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年》zoloftph

2、再遇

　　虞朝天和五年，正月十七，上京城郊。

　　此时地面上最后一寸余晖将消失殆尽，农田中只余几个模糊的人影，村庄中炊烟渐歇。仅有几户人家院里透出昏暗的烛光，更多的农家小院无声无息的隐在暗处，与黑夜融为一体。

　　君灼依旧是一身墨衣，背着长布条缠着的剑，闪身翻进了一间无人的院子。她走进正房，脚步微微有些踉跄。关上门便力竭般倒在地上。她喘了几口气，卸下剑，脱下有些破烂的外裳，露出被血浸得看不清原本颜色的里衣。左肩处的布料被右手小心撕开，显出血肉模糊的肩头，几道颇深的爪印从左侧锁骨蔓延至胸甲骨。她疼得不禁短促地叫了一声，又很快咬唇，尽量不让自己出声。她眉头紧皱，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尽数倒在左肩，唇边溢出几声压抑不住的低吟。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木门转动的“咯吱”声——是院门被打开的声音。她草草穿上里衣，拎起剑躲在门后。又是“咯吱”一声，门开了——
　　粉衣少年提着包袱刚走进门，就被还沾着血渍的长剑直指咽喉。他紧张得闭上了眼，下意识地举起双手，被刺激得说话都有些结巴：“这…这位侠士，有…有话好，好好说，别，别动手啊…”包袱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君灼夜视能力极好，本就看来人面熟，又听见声音，立即确认了他的身份。她放下剑，语气笃定：“你是年年。”
　　年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灼姑娘？”
　　君灼：“是我。可有烛火？”
　　年年：“有的，灼姑娘稍等片刻。”说完，放下包袱，摸索着找到蜡烛，点燃。
　　君灼早已坐在桌旁，于是年年一转身便看见了衣衫半褪的女子。
　　“哐当”是火折子落地的声音。
　　年年的脸先是涨得通红，在看清后又转为苍白：“灼姑娘!你怎么受伤了？!”
　　“跟一只老虎打架时被挠了几爪子罢了。”君灼不甚在意地回道，好像刚才疼得大叫的不是她似的，“可有清水和干净帕子？我得处理一下。”
　　“我这就去准备。”年年立马冲出了主屋。
　　在他身后，某人沉静的表情瞬间破裂，疼得龇牙咧嘴。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少年端着盆回来了，女子的表情恢复正经模样，仿佛从未变过。
　　“灼姑娘，东西都在这儿了，我，我就先出去了。”年年将水盆，棉帕和伤药放在桌上，转身欲走。
　　“哎，别急着走，帮我清理一下伤口可好？”君灼忙伸出右手拉住他衣角。
　　“可，可灼姑娘是女子，这……”年年有些犹豫。
　　“无妨，习武之人不拘小节，况且我确实是有些不便。”君灼笑眼弯弯，“不知年年可愿助我？”
　　“我，我自是愿意的……”年年脸又红了，犹豫片刻，还是应下。灼姑娘是女子尚不在意，自己身为男子又何必顾虑太多？耽搁了疗伤就不好了。
　　他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为君灼清理伤口，又在上面尽量均匀地撒上药粉，却在包扎时犯了难：这伤处委实有些尴尬，一不小心便会碰到……他整张脸都红透了。
　　偏偏君灼还催促起来：“年年，快些吧，我有些冷了。”
　　年年咬咬牙，快速给她包扎好，移开视线，耳垂红到要滴血：“灼姑娘，好了。”
　　“多谢。”君灼忍住笑，面上仍是一片肃然。她也不好再逗这小孩，快速穿好衣服，“可有我能穿的衣服？这衣裳有些脏了。”
　　“有，有的。”年年忙点头，转身就走，“我去给你拿。”
　　君灼看着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眉梢眼角均是笑意恍如一朵盛放的花，美艳妖娆。
　　屋内响起一声轻笑，有人在喃喃自语：“这孩子，可真是有趣极了。我可是好几百年都没遇见过这样的妙人儿了……”

　　屋外，年年站在阴影中，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试图让热度快些消退：“我这是在干什么啊，丢，丢死人了。”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安抚住躁动的心，快步走进卧房寻衣服去了。

　　因他不管买何颜色的衣裳，穿上身都成了粉色，索性便只买最便宜的白色素衣。他点上灯，翻出一套只穿过一次的冬装，将其摆在东厢房桌上。看了看，保证衣裳已经叠得十分整齐了，才提起油灯去正房寻君灼。
　　此时君灼已勉强穿好了衣裳，剑也用布包好，端坐在桌边。见年年来了，含笑问道：“不是去给我寻衣裳了吗？怎的未曾见到？”“衣，衣服放在，放在东厢房了，还请灼姑娘去厢房更衣。”年年脸又红了，说话都有些结巴。“哦~那便走吧。”君灼不再逗他，收了笑，站起身来。
　　年年引她到了东厢房，指着衣裳道：“就是这套了，我曾穿过一次，不过已经打理干净了。不知姑娘可介意？”“无事。”君灼倒是不甚在意，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哪儿还会嫌弃。
　　“那就好。”年年好似松了一口气，“姑娘好好歇息吧，我就先走了。”
　　年年转身欲走，却又被叫住了。“唉，别急着走啊。如今酉时刚过，这便歇息是不是有些太早？”君灼见那小孩儿面上通红的样子就忍不住逗上一逗。
　　她又笑了，拉长了语调：“不如——我们——聊聊？”

作者有话说

　　我的每一章都比较短小哒。所以，将就着看吧。
注：酉时，17—19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