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中的战神》仙草奶绿

1、过气上仙

　　泠鸢望向铜镜里，是一张清俊年轻的面容，肤色很白，墨色的瞳孔有些暗淡，额发下是一块细长的疤痕，从左侧的额头一直蔓延到太阳穴。他总是散着额发，想遮住这块丑陋的疤，平日里去大殿中觐见，他虽然存在感不高，但也不想让其他的神官看见议论，这一道痕迹，虽然很浅但隐约还是能看到轻微印痕。

　　泠鸢思绪飞到几千年前，那场天界与魔界大战里，他头上的甲胄被敌军一刀劈下，刀锋很锋利，额前是刺痛和温热，但战况危急他没法去理会，妖冶的血滴顺着他的金色瞳孔下流，他一心杀敌，失了智一般，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眼睁睁看着在他身边昔日里的战友死在魔界恶鬼的刀下，一个个只为护他周全。那场大战后的他就像变了个人，自信和畅谈都不复存在，眼中光芒渐渐消散，曾束着的干脆利落的长发也散落开来，只为了挡住那块伤疤，也遮掩了他的伤痛。四千年前他怎会这般，那样一个系冠束发，清冽萧然，一骑绝尘的不败战神。

　　在如今的天界，泠鸢虽是上仙，众仙却都说他是个古怪的神仙，每日朝拜觐见，奉上自己公文，下朝处理事务，就在自己的仙殿养花种草，日子过得好不快活，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之人，仙龄似乎很高了，但也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一席青衣白衫，像是个年轻人，但又太过神秘，没有人见过他飞升的样子，他似乎在天界待了很久，但没有什么朋友，天上仙官的举办盛会也不见他参加过几回，自然也不曾被邀请过。而众仙皆知，太子殿下与他关系不好，二人似乎很不待见，纠其原因，还不得而知。

　　平日里泠鸢唯一的兴趣，是照顾他的仙花仙草，空闲时喜欢喂清寒，清寒是他养的灵兽，外表看上去像一只黑猫，实际上确是真真正正的神兽。天界的时间过了几千年，无数新的仙官飞升，泠鸢曾经的友人变得很少很少，有很多在三千年前那场天界与冥界的大战中逝去了，新飞升的仙官，也早已不记得泠鸢的功绩和名望。青年战神，冽初剑伴随左右，斩杀魔界妖祟，战功赫赫有名，而如今他的身边只有灵兽清寒。

　　清寒说泠鸢变得很吝啬，平日里给他吃的也只是一些露水花瓣，他嘴馋想吃肉，便总叫泠鸢去弄一些仙禽走兽给他吃，泠鸢当然不愿，每当这时，他总会说:

　　“那些仙禽我不敢抓，要是不小心抓了哪位仙官的爱宠，这罪过我可担不起。”

　　而每次清寒都只是不屑一嗤:“过了几千年了，如今天上这些神仙里，就属你最抠搜了吧，成天守着内点破花破草，好歹我一介灵兽，给你白看门就算了，待遇就不能好点？”

　　每当清寒向他抱怨时泠鸢就总是无奈的笑笑，然而今天却没有敷衍的说道:
　　“等过几日太子殿下归来举办为沉溯仙官与言汌仙官的庆功盛会，我带你去看看可好？到时候，各种海味佳肴供你品尝，我也可以去讨点好酒喝。”

　　说罢，泠鸢讨好的摸了摸清寒的头。

　　“你不是素来与那太子小子关系不好吗？平日里不是冷嘲热讽就是当做陌生人，如今却邀请你去参加他座下武神的庆功盛会，他又想干嘛？”

　　清寒狐疑的看着他，似乎这盛会有圈套。

　　泠鸢无奈扶额:“被你这么说，我倒是不怎么招人待见”

　　清寒舔舔爪子洗了脸，那神态倒真像一只灵巧的黑猫，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尤为毒舌。

　　“现如今天上谁不知太子与你泠鸢关系不好，互相嘲讽不待见，还有人说你性情孤僻，行踪莫测。”

　　泠鸢脸上没什么表情，说道:“即使他讨厌我，也不会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况且这是他座下两个战神的庆功会，我不过是有幸被邀请其中罢了，就连那夜间打更的老仙官和那织布司的裁缝仙都被邀请了，一众大仙小仙都有名额，也不差我这一个过气的神仙。”

　　“那你也要小心为妙，不知道那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清寒认真的看着他。

　　泠鸢没有说话，他不禁想起，这个小太子，小时候关系与他极好，总是鸢哥哥，鸢哥哥的叫他，像块膏药一样甩不掉，那时孩童的样子真的甚是可爱，可好像不知从何时起，他们关系便渐渐疏远了。再次见面，太子已然不是当初的孩童，他变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高大青年，自信骄傲，披着金色战甲，一次次绞灭魔族，屡获战功，被天帝看重，众神膜拜。他成为了新的不败战神。雨凇成为战神之前，他们已有两千年未见了，这两千年里，两人互相不知道对方经历了什么，但如今两人之间的陌生感却油然而生，时不时见面确实是冷嘲热讽，尴尬不已。

　　泠鸢揉了揉眉心不再想以前的事情，出了仙殿转身便去照顾他的仙花仙草去了，泠鸢的仙殿不像其他仙官那样华丽，但也不朴素平庸，是天帝凌战为奖励他曾经的功绩专门命建筑的仙官设的。倒是一处雅致清幽的地方。殿门内侧有着一颗蓝色花楹树，每到花期之时，淡紫色的花瓣洋洋洒洒伴随着温暖的和风飘然下落，紫雾缭绕，幽香阵阵，这是泠鸢殿里最美的一处景色了。

　　蓝花楹本身很有灵性，在泠鸢殿中待了很多年，也喜欢在泠鸢的殿内吸收日月灵气，直至某一天，他似乎也有了自己的思想，开始能听懂泠鸢对它讲话，默默打量泠鸢，它觉得泠鸢这个人，清冷萧然，孑然一身，独立异于他人，一双墨色的瞳孔那样清亮透彻，隐约散发金色光辉，却又饱含着太多让人看不透，捉不磨的东西。从修炼以来，按神仙的年龄算他也有三、四百岁了，可他却看不懂他。

　　“小花楹，你在想什么？”泠鸢打趣的对他说。

　　蓝楹没有说话，他知道泠鸢猜不到他的心声，而只是默默打量着他。

　　泠鸢又道:“清寒总是抱怨我给他吃的不好，又说我性情孤僻，不招仙官们待见，他是不是也开始慢慢嫌弃我了？”

　　蓝楹不语，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泠鸢又说:“也许真的是我的问题，其实我觉得，这大概与我自己的命数运道有关吧，我的命格就是注定孤独，不配拥有那些心意相通的战友伙伴。”

　　泠鸢说这些话时眼神黯淡的样子，让蓝楹的心里感觉到丝丝震痛，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心情极度难受。

　　垂眸了半晌，泠鸢抬头，目光温柔，那样子像是在看一个老朋友

　　“小花楹，要好好修炼啊，你的紫色花瓣真的很美。”

　　泠鸢这句话是发自内心说的，他向蓝楹微笑，一阵微风拂过，泠鸢的长发被吹起，几篇淡紫色的花瓣遮住了他额前的细痕，他的眼中似乎又亮起丝丝金色微光。不知怎的，与几千年前那个白色铠甲的金眸战神重叠起来。蓝楹似乎记起来什么，但记忆又渐渐破碎，努力想起来的却只是自己在泠鸢仙殿中的日子。他的意识渐渐昏迷，又沉睡了起来。

　　半月之后，太子为沉溯与言汌战神举办庆贺战功的天界盛会，这两位年轻战神斩杀魔界恶鬼有功，剿灭了凡间一处连年遭受邪祟的镇子里的恶灵，拯救了万于人的性命，太子大赏，毕竟是自己座下的战神，奖励也十分有排面，邀请了天上众多仙官，除了那些腕大不愿来凑热闹的老仙和一众花痴女仙，像泠鸢这种存在感极低的仙官也被邀请来了，确实能看出来太子挺高兴。起初，泠鸢收到仙禽送来的请柬是很惊讶的，但仔细一想天上大多数仙官几乎都被邀请，他被排在名单中也不奇怪。

　　盛会那日临走前，泠鸢打扫了仙殿便带着清寒出发了，他特意让清寒变得更小趴在他的肩上，被他的长发一遮，自是看不出什么，衣袖里是冽初，不做剑时，便成为一盏酒壶。

　　来到盛会，各路仙官嘘寒问暖，相谈甚欢，大家看到泠鸢来了，便都窃窃私语起来。泠鸢早已习惯，只得自己在一旁背过身，不去听他们对自己的探讨。

　　“那个上仙泠鸢他竟然也来了，不是说他从不参加任何战神的盛会吗？”一个拿着锤子的仙官说。

　　旁边一个腰间跨刀的瘦高个仙官回答道:“爱不爱参加盛会不知，不过性情孤僻倒是真，我看他似乎从未和哪位仙家交好，也许根本没有仙家邀请他去参加盛会。”

　　旁边拿锤子的武神也回道:“也是，他素来与太子殿下关系也不对付，甚是奇怪，这样一个无趣的仙友，从不与各路仙家交谈，也未曾见过获得什么战绩。”

　　清寒实在听不下去，对泠鸢耳旁道:“这两个家伙真没眼力见，就这种货色也能飞升上仙，要说战绩咱们都是他们爷爷辈的，当年的战绩说出来都怕吓死他们！”

　　泠鸢沉默，那两个仙官的话其实他听的一清二楚，但他无力去替自己说些什么，一个被时代淘汰的神仙，过好如今安稳无趣的日子罢了。

　　泠鸢渐渐远离了仙群，到一旁的红桌上取了糕点来吃，清寒见他不语，也没有再骂那两个神官。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也端了一旁的佳肴山珍躲在桌席底下偷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