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莺》盟主斑布

33、窦娥冤

　　窦天章牵着窦端云的手走在街道上，只能被窦端云看到的莺莺默默地跟在他们父女俩后面。

　　他们正要前往蔡婆婆的住处。

　　窦端云兴奋地在街道上左顾右盼着，她年纪小，来这街上的机会还很少，故而对许多事情都感到无比的新奇。

　　突然，窦端云眼睛一亮，她停下了亦步亦趋地跟着窦天章走的脚步，拉了拉窦天章的手，有些兴奋地对着窦天章说道。

　　“爹爹，看，糖人！”

　　窦天章侧过头无奈地看了窦端云一眼。

　　“小云，你老实交代。你今天提议想和为父一起去看看窦婆婆并谢过人家，究竟是真这么想的，还是只是为了出来买你昨天没有吃到的糖人啊？”

　　话虽这么说，窦天章还是顺着窦端云的意往卖糖人的小摊贩那里走去。

　　毕竟窦端云的确很少吃到糖人，偶尔吃一次也没事，他昨日也确实忘记买给她了。

　　听到窦天章这么问，窦端云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确不是真心想去见蔡婆婆的，莺莺才是真的想去见的人。

　　不过爹爹也不能说她是为了买糖人才拿去看蔡婆婆做借口啊！她只是刚好看到刚好想吃而已，窦端云语气很是坚定、毫不心虚地回答道：

　　“我当然主要还是为了去向蔡婆婆道谢了！只不过……只不过是路上看到了糖人所以顺带想买而已！”

　　听到窦端云这么说，窦天章莞尔，也不去追究她说的话的真假。

　　小机灵鬼。

　　“老板，要一个糖人。”

　　莺莺看着窦天章在端云的请求下前去给她买糖人，并没有出言劝说。

　　就算她心中因不清楚窦天章究竟是如何借的钱而极为担心，也希望尽早将这件事情结束，可现在只是买一个糖人而已，也碍不了什么事。

　　若事情进展顺利的话，那迟这么一会儿也没事。若事情进展不顺利的话，不买糖人节省下来的这点时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还不如现在先买个糖人让窦端云高兴高兴呢。

　　买完糖人，又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她们便到了蔡婆婆家。

　　然而，令窦氏父女完全没有想到，也让莺莺感叹她们来得巧的是，她们在到达蔡婆婆家之后，刚好看到一个人来还债了。

　　而此人来还债时的话让窦天章拉着窦端云直接愣在了那里，没再继续往前。

　　他们看到那人在对着蔡婆婆苦苦哀求，听到他对着蔡婆婆说：

　　“蔡婆婆，我当初的确是借了你十两银子这没错，我也知道你这里的规矩是借十两便要还二十两，可是，可是……”

　　那人明明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却双眼通红，神情哀切，看着极是委屈。

　　“可是，我现在凑出的这二十两银子是我卖了田之后的全部家当啊！都还给你之后，我就活不下去了呀！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我还十两，十两可以吗？”

　　窦天章看到前天他借钱时表现得无比和善的蔡婆婆此时虽仍是一副和善的样子，口吻却丝毫没有松动或是犹豫。

　　她动作利落强硬地夺过了那人死死攥在手中的钱，边数着边摇头说道：

　　“不行啊，不行啊，老王，你去随便问一问便知道，我这里的规矩从来没有变过，说是二十两就是二十两。”

　　她睨了一眼男人，见他死死盯着自己，语气停顿了一瞬，又接着说了下去，只不过声调更温和了一些。

　　“你既然是被人介绍到我这里借钱的，想必也很清楚我这里的规矩才是。再说，你当初从我这借的那十两银子不是治好你那婆娘的病了吗？这便已经是无价之宝了吧？还在意那十两银子干什么？”

　　窦天章此时已经没有、也完全没那个心力去在意男人以及蔡婆婆接下来又说了些什么话，那男人又是何时走的了。

　　他的心中被蔡婆婆以及那男人话中透露出的信息搅得惊涛骇浪。

　　在蔡婆婆这里借钱，居然是这等规矩吗？这，这不就是被许多人敬而远之的“羊羔儿利”吗？

　　窦天章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好友”在向自己推荐蔡婆婆时脸上有些僵硬的神色，又想起那人是在发现自己在书院中的每次小测总是和他的成绩不相上下之后才接近他的，他们也是那之后才渐渐熟悉起来的，心中有些发凉。

　　窦端云已经被眼前她从未见过的场景给吓到了，见窦天章许久没有动静，她也不敢动弹，只是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莺莺察觉了窦端云的异常，向前飘了一尺飘到了她的侧前方，虚虚地摸了摸她的头。

　　“无事的，端云，不要害怕。”

　　窦端云抬头看去，看到了莺莺脸上安抚的笑，虽然仍然有些害怕，却还是被安抚了。

　　她放松了神情，对着莺莺笑了笑，原本十分僵硬的身体放松了些。

　　就在窦天章意识过来自己中了别人的圈套、窦端云被莺莺安抚了之后，蔡婆婆和刚刚那位来还债的人也结束了交谈，将那人打发走了。

　　她笑吟吟地看着那人有些踉踉跄跄走远的背影，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调，转身欲要进屋。

　　转身之际，她却突然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窦天章。

　　“哟，这不是窦老爷吗？”

　　蔡婆婆改变了回屋的动作，转身向着窦天章迎了过去。

　　“您之前借的那二十两银子，用得可还顺手啊？需不需要老婆子我再为您准备一些呀？这不，我这刚刚又有了新的进账。”

　　“不必了，蔡婆婆。”窦天章声音有些僵硬地回应了蔡婆婆的话。

　　“嗨，窦老爷您可真是客气。”蔡婆婆捂嘴笑了，风韵残存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哟，这是您家的小姑娘吧！长得可真水灵！”

　　“正是小女。”

　　窦天章把窦端云往他身后拉了拉，窦端云配合地躲到了他的腿后面。

　　“蔡婆婆，不才此时前来是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在把窦端云拉到身后躲避蔡婆婆让人不舒服的窥视之后，窦天章语气平静地开口道。

　　“窦老爷说话可真是文雅。”蔡婆婆被窦天章明显是读书人的语气给逗笑了。

　　“那窦老爷是想要问老婆子什么事呢？老婆子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窦天章并没有被蔡婆婆此时客气的话蒙蔽，他刚刚可是亲眼看见了这人是如何在要债的事情上寸步不让的。

　　“多谢蔡婆婆，我是想问，若我明日就来还我前日欠下的债的话，可否仍然还您二十两银子而非四十两银子呢？”

　　听到窦天章这么说，蔡婆婆的语气瞬间便没那么逢迎了。

　　“瞧您这话说的！”

　　她状似惊讶地看了窦天章一眼，好像他提出了一个无比荒诞的要求似的。

　　“当日您来借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如今怎么突然又变成了这幅样子？”

　　蔡婆婆义正辞严地说道:

　　“您得知道，我这里，可是不管借了多久，还的时候都是要双倍还的！您不乐意的话，早别来我这里借呀！现在倒是来和我这个妇道人家讨价还价来了。”

　　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你这里利息如此之高！我以为你这里利息只有半成！

　　窦天章几乎要脱口而出这句话，不过他终究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说这话不但毫无作用，还平白被她笑话。

　　“在下知晓了。既如此，我便无事可问了。蔡婆婆，告辞。”

　　窦天章对着蔡婆婆草草拱了拱手，便拉着窦端云意欲离开。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想想赚钱的办法。

　　他本还想着用这些钱买些书、交了自己今后两年的学费，同时也好为两年后的赴京赶考做些准备，现在……还是算了。

　　还好现在发现得早，那二十两银子还没有花多少。

　　蔡婆婆见窦天章没有过多纠缠就走了，脸上复又恢复了自然的笑意。

　　“窦老爷慢走啊，那四十两银子您在自己适合的时候来还就好，不急不急。”

　　自窦天章开始与蔡婆婆说话开始，莺莺便一直沉默地听着他们讲话，此时见事情果然如她最初所想的那样没了转圜余地，她在心中暗叹。

　　不过，她的目的就是让窦天章知道事情的真相，故而她此时虽因事情发展到了糟糕的境地而担心，可也没有绝望。

　　以她这些日子对窦天章的观察，他不是那种在知道这种事情之后不采取补救措施的人，这就足够了。

　　莺莺跟在了转身欲要回家的窦天章和窦端云的后面。她相信窦天章的品行与能力。

　　窦天章听到蔡婆婆这么说，脚步停了停。

　　“知道了，蔡婆婆，窦某一定尽早还上银子。”

　　“得嘞！”听到窦天章这么说，蔡婆婆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看着眼前父女俩的背影，突然又对着他们喊道：

　　“窦老爷，其实，您就算还不上四十两银子也没事，老婆子我完全可以不要的。”

　　“哦？”

　　窦天章有些疑惑地转身看向了蔡婆婆。他并不认为她是这样好心的人，故而对她的话非但没有激动，心头反而升起了浓浓的疑虑。

　　蔡婆婆见他复又回转过了身，脸上带着无比真诚的表情说道：“不瞒窦老爷，老婆子我瞧着您这女儿无比亲切，很想让她做我那刚刚七八岁的儿子的媳妇呢！”

　　窦端云本来只是在安静地听着，冷不妨听到她提起了自己，有些惊恐地抬头，正巧对上了蔡婆婆饶有兴味的眼睛。

　　“若您能同意老婆子的这个建议，莫说那四十两银子您不必还了，我还能再送您十两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