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山颂

4、第 4 章

　　我本来想着，实在不行的话，再回去睡一觉就能熬到蒋春舟回来了，但偏偏这个时候，我的大脑清醒到让人害怕。

　　清醒让我烦躁。

　　书也好，电视也好，手机也好……每当我的大脑开始运转时，这些字符画面都会扭曲成一把把尖刀，无孔不入地剜着我的肌肤血肉。

　　胸口再次开始酸涩起来，呼吸开始变得困难，烦躁，烦得想摔东西，想要连自己一起摔碎。

　　我扶着墙，在客厅里焦灼地来回踱步——阳台也被封死了，客厅空荡到不像是住了人。

　　整个我能触及到的范围里，找不到以前让我可以发泄的物品。

　　最后，我用力旋了旋厨房的门，直到被门锁生生挡在外面，才有些怔怔地反应过来——我差点又失控了。

　　——很多年了，我觉得我无时无刻不在与这种奇怪的状态斗争。

　　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努力忘记自己的糟糕，把准备捅向自己的刀拿开，把即将迈向天台的腿收回，把极其渴望赴死的心情驱散。

　　如果我在蒋春舟回来前成功活下来了，我忙碌的一天就到此结束了。

　　终于，我疲累地躺在床上等待着蒋春舟回来，看着天花板，无意识地呼吸、放空。

　　但是心底滋长出来的糟糕情绪，却在时钟滴答的响声中迅速扩散——宛如滴入热水中的红色墨汁。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我听见手机响起来，听见门外有门铃的响声，又听见有人匆匆离开，但是我并没有去开门。

　　蒋春舟出门会带钥匙，所以不是蒋春舟，所以我不用开门。

　　我继续盯着那分针秒针一圈圈的转动着，过了饭点，饥饿和崩溃彻底将我一层层活剥击垮。

　　——蒋春舟怎么还不回来？！！！

　　***

　　蒋春舟靠在墙角拿着电话，情绪压抑到快要垮塌：

　　“你知道吗，根本说不清楚，七年过来了，我以为总有一天能熬过去。”

　　蒋春舟：“我是打算等他痊愈就和家里人出柜的，但是现在他的状态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糟糕了。”

　　于群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一会儿下班有时间吗？出来吃顿饭吧。”

　　蒋春舟犹豫了：“秋水的状态，最好还是不要出门……”

　　于群打断他的话：“不喊嫂子，就我俩。”

　　蒋春舟沉默的档口，于群继续道：“你情绪太压抑了，出来透透气吧，有些话当面聊聊或许效果更好。”

　　蒋春舟本想推脱，说不放心让方秋水一个人待在家里，但是听到“透透气”三个字，便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偶尔把他一个人放在家应该也没事吧。蒋春舟心想。

　　他是抑郁症，又不是智力残缺生活无法自理。蒋春舟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给方秋水打电话。

　　这人不接电话是常态，于是蒋春舟给他点好了外卖，又编辑好了消息，才收拾好东西准备赴宴。

　　好久没有这样的自由时间了，蒋春舟踏上离家反方向的路，心里紧张却又兴奋着。

　　就算是今晚他也不会喝多少酒，毕竟潇洒完了回去还得照顾人。不过因为难得的逃逸，此时他的心情也并不算太差。

　　他推开了包厢的门，随便和于群聊了两句，还没开始进入正题，方秋水专属的铃声便骤然响起。

　　那一瞬间，蒋春舟的喉头似乎都被一根绳索勒紧了。

　　他慌张地接通电话，还没等他开口，听筒里就传来方秋水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你去哪儿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