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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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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前进满月了,大家商量着办满月酒的事。向爸说在这里办了,我再跟着爸妈回去,一是算是请回去的,二是再办一场满月酒也算是对亲朋好友有个交代。
向尧坐在沙发角落默然不语。没有办婚礼直接办孩子的满月酒,当初没办婚礼还真是失策啊。
向尧给向前进拍了张照片印了请柬,我看请柬上是以向爸的名义邀请的,打趣向尧:“我无名无分,孩子你也藏着掖着,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呀?”
“有呀,小三小四都在外围哪个角落猫着,窥探着你的位置呢。”
“你还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
“你是你是,你是我的太阳,我今天就围着你转了。收拾好没有?”我今天要去洗浴中心,然后去医院复检。
一个月没出门,看什么都新鲜,想给遇到的每个人问声好。更欣喜的是我能蹲下去了。我能弯腰看自己的肚子了。但是,看到了,又郁闷了。医生给我检查,感慨我脏器刀口恢复得真好。我问有没有什么办法去掉这些花纹。医生说慢慢的会不明显的,你也不是疤痕皮肤,但,想完全没有是不可能的,除非做医美。
我想见见世面,看看风景,让向尧载着我满大街溜。遇到美容店都要进去问一问有没有办法消除掉妊娠纹,每每都失望而归。
向尧对我似乎也失去了兴趣,搂着我说了句我和向前进身上一样奶香奶香的,老老实实地睡去了。
跟着我爸妈回来后,向前进就交给我和向尧照顾了。其实都是在向尧照顾着我俩。刚回来第一天,我抱着向前进坐在沙发上晒太阳,向尧忙着洗洗刷刷拖拖晒晒。我看着他来回忙碌的身影说:“请个钟点工或者保姆吧?”
他在我额头,在向前进的面颊上轻轻印一下: “我哪里没有做好?”
“你不累吗?”
“真是傻了,为你们,我甘之如饴。”
我对孩子还没有培养出来感情,我爸妈照顾了,向尧照顾,我一直没有练手的机会。向尧喂奶粉,换尿布,拍嗝,洗屁屁,换衣服简直是游刃有余,更是托得一手飞机抱。孩子在他手里像玩具似的,还一声也不哭。
我在旁边袖着手像看戏: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怎么学会的?”
“我是他爹,这用学吗?”
“你既然这么喜欢,我再给你生一个吧。”
向尧笑喷了:“你这是伤疤没好就忘了疼啊。”他又严肃地说:“这个先养大,你身体养好再说。”
向尧托人把向爸给我买的车拖运了回来,他去开车的这个把小时还给我爸妈打电话让他们来照顾我。我的身体和正常人无异,只是伤了元气,说话走路有气无力,药又不敢吃,向尧每天用饮食给我调理着,已是大好了。
爸妈顺便和我商量了满月酒的时间,酒店哪家,还没商定住,向尧就回来了。问我爸妈能不能举行婚礼,不办满月酒了。爸妈诧异地看着我,我诧异地看着向尧。
他并没有和我商量过。
“我想在咱们这里举行一场婚礼。该有的都要有,甚至更多。叶子跟着我受了太多的委屈,我想从婚礼开始补偿。”
遵照向尧的指示,我只需要静静地等着做一个新娘子。事实是,我和向前进搬到了我妈家住,实打实地做起了娘。
向尧有时忙得几天不见踪影,有天来了,给我搬回来几箱东西,竟然是学校和乡里托黄主任让人给我带回来的,真空包装好的羊马骆驼肉等,手工编织的地毯,刀具等,还有按哈萨克风俗给孩子的衣物,串珠,还有几根什么鸟的毛。我一样一样审视着,喃喃道:“我都忘了他们了。”
向尧擦着我的泪:“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群众不会忘记你。”
我听出了他的调侃。“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娶媳妇真不是闹着玩的,忙你的十里红妆呢。”他唏嘘感慨,“我看看儿子去,给我照顾地怎么样?”
前几天不顺手,这几天练出来了。穿上衣袖子摸索几次才知道顺着胳膊肘弯过去,脖子胳肢窝得经常擦洗,还要抹点粉,晚上闹夜得闹一阵子,抱着还得走动,坐下就哭……各种琐碎,事无巨细,不由搂着我爸妈说:“我小时候也这样被你们托着抱着长大的?”
我妈说:“那哪能呢?你是哪吒,一落地你就长大了。”
“长大了一点儿。”向前进睡着了,嘴唇蠕动着,像在梦里吃奶。向尧俯身不眨眼地盯着,“儿子,爸爸要娶妈妈了,快快长大,帮我一起照顾妈妈。”
我研究着向尧和向前进的长相,向前进是缩小版的向尧,暂时还看不出来向前进哪里像我。基因强大得不容小觑。
向尧在向前进额头啄几下。
“别弄醒了。你们家那个家法从几岁可以实施?”
向尧忍俊不禁:“怎么还记着这事呢?”
“一直记着呢,因为这,我才希望向前进是女孩。”
向尧叹口气揽过我:“都是我的错,我没建好和你有效沟通的渠道,也没有和你经历太多共同的事让你从中产生对我足够多的信任,相反的,我让你一个人承受太多了。那天,你进手术室,门合上的那一瞬里,我看不到你,听不到你,脑子里都是医生说的各种手术的风险,并且有些是连医生都束手无策的。你在里面,我在外面。心像有一根绳子在上面来回拉扯,我吸口气这里都跟着痛,尖痛。我想,在那些没有我消息的日子,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我们这算不算共同的经历?嗯?”
我抚着他头上的那道疤,泪如雨下。
“我害怕。一直在害怕。认识你后,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一个胆小又脆弱的人。”
“我在,我一直在,以后每天都在了。”
我用目光探寻他言语的可信度。
向尧无奈笑:“大宝,我是这样计划的,明天我们举行婚礼,后天我带你旅行。好不好?一切交给我好不好?”
婚礼不举行是遗憾,举行又是如此繁琐和累人。向尧广发邀请帖,亲朋好友也都捧场,屋里被围得水泄不通。司仪在化妆的时候就跟我说流程和注意事项,并安慰我不用紧张什么的。我听他口音不像本地的,问他哪里的。他说是省城来的。我感叹:花大钱买罪受。
我的鞋菲菲放起来的,向尧和他战友找得就差拆墙掘地了,向尧问我放哪里了。我指着菲菲说:“菲菲放的。”
向尧瞄菲菲两眼:“你就是菲菲啊?”
饶是菲菲,也被向尧的两眼震唬住了。“哥,你知道我呀?”
“久闻大名。”向尧意味深长。菲菲不明所以,眼神不经意瞄向了窗帘。
向尧手一指窗户,他的战友果真在窗帘里找到了鞋。
向前进被我妈看着单独在一个房间,闹过一阵后,我领着摄影师去拍拍向前进,省得他以后说爸妈结婚不带他。
酒店里布置白花绿叶红地毯。我喜欢的素净。
化妆师给我补妆,我不经意抬头看到了卫青殷。我张着嘴,几乎喊不出他的名字。
他笑着拉一把椅子坐下,瞅了一眼向尧又瞅了一眼我:“挺像那么回事啊。”
“都有谁来了?”向尧问他。
“能来的,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一屋人都笑了。
“有几个喝的猛的,一会儿够给你挡的了。”
“悠着点儿。”
“看我的祝福怎么样?干嘛非要我代表?刚抽空网上搜的。”
向尧接过读着笑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祝一对新人百年好合。”
“听着真高大上,一句没懂。就它了。”卫青殷仰头枕着椅子扶手说道。
“说人话不好吗?”向尧捏着纸皱眉。
“挺好的,我听懂了。”我笑,这不是民国证婚词吗?
卫青殷噙着笑拍向尧的肩:“在座的有文化人。”
“随你吧。”
司仪进来说可以开始了。配乐响起,司仪煽情的语言一说,我找到感觉了,也开始紧张了。怎么也走到向尧身边的,不知道。全程一直保持笑容机械地回答着问题。
卫青殷念了证婚词,用胳膊挡开了司仪的话筒,咬着唇低头笑了笑,又对着向尧说:“我想如果我在你那种时刻,所能托付的人也只能是你了。”
向尧和卫青殷两个互相看着,眼睛里都有泪花。司仪在旁边打趣说:“新娘显得多多余啊。”台下掌声笑声一片。
他们两个抱在一起拍肩打背,他们战友同学那几桌忽哨声掌声更响了,淹没了他俩的说话声。
换敬酒服的时候,踢掉高跟鞋,怨念真累。化妆师笑:这是幸福吧。她取下我头上的珍珠,一一装匣,拿着单子又对照一遍才合上盖子。
和红色的敬酒服相配的是金灿灿的头饰,她们给我盘着发,我摸着金色的珠钗,簪子之类的。
“这是假的吧?”
空气有几秒的凝固,我觉得说错话了,匆忙补救:“挺好看的。”
我一身大红色的凤冠霞帔,微微动头,满头乱响:“我穿越了?”向尧正好推门进来,微愣一下又满脸笑意:“这一身更好看。”
他身上有谁给他洒的彩纸,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别靠近我,给人家弄脏了。”我又问旁边的化妆师,“还给你们的时候你们都洗过吧?”
化妆师看看向尧没有回答。
“都是你的,这些都是你的。”向尧指着白色的婚纱和配套的珍珠首饰,又指了指我。
就穿一天,不,就穿几个小时以后都只能吃灰的衣服值当得买吗?还有我头上叮叮当当的,以后戴着了吗?
我都气迷了: “既然有这衣服了,以后办几次婚礼。”
“你说什么?”向尧声调不由拔高了。
“都和你办。”
我们这里的风俗是结婚仪式上娘家父母是不出席的,新郎也是只敬酒不喝酒。而向尧那边出席的都是他的同学战友,大概也听过向尧的事,了解向尧的身体状况,也都没怎么喝酒。
卫青殷奇怪又庆幸地说:“我都准备撂这里呢,这个太出人意料了。真好。你们这风俗真好。”
人都散了,向尧去结账,我和卫青殷在大厅里坐着聊天。
“什么东西啊一直抱着?”
“珠宝首饰。对了,我结婚你送的什么?你不要说你随了钱啊,我跟你急。”
卫青殷大笑:“东子,朋宇来不了,给老向转的账,怎么到了我这里,人也来了,给钱就不行?”
“俗气。”
“是啊,像你这么脱俗的人都抱着珠宝不撒手。”
我叹口气,笑了。
累了一天,回家也不能洗刷了倒头就睡了,还有一个磨人精向前进呢。
把他侍候睡着后,我困眼都睁不开了。迷迷糊糊听向尧在背乘法口诀表:“七七四十九,七八五十六。”
要说出去旅行,我认为没有必要,我也舍不得向前进。向尧坚决要去,我也必须随行。我问他哪里的美景有你孩子好看?
他目光闪烁,到那就知道了。
下了飞机,有军车来接,而来的城市又不是向尧的驻地。如果是战友的话,两人又很客气。
我虽有疑问,仍安安静静地坐一旁当空气。
来到一个军区大院,车在礼堂前停下来。向尧护着我下车,扯着我的手往前走。我不经意甩开了,小声说:注意形象。
此处像要开什么会,也有别的军人家属。我和向尧穿过大厅,来到一扇门前。
里面说了进来后,指引我们的人进去报告,不一会儿又给我们开门让我们进来。
里面的人都走过来笑着给向尧寒暄。我看他们肩章都带花。其中一个人还问我:“我给你打过保票,还记得吗?”
我不记得也笑着说记得。
有人进来报告说时间到了。我和向尧跟着他们穿过另一道门进了一个大型会议厅。
原来是一个颁奖仪式。
大屏幕上出现的人,有简单的颁奖词介绍,有最美逆行者,有抗洪勇士,有一线带兵人,有技术大拿……,我看得仔细,没有向尧。
一拨拨带着家属上台,领奖,发言,中间穿插着文艺表演。向尧庄重严肃,眼睛微湿。我如坐针毡又不敢打趣。
我知道坐在第一排的有个是军长,给获奖者颁奖的就是他。有人此刻在他身边听他说着什么,不一会儿那个人又来到了向尧身边,附耳说了几个字。
散场了,人都走了。向尧还如磐石般坐着不动。
“走吧,没你的,坐到明天也没你的。”我正说着,军长领着一群人又走了进来,在第一排就坐。主持人话筒也不用,直接清着嗓子说:“有请向尧携家属走上主席台。”
“他用行动践行了一个军人的使命,他用一腔热血捍卫祖国的安全,他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他就是向尧!”
几个人的掌声回响在空旷的礼堂。军长上台给他戴绶带,颁奖章。给我一捧花:“这军功章奖有你一半。”
“我受之有愧。”我当初要死要活添了不少麻烦吧。
军长摆摆手:“为了你们以后,这授勋仪式不能见媒体,也仅限我们几人知道。你们受委屈了。你的报告我看了,一直没有批复,就想亲自问一问你,真想离开这里回地方?”
军长的目光逡巡着我俩,向尧打着敬礼报告:“我服从命令。”
军长看看我,说:“保卫好自己的小家。”
向尧敬礼,朗声说:“是!”
我的心雀跃得要飞出来了,但看到向尧一直贪恋地盯着车窗外的一花一草,一树一木,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军车很快驶出大门,经过闹市街头,万丈红尘,凡夫俗子,我们只是其中一个。
向尧目光平和从容了,轻轻握着我的手:“我想保护你和向前进会比较容易一些,也或许更难一些。”
“不难的,像背乘法口诀一样。”
向尧愣一下转而笑,附耳低语:“我在算你出月子的时间。”
“三十天早过了。”
“传统上是三十天,实际上最好是在往后推一两个周。书上说的。我看你虚弱,又往后延两个周。”
带着邪恶的想法算日子,日子过得不邪恶吗?
“我谢你的宽延之恩。”
“嗯嗯。以后补偿就是。”
我使劲掐他,他岿然不动,静静看着窗外。我觉得无趣,不再理他。过一会儿他问我:“你知道我这趟行程的尽头是什么吗?”
难道还有别的安排?我摇了摇头。
“提醒你一下,两个字。”
我猜了一路,到家了他说:“难养。”
可不是吗?我是女子,他儿子是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