,眼睛湿润了。
无助,恐慌,他害怕极了。
时间是如此难熬,他不知道自己忍了有多久,就在他在这非人般的折磨中逐渐感到绝望时,他却忽然感觉到身体里某处的东西似乎绷断了,随着耳朵“嗡”的一声,身子一轻,只觉得疼痛莫名跟着散去了不少,眼角也随之渐渐浮现出了些许赭黄色的亮光。
虽是一丝的光明,却像是莫大的鼓励,楚云帆抬起了头,他甚至感觉到了太阳的余温。
没什么比知道自己原来还没瞎更激动的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角模糊的光景逐渐扩散到整个视野,再然后,一切都变得清晰可见了起来。
可是,也就这浮现的片刻光景,却让他不禁惊呼出了声——目光随着身旁百米高的巨树扶摇直上,却仰头不见顶,苍老的大树如巨人般俯视着他,而右侧粗壮的树干更为夸张,至少需要近百人围起来才可能抱得住,茂密的树枝遮挡住了绝大部分的阳光,光芒落在其上形成淡淡的光晕,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才洒得下点点光斑。
他的确是坐在凹凸不平的树根上,只不过,这根根茎大的夸张。
这是一片原始森林,至少楚云帆知道,这绝对不是在地球上了,地球有哪片森林,不对,是哪棵树能有这么高的躯体?
这样荒唐的事居然能发生在他的头上,抚着额头,望着天空,张着嘴,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闭上眼睛欲想整理混乱的思绪,其实只是一味地在祈祷,祈祷着待他睁眼的那刻,他会回到地球,会是他熟悉的世界,可...祈祷又有什么用呢。
睁开眼睛,阳光还是那么稀疏,仍是陌生的一切,他不敢相信,自暴自弃般的再闭眼,又睁眼,反反复复,绿意与灰暗交替,却只是使得心跳愈发加快,他慌了!
他宁愿相信这是梦境。
可这最渺小的奢望都是不可能的,就连清新的空气混杂着的泥土的芬芳都是那么的真实自然,他——穿越了!
疼痛稍有缓解,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他抚着树的躯体慢慢站起来,大地好似在旋转,楚云帆一度站不稳差点又倒了过去。
有用说不出的感觉堵在胃里,几欲干呕。
脚下凸起的树根离地也有几寸高,深吸一口气,挪动身子一点一点的滑至地面,直起身子,张望四周,这来自森林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抚着树身慢慢环绕一周。这棵树是真的大,单单绕着它转一圈,就需要好长时间,还很累,也不知是不是他才苏醒的缘故。
只出现在童话中的森林,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自然,他没有理由说服自己这是幻觉。
脸色有些惨白,林里一尘不染,或许刚刚下过雨,土壤是湿润的,楚云帆就这样倚靠着树干,望着头顶晃动的绿叶发愣。
看来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穿越的事实了。
光怪陆离的森林中青色遍野,到处都是青苔、野草,几处落叶覆盖于其上,而野生的菌类则环绕着巨树攀缘生长,灰色或是褐色,楚云帆看的不是很清楚。
得益于树与树之间的间隔较远,视野即使是在林间很宽阔,光影如同幕布,洒下束束隙光,为森林增添了一抹深不可测。
而不远处黑色的异物倒在其中尤为格格不入。
拖着身子凑近一看,才发现是自己一直用着的背包。
一本厚厚的羊皮纸书正懒洋洋的躺在包里,据说这是他祖母留下的,母亲在楚云帆还小的时候就把它送给了他,让他好好保管。
楚云帆一直以来都很喜欢这本羊皮书,厚实而又古老的外表,即使不用靠近,也能嗅的到这本书散发着的淡淡的檀香,不,是比檀香还要细腻的香味,不与任何鲜花芬芳的味道相亲,却比它们都还要更加的沁人心扉。
楚云帆问过他母亲,他母亲却坚持说这就是檀香,可他却敢肯定,二者之间是有区别的,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况且他也并不认为这本年龄比他还大的书有什么用。
让楚云帆感到欣慰的是,包里居然还塞着之前在小店铺买来的多功能小刀,似雪中送炭,在这片林子应该派的上大用,不过很可惜的是,几支随意塞在背包最前端的笔被挤压了个粉碎,一些液体都已经渗漏了出来,除此以外就没有什么了。
身上疼是疼,但检查了一圈又找不着任何伤口,疼痛仿佛是深印在灵魂里的,身体说也是完整无缺,楚云帆觉得莫名其妙。
倚靠着,将呼吸放轻,感觉无大碍了,楚云帆考虑了一会,便迈向了森林,他现在是一个人,可不能只坐以待毙的待在原地。
好在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不然被平白无故扔进这么一个森林,还不先给活活吓死。
在偌大的森林中胡乱搜寻出口无疑是大海捞针,根本不可能,可他早已经丢失了方向,只能凭着仅有的感觉往某一个方向摸寻。
可越是迷茫的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四周就越发静寂骇人。数量众多的藤蔓悬挂在头顶向下垂落,许多依靠寄生的植物也蛮横的生长将森林变得更加复杂,一路小心的走来,哪怕是树枝被自己踩碎的细微动静也会立马唬住楚云帆,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
交错的灌木,就在身旁,狭窄的路,不,已经不能算是路了,自然状态下的道路完全被过于贪心生长的植被封死,偶尔才会有几处得以落脚的裸石,借助小刀,他才能一点一点的寻找最到合适的途径穿梭其中。
茂密的丛林也挡不住风的侵蚀,树叶和灌木都窸窸窣窣的摇晃着,衣帽绳也不停摆动,偶尔几阵较为狂野的风吹来,楚云帆甚至不得不拿手遮挡,风是在喧嚣,飘来的是森林的呜咽声,可百米高的巨树才是真正令人惶恐的,巨大的压迫感袭来,他不知道该怎么抑制住这份紧张。
有时候他连前进都很困难了。草丛已经盖过了头顶,路也不平,时上时下,偶尔才能博得几眼较好的视野。
顺着灌木一路摸索,楚云帆也不知道自己这样麻木的走了多久,他只能感觉到身上的口子越来越多,这片林子的叶片甚是锋利。也许是地面比较湿滑,亦或者本就是踩落空了,突然失去了重心,还来不及拽住身旁的植物就往侧向倒去。
无奈的爬起,潮湿的泥土粘上了衣裤,脏了一大片,有几分狼狈,顺手拍去部分杂草,随意的将目光落在坑的边缘,可这仅短暂的一瞥,却把他彻底镇住了。
这是一个土坑,蓄积着些许雨水,虽然不算深,可土坑边缘的垂直落差却极其工整,再将其勾勒成线铺于平面......
胸腔猛地一紧,他惊觉这土坑其实是一个来自不知何种怪物的脚印!
夸张到极致的印记即便容纳三四个他横躺也不是问题。
将目光放远,到处都是被踏碎的植物。冷汗袭来,他不敢去遐想这份伟岸的身姿会是何等的荒诞。
说巧不巧的是,就在他还在为自己的发现而踌躇不前,前方某处猛然间爆发出的巨大的咆哮声彻底的征服了他。
“吼————”
随着咆哮声袭来,大地紧跟着在剧烈晃动,树叶被震落飘零在空中,脚边碎小的石子都已被震离地面,不停抖动,他本能的急转身,想跑,却一个不稳又向身后跌去,他想爬起来,才发觉自己已经止不住的在颤抖,双臂虽支撑着身子,却像筛糠一般乱颤着。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是真的害怕了,好像死亡就在身后追着他。
即便心里所想的是不能再待在这了。
楚云帆强压着心中的慌乱,拾起背包,压低身子,试探性的从坑中探出头来,还好怪物并不是朝着他过来的,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迅速的爬离土坑,重新选择了背离声音传来的方向继续前行。
声音消失后,世界格外的清净,连鸟鸣也都消失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运气究竟算是糟糕还是算好,被丢到这离奇的世界,却又还没真正遇见过什么野兽。
一路跌跌撞撞,凭借仅有的感觉在森林中寻找出口,周围的景色一路下来也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无非就是高耸入云的巨树之间相隔的距离近或远的差距,但楚云帆可没有那份去欣赏新世界的心情,即便没有见到真正的怪物,他也敢肯定,如果真的遇到了,自己也一定跑不掉,他现在得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得在被发现之前躲藏好。
可没过多久,肚子却率先打了退堂鼓,抚着小腹,埋怨自己,在酒吧里就应该先吃点什么垫着。
真的无奈,被迫继续在林里搜寻,但哪怕是把丛林的风采看腻了,楚云帆也没找着什么能吃的东西,手头除了一把小刀,哪还有什么工具,在偌大的林子里瞎跑完全就是把自己往猛兽的血盆大口里送,说白了,他还没能力动手捕猎。
他也是第一次进森林,还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他甚至有些不知道第一部步该干啥。
砍断阻拦去路的藤蔓,钻入一丛还算隐蔽的灌木,稍作休息。
抬头,太阳的方位他暂时还不能确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天黑。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低血糖的老毛病犯了,他饿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体力估计快透支了,身体传来的乏力感不停在作祟。
先学电视节目里那样试着挖个陷阱吧,他想,但没有工具徒手挖陷阱是不实在的,他也很快就后悔了。
压着饥饿,挖了还不到半米深,指尖就被粗糙的沙粒磨破了口子,指尖见血,顿时就没了刚开始时的锐气。
先不说伤口会不会感染,哪怕是冒着风险把陷阱做成了,就凭他现在的状态,还有时间等得到猎物上钩吗?
是放弃?那待会吃什么?还是继续挖下去?万一没有猎物中招怎么办?
光线还很充足,但如何寻找食物却成了问题。
纠结了好一会,他还是打算靠运气在林间找找吃的,这偌大的林子他就不信没有野生的果子。
其实是有的,楚云帆也见着了一丛像果子一样的黑色浆果,挂在灌木上,他是真的饿坏了,刚见着马上就扑过去抓起来直接咬了一口,可还没嚼动两下,酥麻感好似电流般瞬间麻痹了整个嘴巴。
吐都来不及。
确切来说,幸好是楚云帆没有直接咽下肚子,不然说不定过段时间这里只剩下一具腐烂的尸体了。
“老天爷,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楚云帆很委屈,却又无能为力,他看着手中的黑色浆果,有一瞬间鼻子发酸,眼角湿湿的,但他不可能哭的出来。
有些丧气,楚云帆在林里行走的速度已经明显下降了。
偶尔也能看到几个挂在灌木丛上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作果实的东西,他很纠结,采了下来却迟迟不敢下口,最终还是决定将它们放进了兜里,他还能忍会。
还好,也许是老天也同情楚云帆悲剧的人生,楚云帆一路上浑浑噩噩,却被他撞见了一片相较于其他巨树而言并不是很高的果树林,远看,一颗颗红彤彤的果子如斑点般点缀在一片绿意一中。
是苹果!
而且居然是连接成片的,个头看起来也比原来世界的苹果要大出许多倍。
「这个世界居然也有苹果!」楚云帆不禁感叹。
心里小小的庆幸了一番,树不高,小小的助跑了一下,即便是以楚云帆现在的状态也能轻易爬上。
说也奇怪,果树林明显是被这之外的巨树紧紧环绕包围着的,光线只能说勉强充足,这片果林居然还能长得这么好。
坐在树杈上,就近摸上一个果子,却发现徒手竟无法直接拽下来,只能用小刀割下几个苹果,不过这原生态的苹果就是不一样,个大又甜,虽然不是肉,但填肚子的效果没两样。
这回他真的是跟饿疯了似的,几乎是没什么察觉他就已经消灭了四五个果子。忽然想到之后可能不会再回到这里,楚云帆又摘了好几个塞到了自己的背包。
解决了吃,剩下的问题就是住了,晚上至少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夜晚的林间不一定会有光,失去视觉危险系数将几何倍的增加。
楚云帆望着茫茫的叶海,有些着急,他不清楚自己还能不能逃的出去,他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日子。
楚云帆多么希望这只是上天的一个玩笑,玩腻了就会把他放回去。
可是,好像他们是认真的,真的把他丢到了这里。
他不甘心,明明明天就有好日子过了,偏偏来了这么一出。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他只能认栽,任凭上天摆布。
漫无目的的重新回到林里打转,都说站得高看得远,可...他哪有能力爬上百米高的巨树,他就连仰望都快做不到了。
忽闻花香,沿着味道一路飘去,他想瞧瞧是何种花枝能有这般魅力。
香味渐浓,等留下心来,才回觉眼前出现了一片金黄的花海,花香想必就是从这里散发出去的,黄花大小不一,铺满了巨树余留下来的空间,小的随风微微摇曳,而大的...显然有些大过头了,虽然数量不算多,花瓣肆意展开,本该是花蕊的部分紧闭着,倒是有点类似向日葵。
黄花的根茎上布满棘刺,粗壮且弯曲向上盘旋,与根茎相接的地方是想必就是花房了,绿色的花房大小甚是夸张,倒不如直接说能容纳下一整头羚羊,和身旁的小花泾渭分明。不愧是异世界,小小的黄花长大之后变化居然能如此之大,等这片花海都长成了,那还得了。
楚云帆本想着去拾几朵小黄花,因为它的香味能很好的遮住自己的气味。
刚伸出手,在即将触碰到这片花田时,脑海间猛然闪过了一丝什么,他被自己的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出了冷汗。
迅速将手收回,从地上抬起一块较大的石头,卖力掷出,只见石头坠落在触碰到淡黄小花的刹那,周围的小花像是破土而出的细蛇,迅速攀上并缠绕住了石子,一朵接着一朵,连连不绝,石子很快就被紧紧束缚在了一个绿色的茧中,这石头的重量本不应该是这几朵花可以承受的,可黄花非但没有被砸烂,反而却被这群小黄花轻易的举起来了;而花田中央几株巨大的黄花更是被附魔了般,铺满黄色的花芯迅速裂开一道口子,原本还盘曲着的□□随即开始剧烈扭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石子落下的位置袭去。
“嘶——”
黄花张着巨大的嘴巴直接砸下,花与叶被卷烂了,包缠着石头的小株花更是被连根带起一齐吞入。
花房像是胃囊,扭动咀嚼着‘猎物’。
楚云帆站在远处,他甚至能听见石头被嚼碎的声响。
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庞大的黄花蠕动缩回先前的姿态,原本被折断的地方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新的植株,万物归于平静,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可楚云帆还是看见了,那道口...白色的臼齿一圈圈的镶嵌在花的血盆大口中,纠缠着绿色的粘液,看见就令人范恶心
楚云帆看着眼前的那片花海,花还是那些花,却再也不美丽了。
他彻底傻眼了,刚刚刹那间的灵光一闪救了他的命。
尽量避开黄花,蹑手蹑脚的绕过去,他希望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东西。
也许是临近溪流了,他似乎有听见流水淙淙,但草丛的确太高了,遮住了视野和去路。
他得寻找刚刚所听闻到的河流,应该不远,但路显然比想象中的崎岖。
虽然山包不算高,翻越起来可一点也不容易,更何况有巨树遮住去路时还不得不绕开,一些荆棘也恰巧挡住了去路。
终于,泉水叮咚的声音近了。
是条瀑布。
底端汇聚成一洼池塘,面积不大,池子很清,随着水的坠落荡起涟漪,水底附着着一些水生植物,像是绿藻,水面上漂浮着些许雾气。
往后便形成溪流,蜿蜒至林间,沿着水流走过几簇野丛,阳光显然明媚了许多。
光线洒落在河里,被柔碎成许多块。
也许沿着河流就能找着人家,可惜楚云帆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天渐渐昏暗也不见人烟。
他抬头望着天空,估摸着不久之后天就会完全暗下来,不得不放弃了再走下去的想法,谁都知道,晚上的森林可是很恐怖的,再这么走下去恐怕要出事,他如今还这么健全,一半是赖于自己的小心,另一半还真的是靠运气了。
只能明天再继续了。
没入森林,并没有寻找多久,楚云帆就发现不远处的树上有着一个巨大的树洞,洞内漆黑,在远处完全看不见里边的情况。
悄声走近,却斟酌着迟迟不肯爬上去,听上去洞内毫无动静,虽然如此,可不代表树洞的主人不会突然回来,他可不想辛辛苦苦躲避了那么久,到头来却亲自把自己送到人家的家门口。黑夜降临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林间的光迅速消逝,周围已经看不清了,无奈之下,楚云帆还是被迫爬上了树洞,根据洞里的落叶情况,这个树洞应该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动物居住了,稍微安了些心,环顾树洞,整个树洞的大小足以容纳十几个成年男性横躺,难以想象在这之前这个树洞的拥有者是多么庞大的生物。
随意整理了下洞内,推开有些腐烂的落叶,在洞口铺上路上顺便采集到的的驱虫草,再在树洞中洒满先前采集的浆果的果汁,尽量遮盖属于自己的气息。
「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楚云帆心想。
夜晚的丛林中寂静的可怕,楚云帆一整晚都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中挣扎,孱弱的月光无法透过茂密的树叶带来点点光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一点点的枯枝败叶破碎的动静都会迫使楚云帆打起十二分的警惕。
楚云帆已经很累了,却根本无法入睡,就这样,直到天边泛起了白光,他才得以真正合眼。
也许是终于可以安会心了,楚云帆这一觉睡得很沉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