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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别哭了。”
耳边传来这样的声音。
自从能听到声音开始,这是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话了。
“送你一颗糖。”
有影子绵延,属于人类的脚步在靠近。
站在她面前的人在说:“别再哭了。”
她没有理会,只是埋首在黑暗中啜泣,对方安静了一会,也没有强行塞给她,而是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好像自己把糖纸剥开吃掉了。
但是,他没有离去。
柔软的风拂过盛夏墨绿的草地。
远处的群山错落在京都飘浮的灯火中。
四周传来了悠扬冗长的鼓乐。
其中,他突然响起的声音非常寡淡:“你看,萤火虫。”
……没听过的词。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得承认,自己拥有的好奇心一直都很可恶。
明明不会向往就不会感到好奇。
明明不会好奇就不会受到诱惑。
如果不会被诱惑,被不会想要了解。
如果不会想要了解,就不会在此刻抬起头,看向眼前那只在她的注视中缓慢摊开的拳头。
所有的暖色都被虚化,寂静的时刻,一点萤绿的光在他的掌心上晃悠悠地飞起。
她瞪圆眼,瞳孔像是叠加光圈似的,随着那一星点的光亮游离、上升,最终犹如水母游戈深海,掠过了一双雪蓝的眼睛。
鬼使神差的,她张牙舞爪燃起的怒火,在那片冷凉的蓝里被慢慢浇灭。
心里晃荡掀起的波涛因此回归平静的海面。
而拥有深海的家伙在说:“夜里没有彩虹,但是有萤火虫。”
“所以,别哭了。”
温柔的、高高在上的语气。
“再哭的话,连我也要讨厌你了。”
一时间,竟说不清是安慰还是警告。
她慢半拍地眨了眨眼,温热的眼泪还在脸上蜿蜒,带来细密的痒意,最终被她自己慢吞吞地擦掉。
“……不要讨厌我。”
她说。
“……我很好哄的。”
这话让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言毕,他动了起来。
她突如其来的哭泣对他来说仿佛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点到即止,既不多加劝慰,也没有追问或嘲讽,而是转身便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了。
源梵音看着他纤瘦如幼松的身影融入长街上拥挤的人群,也终于站起身来,妥协地追上去。
仿佛已经遗忘了刚才发生的事,又或许只是纯粹转移注意力,追上去的源梵音又继续了不久前的话题: “……你,也是咒术师吗?”
“算是吧。”他头也不回地说。
源梵音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那我去到神社,是和你们一样,要杀咒灵吗?”
顿了顿,不等他回答,她便问了一个自己一直以来更好奇的问题: “……为什么你们咒术师一定要杀咒灵?”
“……也许也有好的咒灵呢?”
这话说的颇没底气。
对此,他晃了晃脑袋,好半天才吐出一个有些敷衍的答案来: “因为咒灵会伤害人类。”
但是源梵音却像得到神谕一样,将其捧进了心间:“所以,你们是在保护人类吗?”
“唔。”对方漂亮的眼睛轻轻瞥了她一眼,又漫不经心地移开了:“你就这样认为吧。”
这一刻,源梵音倏然绽放开一个明晃晃的笑来。
……原来如此,原来之前五条悟不惜杀死她,是为了保护人类啊。
椿也是。
他们作为咒术师,是为了保护人类才杀死咒灵的。
……如果这是正确的。
那她也想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
以此为由,她不禁又饱含期待地问:“那我所谓的职责,也是为了保护人类,对吧!”
奇怪的是,这次他没有回答她。
但是这不妨碍她高兴。
终于能找到一个与五条悟的共通点,高兴的源梵音火急火燎地跑上前去,捧住了他的脸,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谢谢你!”
突然被袭击的人在她的亲吻中就像一张单薄的纸片,被她轻飘飘地随意摆布。
在她放开他后,他才蓦然有了生气:“你这家伙……!!”
她眼睁睁地看着绯色染上了他的眼角,再到脸颊,最后蔓延到银发下的耳廓。
但是还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他就将别在额角上的狐狸面具扯下,盖住了自己的脸。
而后,小小的少年飞快往前走,大有要把她甩开的迹象。
……五条家的人好像都不喜欢亲亲诶。
源梵音苦恼地想。
明明她就很喜欢父亲和椿亲她。
源梵音觉得他大抵是生气的。
因为接下来他都不理她了,都不和她说话,就算她在后面问了什么,他也只会一个劲地往前走。
许是越想越气不过,某一刻,在她追上去的时候,他侧头,别开自己脸上的面具,抓住她的领子往下扯,张嘴就往她的脸颊咬了重重一口:“还给你!”
这一口直接把她咬得疼到飙泪。
但是,在她垂泪的时候,弯身凑近她的人像不久前与她说悄悄话一样,垂着长长的眼睫,道:“那个会惹哭你的人,你就不要再喜欢他了……”
对此,她有些惊惶,颤颤巍巍的,像一朵摇曳的花枝。
但是,他说完后安静了一会,便继续往前走了。
她穿过人群,一如既往,终于恍惚地问出声来:“……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五条悟吗?”
可是,当她再次站在人来人往的灯火中时,却没有在错落的人海中找到他的存在。
回头,灯火,人影。
转身,响亮的烟花,刺目的流光。
哪里都没有他的身影。
不久前的一切,仿佛都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错觉。
她茫然地伫立在原地。
去哪里了……
他去哪里了……
为什么大家都不见了……
好在,下一秒,椿的声音就解救了她:“梵音小姐!”
她寻着声音望过去,看见椿正拨开人群朝她飞快跑来。
这一次,她的表情更加焦急,甚至隐约带着躁意和火气,甫一靠近源梵音,便张口大声道:“请您别再乱跑了!!您知道现在事态有多严重吗?!要是再不回到神社的话!”
“对不起……”
源梵音说。
但是,这似乎没有浇灭对方涌上眼底的怒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您就只会说对不起!您到现在肯定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对吧!!您总是这么愚笨迟钝!什么都不明白!到现在也还没有掌握力量!就连现在事态有多严重都还没意识到!您到底——!!”
这样的言语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因为周围的行人向大吼大叫的她投来异样的目光,随之而来的,还有嘲笑般的窃窃私语。
椿先是一愣,眼角随即跳了跳。
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他们眼里正像个疯子一样对着空气发火,椿当即露出了一种羞耻的神态。
在努力压抑了几秒后,她才低下头,也不看源梵音了,只是低声说:“对不起……我失态了……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刚才找不到您太着急了……梵音小姐,我只是……”
但是,意外的,没有被吓到。
源梵音甚至反过来牵起了椿的手,在明亮的灯火中轻轻歪头:“没关系,是我不好才对……”
她露出一个小小的笑,道:“回到你说的神社,就行了,对吧。”
椿又是一愣。
似乎没想到源梵音会是这样平静的反应,她隔了片刻,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随后,她再次牵起源梵的手,拉着她奔跑起来。
她们如来时一般,越过长街,穿过人群,从光亮喧嚣处,融入寂寂的树影。
途中,椿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梵音小姐,我知道您现在还很难理解,特别是关于我们源家和咒术界的事,但有些事我还是觉得得先告诉您,您的术式——对了,您还不知道术式是什么对吧。”
源梵音点了点头。
但是,她对所谓的咒术师和诅咒已经有了些许了解。
椿对此感到诧异。
但是时间紧迫,她没有时间再追究源梵音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概念,只能直接跳过,与她说起重中之重的事来:“自古以来,「诅咒」只能由「诅咒」对付,背负着「诅咒」的人类,用自身的「诅咒」杀死「诅咒」,这样的人就是咒术师。”
“而咒术师所背负的、用来杀死「诅咒」的「诅咒」就被称为术式。”
“您本身承袭的术式,能将自己的意识和灵魂转移到其他生物身上,并拥有控制那副身体的力量,但是,这并非没有弱点的,若是在此期间杀死了您占据的身体,您的术式就会被迫中断,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相反,若是在此期间,您原本的身体被杀,那么您乃至您所占据的身体也会因此死掉。”
“您的身体已经和家主大人一起被秘密押往东京了,不出意外的话,您和家主大人就一定会被咒术界杀掉。”
“但是,好在您如今——不,应该说是您如今所占据的这副身份的重要性可以说已经影响了咒术界甚至是整个日本,家主大人为您挑了个好容器,现在,作为神明的您绝不能死去,所以没人敢杀死您——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威慑咒术界,保住您和家主大人的性命!”
“所以,只要您好好地当这位神明,只要您能掌握好这位神明的力量,只要您好好地覆行神明的职责,大家就都能获救!”
几乎在椿激动地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源梵音的困惑也被风带到了她的耳边:“……那我还能再见到你们吗?”
“诶?”压根没想到源梵音的第一句话是这个,在椿原本的设想里,源梵音应该得花上好长时间才能理解一二,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要花大量口舌和对方解释的准备了。
“为什么这样问?”
她原本想这样问的。
但是,当她回头,看见身后那双在夜色中粼粼闪动的眼睛时,她所有的言语都被抹去,只剩下一句带笑的安慰:“那、那当然啦!梵音小姐!”
椿近乎肯定地笑道:“您当然还能再见到我们啦!”
闻言,源梵音先是一愣,下一秒便也轻轻地笑了起来:“……是吗?”
“……那我就安心了……”
她稍稍握紧了椿的手。
“对不起……”源梵音说。
似乎没想到她又突然道歉了,更没联想到她道歉的理由,椿迷茫的神色在脸上浮现,便听到源梵音说:“对不起,今天醒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见你们……”
“没关系……”椿下意识道,随之而来的,就是源梵音笑弯了眼睛说出的话:“但是,能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椿……”
伴随着这样一句话,晚风中似乎响起了她们重叠的笑声。
“我也是啊……梵音小姐……”
流光溢彩的夏夜,犹同逃亡一般,所有的一切都被她们抛之脑后。
……
1997年。
七月七日。
时间是白天。
他听到了敲木鱼的声音。
嗒嗒嗒的,一声又一声,不紧不慢,节奏规律,缓缓从尽头所在的佛堂传出来。
夜蛾正道越靠近那里,就越能清晰地听到佛经萦绕的沉闷感。
心中无端觉得沉重,他保持着肃穆的表情走到那里,但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外,望进去,看见一尊怒目圆睁的佛像供在堂前,而座下的人,只是背对着他,还在念念有词地捻佛珠。
作为咒术界高层专门派来京都缉拿源氏家主的咒术师,夜蛾正道心中根本不觉得轻松。
年少时同窗的友人如今成为了咒术界的叛徒,犯下了触禁忌的大错,他压根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让对方得到最好的结果。
但是,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里边的人已经先笑道:“我知道我作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回头了,夜蛾。”
“咒术界必然会以死刑审判我,但是我并不后悔。”
“……”
相比市中心热闹的祇园祭,偌大的源家可以说是相当冷清安静。
这座自千年前平安时代就存在并延续至今的宅邸历经了几十代的家主更迭,如今却不见什么人,只有满目葱绿的山院依旧依附着香火缭绕的佛堂。
夜蛾正道沉默了一会后,开口的第一句还如从前,以打趣的口吻说:“你不是信佛的吗?怎么突然信神道教了?”
里边的人笑了笑,回过头来,夜蛾正道由此看到了那人黑发下一双红色的眼睛。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作为家主,源氏的没落已经无法挽回,几百年都没有承袭术式的孩子诞生,这是源氏注定衰落的命运。”
“作为丈夫,我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妻子,叫她早早丧了命,连带她当时腹中的孩子也没能保住,叫梵音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母亲和弟弟。”
“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天生饱受缺陷之苦,还害她失去了听力,如今她已被五条家退了婚,哪怕承袭了术式将来也没人能护她周全。”
“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失去。”
“佛教还是神道教都已无所谓,我的女儿渴望光明,渴望看看这个世界,仅仅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让她能够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哪怕背弃咒术界和家族的规定,背叛自己的信仰走上修罗道,我也不会后悔。”
对此,夜蛾正道忍不住靠在门边捻了捻眉心。
好半天,他才说出一句评价来:“你还真是个残忍的父亲……”
“你说我是个残忍的父亲?”
对方似是诧异,在思考了一会夜蛾正道所指的是什么后,他却只是不以为然地笑了:“夜蛾,你现在没有孩子,你是不会懂得的,父母为了孩子,有时哪怕化身诅咒也在所不惜。”
言毕,他停止了敲木鱼,施施然站起身来,将双手放进袈裟的宽袖中,仰头望向眼前寂静的佛像:“我为她选择了一个很好的容器,就算我死后,她也不会感觉到孤独的。”
“相反,她会得到渴望已久的光明,强大的力量,以及不死不灭的生命,没有人能再随意决定她的死活。”
“你们就尽情依贩她的力量吧,曾经被你们嘲笑的废物到头来会成为所有人的仰仗,你们的脸皮总是厚到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若是为了我心爱的女儿,我愿意做任何事,就算现在让我去死也没有问题。”
“……”
……
是夜。
遍布的树影之上,皎洁的月光像纱雾。
不知何时开始,有大片大片的黑鸟在苍穹上盘旋,夏夜沉闷的空气刮起了缭乱的狂风。
月夜之下,清风拂过大片枯黄的芦苇丛。
细细长长的枝杆随风飘摇。
淡白的羽絮如蝶一般依附在上边,被风一吹就摇摇曳曳,四散开来。
椿带着她穿过蝉鸣响彻的树林,她们一前一后穿过这片犹如金色麦海的芦苇。
椿漆黑的长发在风中胡乱往后飘。
月色幽蓝,她们浸在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中,被满目的芦苇荡拂过衣角。
某一刻,椿指着前方的一点亮光,开心地笑道:“快看!是八坂神社!我们看到了八坂神社了!梵音小姐!”
她顺着椿所指的方向往前望,脚步不自觉放轻下来。
大片大片的枯芦苇绵延向天边,一望无际的原野上,不远方隐在山间的那抹光点亮得出奇。
远方送来的狂风吹扬了她的裙角与长发,夜空中渐浓的云掠过月亮,大地陷入一片大雨欲来的幽暗。
也是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像飞速游动的长蛇,拖着腥红的尾巴,从身后掠过了雪白的芦花和源梵音的脸颊,在须臾间贯穿了椿的喉咙。
一时间,艳红的血色飞溅。
因为奔跑的惯性,椿整个人保持着向前倾的速度,在顷刻间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重重地砸在了土地上,还往前滚了一大段距离才停下。
而源梵音早在椿放手时就已经摔倒在了芦苇丛中。
有什么温热而腥臊的液体溅上了她的眼睛,源梵音感觉到虹膜上火辣辣的痛。
片刻后,她慢半拍地从草地里爬起来。
视网膜残留的景象是椿突然被割裂的颈项,源梵音呆愣地消化那一幕。
当她慢慢抬起头望向前方时,世界早就只剩一片死寂,有蜿蜒的血迹像泼出去的油彩一样,顺着椿滚过的草地,染红了大片枯燥的芦苇丛。
眼帘中,椿软绵绵的身体被草叶遮挡!
长长的枝杆被压倒大片,寂静如声的血色在蔓延,她嚼着干燥又枯败的枯草香,鼻尖萦绕的却全是腥臊的死气。
“……椿?”
源梵音试探地唤了对方一声。
回应她的只是芦苇荡被风吹动的声响。
……为什么又是血?
她空白地爬过去,跪在椿的身体旁,小心翼翼地扒拉椿一动不动的身体:“椿……椿……”
起初是像小动物一样,怕惊扰什么似的声音。
渐渐的,就变成了锐利的、撕裂般的尖叫:“椿!椿——!”
她瞳孔颤动,看着自己的双手在狂乱的夜风中慢慢染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椿从来没这么安静过……
血……好多血……
像今天那个在马路上推开她的人类一样……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她要怎么才能帮到她……
糟糕,一点都想不出来。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果然,情报没有错,即便得到了神明的身体,她也还没有掌控神明的力量。”
有冷漠的声音踱着慢条斯理的步伐从身后传来。
源梵音以某种机械的幅度转头往后看。
来者有两个。
都是男人。
年轻一点的,手里拿着弓。
苍老一点的,手里拿着刀。
他们的衣着各异,脸上的神情却莫名一致——肃穆,而又轻飘飘的。
她看不懂那样的表情。
而这样的人正在朝她们走来。
芦苇花在月夜下一边倒地晃。
远处祭典的灯光隐隐约约,只剩朦胧的光晕在眼帘中飘荡。
略显苍老的声音在说:“你没有一击毙命,那个女人还活着,加茂。”
仿佛为了回应身后的两个来者一般,原本死寂的椿,竟在某一刻发出了如同枯叶般轻飘飘的呢喃:“真贪心啊……真贪心……”
“你们御三家……竟然贪心到连神明的力量都妄想掌控……”
“贪心的是你们源家才对。”被唤为「加茂」的年轻男人说。
“好好守着那座宅子苟延残喘度日不就好了吗?”
“……苟延残喘?”
椿已经涣散的瞳孔微翻。
她没有看向任何人,事实上,她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她只是寻着黑暗中的声音,撕扯着自己已经破洞的喉咙,像是要在最后将所有的怨恨倾泻而出一般,声嘶力竭道:“明明早在夫人去世的时候……你们就计划……”
但是,对方十分冷漠地打断了她:“你们源家不会如愿的,这小鬼根本就不能承担这份力量。”
他抬头,手中的弓拨开芦苇丛,那里正有几只长着奇形怪状的生物正仓惶蹿过:“还没注意到吗?今天一整天,京都的咒灵爆发了多少,空气中到处都是咒力残秽,浓得就算是我们也觉得作呕,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们源家偷走了神明的身体所致。”
言毕,他看向源梵音,神情无悲无喜,像月夜下立在荒原中的神像:“她占据了神明的身体,却没有掌控她的力量,如今京都因为你们的荒唐之举等于失去了神明的庇护,咒灵污秽根本没有得到震压和净化,就这一点来说,你们源家可以说是京都和整个咒术界的罪人。”
说到这来,伫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似乎有些不太耐烦:“别废话了,速战速决,趁五条家那小子被那些咒灵拖住,不然等会功劳又是五条家的了。”
言毕,他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来。
他一手拿着刀鞘,一手以缓慢的动作从鞘中拔出了锃亮的长刀。
就此,源梵音紧紧地抱住了椿死寂的身体。
她挡在椿身前,像是被攥住喉咙的鸡一般,呆滞,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要干什么?
他要杀了我和椿吗?
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我和椿做错了什么?
她看着对方的影子笼罩下来,强烈得足以遮蔽夜色。
终于,她颤动的声带发出了完整的言语来:“……请、请别杀我们!”
过去椿所教给她的东西让她在这一刻依旧保持着敬语。
她伏下的身子犹如垂坠的花枝,脑袋像即将被斩首的山茶花,跌坐在椿所形成的血泊中落下泪来:“我会、我会好好覆行神明的职责的!我什么都会做的!你们怎么样对我都可以!但是请放过椿!求求你们!唯独椿……”
她的面容浸没在月光与黑夜的罅隙间,这一瞬,她抬起头去,一种近乎圣白的色彩触及到了她面如死灰的脸颊,但是盛满眼泪的眼睛,却有一种盈亮的光芒。
“椿是人类!”
她说。
她颤颤巍巍地哭诉道:“椿和你们一样,是人类不是吗?!”
心中怀抱着一丝希望,那是如同远处的祭典火光一般,微弱而、明亮的希望:“你们咒术师不是就是为了保护人类的吗?!”
“你们杀咒灵,不都是为了保护人类吗?!”
“为什么事到如今又要杀她……”
对此,眼前的人发出了一声微弱的语气词:“啊……”
他垂下眼睛,嘴角下拉,布满褶皱的脸纹理分明,平静而冷漠得可怕:“这是什么好恶心的话?”
这一刻,她瞳孔微缩,张了张嘴。
莫名的,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看他高高地举起了刀尖,源梵音不禁在剧烈的心跳中抬头。
苍穹之上,候鸟掠过天际。
月光不知何时已被浓云遮盖。
空气中开始刮起腥臊的狂风。
笼罩着她脸庞的白纱在胡乱地飘扬。
云层之上,绕过京都上空的云雾开始被撕裂。
冷蓝的光隐隐约约,雷声由远及近。
“无法理解……”
源梵音这样呢喃着。
她的目光追随着那抹泛着冷光的刀尖往上走。
眼帘中的景色被尽数模糊,所有动静都被屏蔽,她张了张嘴,惊惧得瞳孔都在剧烈地颤动:“人类……你们……咒术师……”
她语序混乱,思考好像已经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慢慢的,她放开了椿,转而用沾满鲜血的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为什么和她得到的答案不一样……
她努力思考。
椿和五条悟不都是为了保护人类才杀咒灵的吗?
五条悟不是为了保护人类,才杀了身为咒灵的她吗?
为什么?!
好讨厌!
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答案!
好不容易,才为自己曾经的死找到了答案……
好不容易,才拥有了面对死亡的勇气……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她们就必须死?!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她终于彻底失去了冷静,开始失声尖叫。
学习的知识仿佛在这一刻全都遗忘,极度的恐惧与慌乱中,生命最原始的本能只有没有意义的尖叫。
与此同时,她的眼睛在那一刻被一种无声蔓延的死寂占据。
明明她都成为神明了……
明明连五条悟都不能轻易杀死她了……
连五条悟都……
连五条悟!
连五条悟都!!
所以,这个区区的人类凭什么随意杀死她……
她瞪大眼,瞳孔在极速地坍缩。
——该死的……
——是他们才对……
也是这一瞬,轰隆一声。
满天的电闪雷鸣盈满云隙,一道雷光重重地穿透云层,对着她眼前的人直劈而下。
刹时,震耳欲聋的巨大轰响响彻天地。
无形的风卷走了所有的云絮。
浑浊的空气在飞快升温,一波接一波的热浪和气流此起彼伏。
大片大片的黑鸟惊惶飞起,狂躁的飓风扫荡空气,天空划过刺目的雷光,带着足以撕裂一切破坏力,洞穿树海,一道又一道地砸在了这片芦苇荡上。
就此,脚下的大地开始嘶鸣颤栗。
城市的边缘响起了海浪的咆哮。
恍惚间,椿那个冬末对她的教导渐渐清晰。
——「梵音小姐,您知道掌握祇园祭的神明的职责是什么吗?」
——「是消灾祛邪,是驱散死亡。」
——「是保护人类。」
——「日本神话中的须佐之男,传说中掌控着雷电与大海、斩杀了八岐大蛇的神明,一直庇佑着我们和这片土地……」
但是,椿呀……
“……既然你们人类连同类都能杀,那我杀了你们,又有何不可呢?”
这么说的源梵音迎着雷电苍冷璀璨的光芒,在金麦海般的芦苇荡中,像母亲怀抱着孩子一样,仰头,朝天空张开了双手。
“既然我能守护京都,那么,又为什么不能毁灭京都呢?”
就此,撕裂般的尖叫从她的喉咙发了出来。
与之回应她的,是天地间骤然崩毁的山峦和大地。
仅仅一瞬间,以她为中心,翻涌的云絮遮蔽天空,脚下龟裂的土地化作破碎的巨石,入目的树海在飓风中被撕毁,远方城市的灯光一一熄灭,建筑轰然倒塌,翻涌的海哮袭卷大地,漫起的沙尘中,雷鸣仍在轰响,世界在塌陷。
但这一刻,奇怪的是,心中并不觉得沉重。
相反,有种挣脱束缚的轻盈感。
她层层叠叠的白衣飘拂在暮色中。
身边,椿死寂的身体还躺在旁边,而眼前,那两个人早已化作灰烬,消失在了劈下的巨雷中。
眼帘中,这片在崩毁旋转的土地就像层层叠叠的万花筒,残余的草木被强烈的热气浪裹携着卷向风暴的中心,她感觉到有欢快的泡泡从自己的心间腾起,天地间的风卷残云仿佛都在舞蹈。
恍惚间,她在满目璀璨的雷光中看到了五条悟。
银白的发。
雪蓝的眼。
还是白天所见的那一身白卫衣。
凌空站在天空之上的人,被浓云中冷蓝的雷光勾勒出纤瘦的轮廓。
硝烟的气息构造出细密的凝重感,令人窒息的空洞感盈满大地。
但是,生命的滞涩并未在他身上出现。
苍蓝的光夹杂着沙尘,在他周身流动。
毁灭与死亡被他隔绝在外,没有恐惧,也没有惊讶,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居高临下地俯瞰她所在的大地,仿佛在高高在上地观看这一场由她发起的闹剧。
但很快,他就微微抬起了手。
就此,云层之上的月光踱及少年的指缝。
他凛蓝的眼睛下移,垂下眼睫,轻飘飘的,那不像飞鸟,而是像羽毛,不带一丝生命重量的充实感。
下一秒,他的指尖就亮起了刺目的白光,并不宏大,像星星一样,但是她知道,很快,它就会像被升的太阳一样,热烈而盛大地吞没她。
但是,源梵音却在须臾间轻轻笑了。
“你是来带我逃走的吗?五条悟……”
就像是期待已久一样,她的眼睛异常地亮。
“椿……我安心了……”
她对一个不会再回应她的人说。
狂乱的风绕过了她此生的身体。
京都飘浮的灯火早已被满目的雷光吞没,远处坐落的群山如同慢镜头般,湮灭在刺眼的光亮中。
像是抓住了一块出现的浮木一样,她的眼睛在闪动,宛若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一样,任由狂乱的夜色流连在她被光影穿破得支离破碎的脸庞上:“今天一整天,都很害怕……”
“当我走在热闹的人群中……”
“当我独自站在拥簇的人海中……”
“却发现大家都看不到我的时候……”
源梵音的一只手轻轻抚上了自己心口的位置:“……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呢?”
那样的感觉,到底称之为什么呢?
“今天,一整天都在想,我是为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我给自己找了个无数个理由,但都无法宽慰那种难以忍受的感觉。”
“本来我还在想,如果成为神明的代价是你们再也见不到我,那我宁愿就此死去……”
“但是,直到见到五条悟……见到你……”
“当被你们看见、被你们触碰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才变成神明的。”
“不是为了什么职责……”
她在崩毁的中心说。
“而是为了看见你们。”
她晃开一个轻盈的笑容道。
“一定是为了听见你们的声音。”
“一定是为了站在离你们所看见的风景更近的地方……”
她在盛大的风暴中垂下眼睛:“只要作为神明,我就能继续活下去了……”
“只要完成所谓神明的职责,大家就都能活下去……”
“只要好好地当神明,我依旧能见到你们……”
“如果是这样,那我愿意成为神明。”
源梵音重复道:“我愿意成为神明。”
“不过是一次死亡罢了……”
“就像当初那只你教我埋葬在土里的蝉,我向你保证,会再开出璀璨的花来的……”
“我向你保证……”
伴随着这样的话,从天而降的巨大白光像太阳一般,吞没了她像茶花落下枝头般安静垂首的身影。
“下次见面,就是在地狱了……”
“五条悟……”
源妹:“开始发疯。”【bushi
幼五:“被迫弑神。”【bushi
源妹直接毁了京都哈哈哈哈哈哈哈
幼五和源妹童年结束了,下章进入“争夺最强的你追我赶”高专篇,又名“高专悟挨揍篇”【bushi
诶嘿嘿嘿,第二季明天好像上线了,高兴,可以看到会动的高专悟了哈哈哈哈哈话说oped也太青春了,不知道的真以为是青春日常呢
Ed里的高专悟真青春靓丽啊好爱好爱迫不及待想迫害他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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