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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虞医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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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僚?”
“我曾是雪神座下的将军之一。”虞念晚的语调还是一样毫无波澜,听不出情绪,“雪神被贬后,我们一度沦为阶下囚,形邪便在那时学了坏。我本以为,可以靠着昔日旧情说服他收手,看来还是失败了。对不起,帮不到你。”
“这不是你的问题。多谢虞医生今日的帮助。”季临渊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手机的震动打断了接下去的话语,他看向屏幕,眉头轻蹙,随即扯出一个笑容掩盖了情绪,面向虞念晚,“那么我先告辞了。好好休息,虞医生。”
他走出办公室,掏出手机,屏幕上是黎京发来的信息「老蓝说,在江城国际见到了宫。」
“季队,我记得宫是帝君的儿子吧?他不是犯了大忌,被封印在雪山之上吗?那可是帝君亲自下的印,不可能有人解得开。”黎京在电话那头急道,“他怎会出现在机场?!”
季临渊略略沉吟:“你确定不是那货看错了?”
“老蓝怎么可能看错。况且方才我研究了一下,邢邪施的,正是当年宫所制作,被帝君强烈反对后列入禁术的转生术。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
“是不是巧合,我们可以等晚上亲自审犯人,刚刚我和犯罪嫌疑人也凑巧切磋了一把,从出招方式来看,他的爪,犬牙,同尸体上的伤口基本吻合。”季临渊用随性的口吻补充,黎京在那头脸色刷的一下黑了。
“卧槽季队,我求求你,下次遇到犯罪嫌疑人能不能先提前告诉我。”他作为副队,简直操碎了一颗老母亲的心,“私自处理的后果您也知道。”
“算了吧,等你带人来,黄花菜都凉了。”季临渊一面吐槽一面大步流星的离开医院,他无意间回过头撇了眼主楼的高层办公室,恰巧发现虞念晚正站在办公室窗边,对方暗中观察被发现后居然也不心虚,冲他挥挥手。
“季队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黎京还在电话那头喊他名字,季临渊简短的表示没事之后,一把掐断了通讯。
他只是想起了自己尚未化形,还是只小狐狸时的记忆,尽管已经变得断断续续,支离破碎,但还是有那么些画面深深印在脑海里的。那是个白雪皑皑的世界,每一处都被雪花点缀的晶莹剔透,洁白无瑕,虽然很冷,但那个人的怀里一直是如此温暖,令人怀念。他还记得自己飞奔在那片辽阔的雪山土地上,面朝着那个向自己招手的人奔去,心底的暖流喷涌,这是冰霜如何也无法冻结的部分。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些?季临渊咋舌,学着虞念晚的样子呼了口气,像是要把这些记忆一起呼出体外似的。人类寿命不过百年,即便他还在,也该不记得自己了吧。季临渊再一次把心思再次投入工作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窗边,看着季临渊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虞念晚放下手,跌坐在那张沙发中,闭目养神。他一直都不相信,曾伴随自己那么久的邢邪会转念之间堕落成魔,性情大变,一定有什么原因……他怎会真的杀人?他又为何会知晓那个早该被帝君封印保存的,由帝君之子宫发明的复活邪术?而宫早就被亲生父亲封印在雪山下,无法动弹。
太多问题困扰着他。季临渊虽强,但毕竟不过千岁,三界的丑恶还未淋漓尽致的暴露在他面前,他这般嫉恶如仇的模样像极了虞念晚年轻时的样子。他谏言,妄图改变,换来的却是众叛亲离,失手屠村,挚友横死的报应。现如今帝君千年一次的陷入沉睡,那些身影再次蠢蠢欲动,各个都心怀鬼胎。
他还能做到什么吗?虞念晚在心底默默问自己。
时钟很快转向晚上八点。
黎京忙碌的身影出现在医院的各个角落,一丝不苟的布置起复杂的阵法。季临渊化作一只黑色的狐狸,隐匿在暗中,注视着阵法中心的虞念晚。这个把自己当做诱饵等待猎物上钩的男人正坐在长椅上,借着路灯投下的冷光,翻阅着一本看上去有些年代的书籍。他的身形从侧面看更加纤薄瘦弱,腰板笔直的挺着,双唇冷冷的抿成一条线,染了色的头发在灯光下透出一片白。
这么说来,其实长得还挺好看的。季临渊不合时宜的想到,有种普通人模仿不来的儒雅清冷,像极了雪山顶端那片不受尘世沾染的雪花。
虞念晚并不知道暗中的偷窥者在想些什么。秋夜的晚风吹过,带着丝丝凉意,几只勉强苟活的蛾子正围绕着灯光扑棱翅膀,挣扎着想获取最后的温暖。
“你来了。”虞念晚合了书,夹上一片枫叶做书签,“邢邪。”
“看来还能感觉到。但这样透支身体的你又能支撑多久呢?”邢邪的语气比起白天,多了几分不甘味道,“白天为了阻止黑狐杀我,已经消耗完了吧?”
“你也一样狼狈,昔日大将军沦落至此,我们彼此彼此吧。”虞念晚平静的望向他,“邢邪,你这么做不是为了复活自己,是为了复活他是吗?可他是回不来的。你心里清楚。这个术,我不管是谁教你的,但它尚且不成熟,你无法承担失败的后果。”
“闭嘴!虞念晚,就你也配提着他,在我面前说教?!”邢邪本还能维持着镇定,可虞念晚的话语却仿佛一瞬间点燃了他内心的全部伤痛和仇恨,从那个人死后,多少个日日夜夜,都能梦到他倒在血泊里人首分离的样子!他心甘情愿丢弃自己的神格,只为将人复活,而这个罪魁祸首却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那人不会再回来,有什么资格?虞念晚是你亲手斩断了挚友头颅,你又有什么资格提他的名字?
“念花直到死都那么,那么,那么那么信任你!”
怨气冲天,紫黑色的浓雾会聚在空中,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虽有黑狐结界的保护,凡人看不见这异象,但隆隆雷声响彻云霄,瓢泼大雨倾斜而下,拍打在大地上,像是在预示着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虽然白天邢邪被季临渊所伤,但邢邪此时此刻已经遭到心魔控制,双眼被漆黑覆盖,全然不顾浑身上下的伤口都在冒血,毅然决然抽出利刃,带着强烈的仇恨,向虞念晚袭去。同时两人脚底下的银光刹起,形成几道雪白的绸缎在空中灵活穿梭,猎猎作响,眼看就要困住邢邪的动作——可突然它们似乎是被谁吸干了生命似的,软绵绵的跌落在地上,化作点点荧光,没入夜色。
“黎京,撤!!”季临渊不愧是拥有相当出色实战经验的组长,一瞬间就识别出空气中一丝不寻常的气息,那是死亡和杀意被具象化后形成的诡雾,每蔓延一分,都足以让一个普通人类在极大的痛苦和绝望中死去,他随即想到了还在阵中的的,手无寸铁的医生,“虞念晚!”
虞念晚没有动作,双眸因为震惊和恐惧而瞪大,他颤抖着,失去了全部希望一般,跪坐在地上。千年的梦魇一瞬间席卷了他,那是他为神以来最为黑暗的记忆。挚友被禁锢在血狱,双眼被剜,流下涓涓红泪,他张开嘴,笑得阴森可怖,那声音嘶哑的像是被磨砂纸擦出了血,嘶嘶的一遍一遍的质问着:你为什么要杀我?
“想什么呢赶紧跑!”险险擦着刀刃,把虞念晚推倒在地上,季临渊眼疾手快再一俯身避开另一道袭击,迅速把人捞进怀里撤出那个大圈,虽然看不见袭击者的身影,但他很确定这不是邢邪的实力,“先跟老子回去做笔录再死!”
季临渊把虞念晚带出医院,交给已经守在门口随时准备撤退的黎京。两人视线交错,都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意思,后者启动了那辆悍马,简单道:
“带去哪?”
“状态不对劲,先锁在我家。”
说罢,季临渊就关上车门,朝着相反方向向医院奔去。他一边奔跑,一边掏出对讲机打算呼叫增援,可让他震惊的是,这路灯下哪还有邢邪和神秘人的身影?他们居然在自己的结界内,在不破坏结界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季临渊虽然成妖还不过千年,但他已经是三界数一数二的强者,就算是神都得敬他三分,平日里更是绕道走,生怕对方一个暴脾气把自己的庙给掀了。在这样绝对力量的压制下,究竟是谁,能够——
季临渊突然想起下午时黎京说的话。
「老蓝见到宫了。」
「未免也太巧了。」
的确是太巧了。神子的事情在神界是禁语,作为首个堕神,他邪恶至极,嚣张跋扈,不仅不尊重父亲,还肆意伤害身边人,将生命视作玩物……做的事情实在是罪大恶极,才被帝君封印在雪山之中。冒然把这件事情传出,肯定会被上头压下,勒令闭嘴。
季临渊眸色一沉,思索半秒,打出一个电话。
“老蓝,你今天真的看到他了吗?”
老蓝,二组组长,狼妖蓝起云,和季临渊黎京两人同届加入警校培训,也一同被选拔成为特别调查司成员,相识已久,办事牢靠。
“是,目前就我们三个知道。”蓝起云在那头,心事重重,“这件事涉及太多内幕,不好搞,老黎说你遇上邢邪了?多加小心。”
季临渊见蓝起云没有外传,稍稍松口气,挂断了电话。兄弟果然是兄弟,想法相似,都不愿意贸然蹚浑水,至少不可明面上对神界帝君的儿子发起搜查令。
回到医院门口,他打了辆的士,打算先回家再另做打算。毕竟家里还有个让他头疼的,身份不明的货。
此时这位身份不明的货已经从眩晕中恢复了神智,口干舌燥,想要找杯水喝,可就在虞念晚从沙发上起身,环视一周发现不在自己家后,一种打心底的无力感油然而起。
“……”
这个家虽然装潢相当有品味,也被收拾的非常整洁,可丝毫没有生活气息,一整个巨大的开放式厨房,视线可及范围内居然连一个热水壶和杯子也没有。
“欢迎光临寒舍,想要啥别客气哈。”季临渊前脚进门就看到虞念晚已经醒来,正端正的坐在沙发上。
“水……谢谢。”
虞念晚绝望的看着季临渊取出一只不知道猴年马月买的,标签都没拆的马克杯,从水龙头底下接水,还一脸笑眯眯的递过来。
“自来水喝了会腹泻,”他尝试给这个年轻的警官科普知识,“季队,您家没有任何净水器,或是桶装水吗?”
五分后,季临渊啧了一声,看着虞念晚在他家完全没动过的厨房里忙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勉强能烧水的锅,里里外外清洗过后才放上灶台等待水开。
“你一大老爷们怎么那么多讲究。”
“我身体不好,自然是要讲究些的。”虞念晚心满意足的捧着热水坐回沙发,几口下肚,总算安抚了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今天多谢季队出手相助。”
“好说。”季临渊勾起一个帅气的笑容,放到别人面前,光是对着他那张俊脸都得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更何况是那么勾人的微笑。然而虞念晚却完全不吃狐族这一套,连眼皮子都懒得翻。
“如果是想问我关于邢邪的事情,”他顿了顿,“是宫带走了他。劝你不要再查下去了,季队是个好人,不值得给天庭卖命。”
季临渊没有回答,只是坐到了虞念晚身侧的位置,一把揽过对方消瘦的肩膀道:“就像你说的,这件事如果不由我来做,别人怎么办?我是特调司的组长,我不做,谁来做?”
“即便众叛亲离,即便无人再相信你?”虞念晚半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如同鸦羽般轻轻颤抖着,投下一小片阴影,“对手是宫,他会苏醒出现带走邢邪,这表明……”
“特调司有卧底。”
两人异口同声。
“敢于直白面对这些,不愧是雪神座下的将军。”季临渊的视线落到对方的手腕上,“也难怪会有如此奇特的法术。”
“这个,你不要告诉别人。”虞念晚神色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天界对雪神和其关联者的追杀还没有结束,这个不归特调司管,所以请尽快忘记。”
“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替你保密怎么样?”
“何事?”
“陪我调查宫冲破封印的真相,我缺个线人。”季临渊舔舔嘴唇,毛茸茸的狐尾在身后晃来晃去,如果不去看他狡黠的微笑,这个动作算是相当可爱的,“当然,我可以保你不被任何上头的家伙们发现。”
虞念晚紧紧抿着唇,似乎是在怀疑对方话语的真实性。
“不说话就当你是同意啦,虞医生,”季临渊亲昵的拍了拍对方胸口,“合作愉快。”
虞念晚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直到胸口一热,拉下衣襟一看,白皙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赫然多出了一直九尾狐图腾!
“季临渊你这个的!”才发现自己是被强行拉下水的医生在作案人极为嚣张的笑声中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往对方脸上泼了整整一杯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