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青青》野幽王

9、第 9 章

　　关于婚姻，梅青其实想过很多。
　　自己也不是绝对的不婚主义者或者单身主义者，但是现在确实没有做好进入一段婚姻或者一段亲密关系中的准备。
　　也许是天性如此，从还没和父母分床睡的年纪，梅青就是自己一个人一个被窝，缩在墙角，不会和爸妈搂搂抱抱，也不会撒娇。
　　长大后更是满脸写着“生人勿近，熟人一米”。和同学、朋友也不会跨胳膊挽手。
　　虽然莫名其妙喜欢上俞初之，但梅青还是理智的，与其说是暗生情愫，不如说是高山仰止。
　　毕竟俞初之很适合被当作奋斗目标，其样貌又对异性存在吸引力。
　　可要谈到实际的和一个人朝夕相处甚至要用法律来约束一段关系，梅青想想就发怵。
　　梅青自己也不否认，也许自己会改变想法，但一定不是现在。

　　如果这些话跟妈妈说出来，妈妈肯定又会说：“那晚找不如早找，等你再大一些，还能找着好的吗？你现在不着急，到时候有你急的。”
　　反正怎么说都是妈妈有理自己没理。
　　梅青索性把一些话憋在心里。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战斗结束，等到过年串亲戚的时候，催婚的话题又会被顶到梅氏家族的热聊前五。
　　无一例外，催婚的全是女性亲戚。
　　梅青每次听到打个哈哈就过去了，心里却总是感到悲哀：家里、身边一众“伤痕累累”的已婚女性，每一个家庭都曾差点“支离破碎”，她们却在伤疤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合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年轻人们：“没事，不疼。”
　　梅青难以理解。
　　还好串亲戚的时间不长，不然光是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家长里短，都令人头大。

　　大年初三，梅青妈妈的小商店就开门营业了。
　　因为亲和力超强，妈妈和附近的人打成一片，有些人甚至每天就算不买东西也要来店里和妈妈聊聊天。尤其是中年人，不论男女，都特别能聊，似乎生活中的苦水不到妈妈梅青妈妈这里来倒一倒，就浑身不自在。

　　超好的人缘带来的还有逐渐壮大的催婚队伍。
　　每一位顾客朋友都十分关心梅青的终身大事。梅青每次在店里都能假笑把脸笑僵。
　　初三开始，甲方开始每日工作安排，梅青只能晚饭时间再去店里帮忙。

　　“来，给我拿条烟，小苏。先记着啊，没拿钱。”
　　妈妈一边答应着，一边打开记账本，说：“加上前边的一共六百八了哈。”
　　“好，行，不会少了你的，放心，明天就给你送来。”对方笑着，一副“我绝对不会欠你钱的”神情，急匆匆走了。

　　“好，行，走了哈。”妈妈笑着跟她打招呼。
　　看到梅青进门，妈妈忍不住叹气：“唉，她也是挺惨的。她老公，就在村上当个赤脚医生，就牛轰轰的，光明正大在外面养小三。还打人，回家就打她。她三个孩子，两个大的都结婚了，最小的都上大学了，现在还一直挨打，在她男人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梅青听了忍不住皱眉：“她为什么不离婚啊？孩子都这么大了，不至于说是为了孩子吧？”
　　妈妈说：“因为她没钱啊，她什么工作都没有，自己一分钱不想挣，懒得出奇。花一分钱都得伸手问她男人要，人家不高兴还不给。有一次她男人说丢了500块钱，问都没问就说肯定是她偷的，当时就打了她一顿。”
　　梅青简直无法想象。为什么日子到了这样的程度这个女人还能过得下去。
　　“人渣。”除了骂一句那个男人，梅青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过了一会又进来一大二小，女人背着孩子书包，两个孩子钻进货架间挑零食。
　　与刚刚那个维持表面风光，风风火火的被家暴女人不同，这个女人虽然微笑了，但感觉这个笑容用尽了她最大的力气。

　　“从学屋接回来的？”梅青妈妈笑着跟这个苦大仇深的女人打招呼。
　　“哎，非要吃薯片，我说行，去买。”苦大仇深一脸无奈但带着一丝宠溺说道。
　　“小孩都喜欢吃，有时我都很想吃呢。”梅青妈妈接了话。
　　苦大仇深母女俩很快买完东西，从后门离开了。

　　梅青妈妈又忍不住说起这个人的事。
　　“她也是挺可怜的。就因为生了两个闺女，她对象就在外面和小三生了儿子。现在逼她离婚。”
　　“那就离呗。跟这样的人还不离？留着过年呢？”
　　“现在是女的不想离。因为女的跟男的的时候都穷，就男的有一套村里的自建房，就是她们娘仨现在住着的这套，按现在的婚姻法来说，这属于婚前财产，离了婚女的就一无所有了，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虽然有工作，但一个月2000块钱，孩子能判给她吗？不判给她，她肯定不放心孩子跟那样的爹，判给她她又过不下去日子。她现在也是找了律师，正在打离婚官司呢。”
　　“两个孩子，当爹的就不给赡养费？”
　　“怎么可能给，就这样的，要把跟了自己多年的老婆和孩子都撵出家，就因为老婆没给他生儿子。而且他外边都有人有孩子了，这两个闺女肯定不能跟着他。没听人说吗，宁跟要饭娘，不跟当官爹！”
　　梅青无言。
　　其实梅青特别想借机说，身边这么多鲜活的例子，为什么你还把我的幸福寄希望于婚姻呢？
　　我现在自己生活得是不快乐吗？
　　但是梅青没说。以前好像说过一次，妈妈反驳：“咱肯定不找这样的啊，咱找好的啊！”

　　梅青都气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就能找到好的？”
　　妈妈：“你不找怎么知道？”
　　得了，又是死循环。反正梅青是不会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的。

　　刚才的风风火火和苦大仇深都是经常来店里买东西的，对梅青来说就是脸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世人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