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下一片相思地》翰墨香香

1、你到底是想我还是想我的钱

　　“六六，下班回来吧，特别想你，真的！我等你！”
　　在一起两年了，张竣宁发来的“糖”还是挺能甜到温柳的，温柳毫不犹豫地回复了一个“好”字，抬头问主管刘雯：“雯姐，下班回不回市区？”
　　她一周前才应聘到这家国家4A级度假山庄接待办工作。刘雯主管接待办已经有好几年了，对她处处照顾有加，两人关系处的十分融洽。
　　“不回，明早一早还有接待，我就直接在宿舍睡了。怎么，你要回市区？”刘雯惊讶道，“下班都12点了，你一个姑娘家，可别出去了。”
　　“嗯......没事儿，这不是几天没回去了嘛，回去看看，本来还想蹭你个车的。”温柳笑说，“你不回去就算了，我打个车。”
　　刘雯皱眉：“明早7点接待你也要参加呀，50人的团队我们俩要跟一天的，你三更半夜跑来跑去，晚上能休息好吗？”
　　温柳支支吾吾搪塞几句，又一再保证绝不耽误第二天上班，刘雯这才勉强同意。
　　接待办算是比较吃香的部门，里面清一色是年轻漂亮能喝酒的小姑娘，没有任务压力，只负责跟进和维护公司的重要客户。据说山庄的老板很有背景，常常有一些不为外道的私人宴席，而接待办直接挂靠总经理办公室，所有重要接待都要有接待办出面，重要程度可想而知。入职一周，温柳也就跟着刘雯观摩了几次接待流程，目前还比较清闲。
　　凌晨12点整，温柳准时打卡下班。
　　山庄占地颇广，位于市郊，离市区有20分钟车程。时值新秋，夜里还是有点凉，温柳脚蹬高跟鞋，一个人顶着风在环山公路走了十来分钟，才终于见到约好的车。
　　司机是个谢顶的中年人，话不多，沉默地往前开。
　　温柳谨慎地坐到后排，心中还是有点打鼓。拿出手机，张峻宁的未读微信争先恐后的蹦出来。
　　“六六，下山了吗？”
　　“六六，什么时候到？”
　　“走到哪儿啦？”
　　......
　　温柳轻轻一笑，觉得自己簧夜赶回，还是很有意义的。

　　买了两个黑森林，回到张峻宁的出租房，已经是凌晨0点40。
　　出乎意料地一片黑暗。
　　温柳呆怔两秒，放下蛋糕，径直出门。
　　楼下的茶馆依然亮如白昼。温柳熟门熟路地推开门，果然，张峻宁闻声回头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六六，你终于来了，快点快点，坐我旁边，给我煨煨火......今晚手气臭的很！”
　　茶馆里烟雾缭绕，三张麻将桌不知疲倦地运转。温柳只好搬张凳子坐下，忍不住问：“今天上午面试怎么样？”
　　“啊？”张峻宁漫不经心的打出一张牌，“我没去。”
　　“没去？”温柳心里一沉，尽量柔和地问，“怎么没去呢？”
　　“就，”张峻宁头也不抬，“睡过了啊。”
　　温柳点点头，巨大而熟悉的失望与愤怒毫无预兆地将她淹没。想说什么又如鲠在喉，无言地脱下高跟鞋，丝袜已经被鞋边勒进肉里。
　　张峻宁埋头打牌，显然今晚运气不好，一直不和牌。温柳沉默地坐在旁边发呆，下班那会心中烧灼的温暖与热情已消失殆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张峻宁再次点燃一支烟，回头看着身旁不停打盹的温柳笑道：“不行你就到旁边桌上趴着睡会。”
　　温柳压抑住不满，克制地问：“１点半了，要不今天就到这？我明天７点准时要到公司。”
　　“唔．．．．．．．马上。”张峻宁语调敷衍。
　　“小姑娘急什么，没看你老公输着，催晦气！”对面的中年男人插话进来，“自己回去睡不就得了，怎么，一个人还睡不着？”
　　温柳脸涨的通红，不理他，只看张竣宁，语气也不由尖锐起来：“回不回？说了明早还要上班，你不走我走了！”
　　“走走走，这把打完就走。”见温柳拿包准备起身，张峻宁终于松口，对着几个麻友赔了笑脸，“对不住啊，今儿是真晚了，要是没过瘾，我们明儿继续。”
　　温柳板着脸，一言不发往外走，却被张峻宁一把揽住，凑在耳边小声哄着：“老婆，今天手气真的很背，输了８００块，钱不够．．．．．．借我５００？”
　　温柳霍然转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
　　“我错了我错了，有什么回去再说．”张峻宁止住她。
　　温柳眼神带刀，愤愤把钱包递给他。张峻宁霎时松了口气，眉开眼笑地从中取出６张，又塞还给她：“再给我１００明天吃饭，算我借的。”
　　结清帐，温柳率先出门。张峻宁紧跟身后：“六六，六六？干嘛？又生气？”
　　“没有钱还打麻将？还打这么大？”温柳气不过，转身与他争论，“早上面试也不去，那押金呢？押金也退不回来了是不是？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押金也就２００嘛，我明天去要行不行，别生气了，六六，六六最好了。。。。。。”张峻宁一把抱住她，试图求饶息事宁人。
　　温柳愤然甩开，按捺了一整晚的怒气喷薄而出：“才２００？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吗？毕业大半年了，你除了打麻将，还做了什么？所以现在是连吃饭的钱都输没了是吗？”
　　“乖，我错了还不行吗，你看都几点了，我们别吵了吧，你明天还上班呢。”
　　“你还知道我要上班？”温柳越说越怒，“我说你今晚怎么急着叫我来呢，张峻宁，我就问你！你到底是想我还是想我的钱？”
　　“温柳，你够了啊！”张峻宁冷下脸，“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到底是谁过分？你说说看你这个月打麻将输了多少，你是打算以后喝西北风去？都什么时候了还不找工作！”
　　“行了，”张峻宁走到一边，点燃一支烟，不屑道，“说来说去，不就是花你的钱你心疼了吗？别扯那么多有的没的！”
　　温柳怒极反笑：”是啊，就是这样，你来Ｘ市半年，知道花了我多少钱吗？你吃的喝的用的住的兜里装的有一毛钱是你自己的吗，你也好意思？”
　　“怎么？终于说出来了？”张峻宁冷笑连连，往日温柔俊秀的面孔在昏暗的路灯下印照出一股戾气，陌生地让人心惊，“别忘了我是为谁来Ｘ市的，你承担点不应该？你也别唧唧歪歪的，你听好，你的钱，你一笔一笔记着，我张峻宁绝不占女人便宜，以后双倍还你！”
　　温柳早已气的手脚冰凉，劳累一天的睡意一扫而光，较真问：“以后是什么时候，你说个时间！”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现实？”张峻宁颇有些恼羞成怒，“说了双倍还你，时间，明年！”
　　“行！明年！我记住了，”温柳拼命忍住眼泪，“也不要你双倍还我，你把欠我的还我就够了，你来Ａ市没带一分钱，所有开销都是我家出的，房租一次性付了一年的，仅这一项就是２万多，其他你自己算吧。”
　　张峻宁气的扔掉烟头，指着温柳痛心疾首骂道：“你还有良心吗？你跟我算这个帐？我背井离乡一个人来到Ｘ市是为了谁？花你这几个钱你就翻脸不认人，你良心被狗吃了？咱俩之间不是讲感情？”
　　“别偷换概念，我生气是为了钱吗？是你不求上进天天游手好闲我才生气！”温柳大声辩解。
　　“行了，别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张峻宁摆摆手，“我心里都清楚，温柳，送你一句话，莫欺少年穷，总有一天我让你刮目相看，让你为今天说的话后悔！”
　　温柳深吸一口气：“太好了，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我走了！”
　　“喂，你去哪！？”张峻宁在身后大声问。
　　“回家！”温柳头也不回的大步向前，泪水终于无声滴落。
　　身后没有声音，张峻宁没有追来。走到拐角，温柳回身，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战场空空荡荡，张峻宁走了。
　　无边的黑暗似要把人吞噬，温柳打开手机的手电模式，孤身破开一道光亮，心中竟也有了一种麻木的空荡，丝毫不觉得害怕。
　　大学同居时，有一天他们在外面吃宵夜，吃到一半争执起来，温柳便如今天一样转头就走，结果遇到目的不明的摩托车追逐，幸而温柳及时呼救逃脱。张峻宁忘了，他曾懊丧万分地说过绝不会再让她一个人走夜路的。
　　他忘的岂止这一件事呢？毕业后，面对这个社会，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了。
　　没有想象中的大展拳脚，有的只是眼高手低破罐子破摔。
　　温柳了悟：男人吃软饭是会上瘾的，这事就像出轨和家暴一样，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食髓知味就腆着脸停不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