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淡马

1、第 1 章

　　“今天，新的家教会过来，我希望你乖一点。”文素轻言细语的对女儿说。
　　“我一直都很乖，”缦音翻了个白眼，漫不经心道，“不要冤枉我呀，妈咪。”
　　文素将女儿顺滑的长发撩挂到耳后，露出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庞，可惜那张精致的小脸眉心满是烦躁。
　　缦音忍着再翻白眼的冲动，对文素露出淑女的微笑，像她找来的礼仪老师教的那样标准。
　　文素柔柔的：“吐出来。”
　　“噗。”
　　一块嚼的泛白的口香糖倏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桌面上，旁边还附赠了两三点可疑的水渍。
　　文素顿了一下，抽了一张纸巾，细细的擦手。
　　她的左手也被喷上可疑水渍。
　　房间里空气安静到凝固。
　　只有纸张拭过皮肤的声音。
　　“沙沙。”

　　“四点钟，家教老师过来，你不要迟到。”文素将纸巾放回桌面，恰好盖住了风干变硬的口香糖，“另外……”
　　她立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缦音。
　　“在那之前，把口香糖挑出来，要是让我看到一丝残渍，”文素嘴角上扬，露出唇边的小酒窝，“你。就。死。定。了。”
　　纸巾下，口香糖已经摊成了片片，嵌入木头的纹理。

　　这是一张实木桌，桌面纵横交错，遍布蜘蛛网般的肌理。
　　对这张桌子，何父表现过疑惑：“刚买的桌子，是这样？我记得好像是光滑的？”
　　文素回复他：“是原木桌啦，老板说是树段做的。”
　　何父看着斑驳的桌面，点头：“比以前的瞧着厚实、稳固，素素真会选东西。”
　　缦音坐在两人看不到的地方，肆无忌惮的翻了个大白眼。
　　一个睁眼说瞎话，一个睁眼瞎。
　　还真是般配。

　　门外，传来何父的声音。

　　“素素，你怎么脸色不好？”
　　“是不是女儿又气你了。”
　　“别拦着我，我今天不揍她我就不是何缦音他爹……”

　　他爹忽地扯起一嗓子：“何缦音，你这个月零花钱没了，我告……”
　　还未吼完，声音又突得小下去，“嗳，素素，是不是我声音太大，吓到你了，对……对不起，素……素素，快坐下……”

　　外面音量见小，定是何父又围着娇妻鞍前马后，又是揉心口，又是喂水喝。
　　每每都这样，被文素耍的团团转。
　　何大壮，你还有没有出息。

　　缦音的白眼快翻出天际，手下动作却不停。
　　口香糖塞到木头缝里，真TM难搞。

　　离四点只有二十分钟了，到时候她不搞好，真的会——死。定。了。

　　四点钟，家教老师来的时候，缦音一脸戾色，任谁做了二十分钟的绣花活都不会有好情绪。可她不会让这个脸色让文素看到，要不然她二十分钟的活就白干了。她半垂着头，文素介绍了人，然后叮嘱她：“好好的。”她低低嗯了一声。
　　文素又对老师温柔低语“拜托了”之后离开了房间。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到缦音眼前，修长的手指捏着几张纸头。
　　“把这些习题做了，我了解下你的学习状况。”
　　手写的题目，漂亮的字体犹如印刷体一般。
　　细致、认真，或许还可以加个敬业，可那又怎样。
　　缦音挑了挑眉。

　　五点钟，文素送来一盘切好的水果，称呼人的时候卡了一下，忘记了新来的老师姓什么，这实在不能怪她，怪就怪缦音换家教老师跟走马灯似得，这学期刚过半就换了六个。她只好省了姓，叫老师。
　　“老师，休息一下吧。吃点水果。”
　　她们约定的补习时间是周日下午四点到六点，她也付了两个小时的钱，但她不想让人家觉得她们是周扒皮似得，找了老师就得一刻不停的补习。
　　缦音感觉到身边的人站了起来，客客气气的回了声“谢谢。”
　　“缦音，你也休息下吧。”
　　缦音知道文素在人前一贯是慈母形象，她连在何父面前都没胆子拆穿，更可况是外人，便配合的停了笔。

　　室内静的落针可闻，一大盘搭配营养摆放精致的果盘放在三人中间，没人去动。
　　文素笑了下，起身。
　　“缦音，你照顾老师。”

　　西柚颤颤巍巍的举在家教跟前。
　　“老师，你吃。”
　　女孩清浅的对人微笑，和其母一样温婉恬静。

　　没等家教接手，西柚啪嗒从女孩指尖捏着的水果叉上掉落水果盘中，砸在红色火龙果上。
　　“呀，你衣服脏了。”
　　两点紫红的果汁犹如绽放的血花，在白色衬衣上，异常的刺眼。
　　缦音惶恐。
　　“我不小心的……快脱下来洗一洗，时间久了就洗不掉了。”

　　家教挡住缦音伸去的手，抽了一张纸巾，擦着污渍。
　　房间很静。
　　缦音不舒服。
　　他的动作好像文素擦拭手背。
　　细心的，有条不紊的，慢慢擦拭。

　　那块痕迹越擦越大，红色淡了，失去鲜亮的色泽，干瘪的裹在衣服丝线上。
　　她从那人的手往上移，移过微微起伏的胸膛，移过开了一粒扣的衬衣领口下露出的些许肌肤，移过静静的喉结，移到那人脸上。
　　缦音现在才有点兴趣打量人。
　　黄色暖光下，那人的脸隐在黑色的框架眼镜后，透过镜片，依稀可见下垂的眼睑上纤长的睫毛煽动了一下。

　　缦音注意到那人将用过的纸斡成一团，攥在手心，然后不动声色的放进自己带来的包。
　　“其实，垃圾可以放在这里。”
　　缦音含笑，她双目盯着那人，眼瞳内好像撒入了星子，亮晶晶的。
　　那人仿若没听见，长臂一伸，拿过他先前递给缦音的习题卷。

　　习题卷上干干净净，除了他自己的笔迹，甚至连幅涂鸦都没有。
　　缦音握着笔，装模作样了一个小时。

　　“都不会吗？”
　　那人的声线低沉、平稳，一丝情绪的起伏都不没有，好似这张白卷一点没出他的意外。
　　“是的呢，”缦音局促又无助，还有羞赧，“妈咪和我都很着急，所以才找您帮我补习。对了，老师，怎么称呼您？”
　　缦音停了下，等待那人的回话。
　　“封谏。”

　　“封老师，告诉您一个小秘密，”缦音压低声，用女孩子分享秘密的口吻细细说，“我有阅读障碍，字看久了，就好像蚂蚁在眼前爬……”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那么这个小秘密，就是个大毛病。
　　读书不能读，还怎么学习呢？家教老师也没了用武之地。
　　花季少女竟然有这样的隐情，真叫人可悲可叹。
　　缦音好像听到了封谏的叹息。
　　“你可以试一试布莱叶读屏。”

　　老师的作用就是传道受业解惑，在老师面前不懂就问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什么是布莱叶读屏？”
　　“把文字读出来。”
　　“……噢，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接下来的半小时，两个人俱没有开口。
　　到了时间，封谏起身。
　　文素已经来到房门前。
　　“封老师，缦音如何？”
　　“文静、有想象力。”
　　“学习呢，学期末，能升到班级中游水平吗？”
　　“还需努点力。”
　　“好的，”文素揉揉缦音的头，“封老师是A大的高材生，缦音，你要好好向封老师学习。”
　　文素方才复习了教育机构发来的封谏的履历介绍。
　　“我会的。”缦音乖巧的回答，在文素没注意的时候，她对封谏眨了眨眼。
　　保守两人的小秘密哦。

　　“妈咪。”
　　文素送了封谏出门，被缦音叫住。
　　“那个……封老师……”
　　缦音想告状，封谏走得风轻云淡，对白拿两个小时候的补习费毫无心理压力。还嘲笑她瞎编，有想象力，啧啧，她岂会让他好过。
　　她视线落在手机上。
　　操。
　　要不是文素再跟前。
　　她一定大声骂出来。

　　手机屏幕跳出她搜索的词条。
　　“布莱叶读屏”
　　路易布莱尔，六点盲文的创始人。
　　布莱叶读屏，为盲人或者视力有障碍的人设计的软件。

　　“封老师怎么了？”
　　“封老师很好，我迫不及待期盼下周了。”

　　竟然开文了，就挺突然的......写个小短文，调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