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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沧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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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诫林周围没有设结界,黎修一路飞奔闪现到早晨与星辰发生争执的竹林。
人依旧在原地,只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全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黎修踉跄着靠近一动不动的星辰,旋即将人半搂在怀里。
“星辰。”黎修颤抖声音唤着,“醒醒,星辰······”
怀里的人没有反应,紧闭眼眸,半张脸上沾满血迹,黎修拨开她凌乱的发丝,只觉得心痛如绞。
与此同时星河璀璨的沧云之巅,风玄逸孤身一人,手里揣着一把剑站在瑟瑟的夜风中。今夜真是漫长,他觉得自己等得快要地老天荒。今夜又是如此短暂,天都快亮了,可他等的人还没有出现。
少顷,风玄逸无奈叹了口气把剑收了起来,那人今夜必定是爽约了,他还是第一次感到了不合时宜的挫败感。
或许不能这么说,不过心里确实很不自在。
正午,艳阳姣好。
星辰缓缓睁开厚重的眼皮,模糊的影像逐渐清晰,微微转过头,脖颈处立刻传来骨骼的刺痛,让人不由地皱起眉头。
是自己的房间,只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身上伤口都被处理过,比昨天在竹林里已经大有好转。
她是怎么回来的,此刻外边怎么样了,师父还在生气吗?她统统不知道。
外边有人在小声说话,她听不清,也统统不想理。脑子乱作一团,索性闭上眼睛又沉沉睡去。
夜幕再次降临,星辰这次是被人间烟火的香味勾醒的。她睁开眼睛一骨碌翻身,正对着黎修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坐在她床边。
“师父?”星辰没想到黎修会在这里,疑惑道。
黎修说:“好些了吗?”
刚才中午醒来,星辰还感觉一副快散架了的感觉,此刻觉得自己全身又松快了不少,简直下床走路都没有问题。
她笑着回答黎修,“嗯。”
黎修将粥端到星辰的面前,略微抬眉示意。
星辰瞬间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心想果然病号就是有特殊待遇。师父从前可是从来都不沾这些人间的玩意儿。
纯白的米粒软烂滑糯,与青翠的菜叶形成绿白相间的好看颜色,鲜味扑鼻,粥里还有心地放了几只虾仁,让这碗小粥不至于寡淡。
如此美味怎能拒绝,她一脸笑意地拿起碗,一勺一勺吃起来。
黎修看着吃得正香的小徒弟,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昨天的争吵、受伤在此刻的温情之下都化作的云烟,星辰向来不会去记这些事情,她肆意张狂但也心思单纯。
可天下并非所有人都能有如此敏锐的目光,宽容的心态,她的天赋与锐气恐难以被众神所容。
黎修的眸光越发黯淡,他越发觉得自己似乎做错了,有些事情也许从以开始自己就做错了。
也许······本不应该带她来天界。
手里的粥一下就喝了大半碗,星辰抬眼看半晌不说话的黎修,只见黎修的眼中似有万千的思绪,那淡薄的嘴角挂着忧愁。
“休息吧。”黎修接过星辰手里的碗欲起身离开。
星辰看着黎修高大的背影,只觉得心里一空,仿佛被抽掉了什么东西,鬼使神差地抓住了黎修空着的手,“师父,别赶我走好吗?”
哪怕是最细微的念头,都能被捕捉,黎修回眸看向这只敏锐的小狸猫,她张望着自己,微湿的眼睛里盛满星光点点。
“我不想离开师父。”星辰说。
黎修缓缓闭上了眼睛,所有的计划就此打乱。他顺着相牵的手将星辰的上半身纳入怀中,抬手抚上了紧贴着自己的脑袋,他又怎么舍得,这本来就是一个很难做的决定。
“星辰是师父最喜欢的小徒弟。”黎修终究也败下阵来,“不会赶你走的。”
“那你还在生气吗?”星辰问。
黎修温柔道:“早就已经不生气了。”
十日后,精心照料下星辰伤已大好,黎修每日都会来看她陪她说会儿话,她觉得自从受伤以来,师父对她是越发好了。
只是今日,黎修没有和星辰说一会话就带着她去了一个地方。
两人来到了北辰峰地势最高处,高耸的围墙圈起峰顶,且设有强大的结界。一路退开,重重禁制之后是一颗泛着蓝光的参天大树。
只是这树上没有叶子,唯有豪无棱角的枝干微微透明,大树的四肢百害流淌纯净的灵息。树根深深植入脚下的土地,点点流光蔓延着铺散开来。
“这是什么?”星辰问黎修。
“神脉。”黎修说:“天族的灵气所在。为师这一生的职责就是守护它。”
“会有人来抢它?然后再破坏它?”星辰不假思索地发问。
黎修两滴尴尬地汗都快滴下来,“尚无人敢这么做!”
那守着它有什么意思,它又不会跑。星辰条件反射地想到,但是生生忍住没有说出口。
她时刻告诉自己,如今的自己和以前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嘴甜道:“当然,师父这么厉害谁这么不长眼敢来。”
“这是个千万年孤独的职责,若能再选一次为师不见得会选这一条路。”黎修看着面前被天族人奉为神明的灵脉大树,感慨道,“不过人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也够了。”
星辰指尖凝聚起金色的光,问:“我身上的灵力就是来自这里吗?”
“不全是,不过你既作为神族人灵力就会受灵脉的影响。千年以来灵脉不似从前充盈了。”
星辰疑惑,“什么意思。”
“天族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灵力高强的人了,唯有近两年才有所起色。”
星辰勾了勾嘴角,指着自己问:“我?”
黎修不禁一笑,“是太子。在你飞升前就已经有所征兆了,他是整个天族的希望,这点毋庸置疑。”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星辰失落地撇嘴。
“不过你也有你要做的事情?”
“什么?”
黎修正着颜色问:“星辰你想过没有,你这一身强大的灵力为何而修?”
星辰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说用来打架,黎修估计能被气死,乖乖地摇头。
“济世。”黎修拉起她的手,一步步靠近神脉,边走边说道:“人生过得快活肆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能为这苍生做什么,如此人生才有意义,明白吗?某天你风烛残年,回首一生若只剩玩乐享受并不是最好的,那太过轻浮,是付出、助人、改变,这些才会让你的生命厚重起来。”
神脉就在跟前,黎修拿着星辰的手覆在流动的灵息上,像是生命在自己的掌心活跃,“还记得在红枫林里答应我的事吗?”
星辰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将来继承师父的衣钵?”
“没错。”黎修欣慰一笑,“守护神脉就是你将来能为苍生做的有意义的事。”
这是星辰第一次去考虑自己的以后,她从来都是过一天算一天,毕竟那是聪明人要考虑的事。可如今师父在侧,有些事情必须提上行程。
潘江这几日总见着星辰对着窗子发呆,这般多愁善感的模样看着瘆人,他问:“想什么呢?辰姐。”
“关你什么事。”
潘江接着问:“是不是师父关你紧闭,不让你出去,不高兴了?”
“师父没有。”说着毫不介意地向潘江展示了一下自己十成十地灵力。
潘江立刻讨饶,“别别别,没有就没有。好好的别动手。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没什么。”星辰不理他,两只手撑在窗沿上,歪着脑袋说:“就是觉得以后不能再那么任性了。”
潘江心中呐喊,天哪,这是盘古重新开辟了天地吗?还是女娲重新造了人?大名鼎鼎的辰姐竟然能作如此反思。
转而戏谑道:“小师妹怎会有如此觉悟啊?”
“哼,我跟你又不一样,我不告诉你。”她扯着一丝危险的笑,像在郑重其事地宣告,“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沧云峰
星辰与风玄逸在呼啸的风中各自手持长剑对立,这场未完成的决斗整整推迟了一个多月。
风玄逸觉得自己是真的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被人爽了约,莫名其妙心里发堵,莫名其妙在看到那人再次约他的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他觉得自己最近的脾气是真的好了很多,甚至是现在风呼呼地吹在脸上也没有半分生气,还算是平静地说:“上次为何没来?”他没有质问,只是真的想知道。
“嗯······遇到些事儿,忘了。”星辰犹豫着道。
“解决了?”
“是。现在我们可以真正的一决高下了。”星辰微抬眉梢,略带挑衅。
她觉得这里很偏辟,最是安静,没有一群人在边上指指点点,可以心无旁骛。这场比赛也不讲究什么功利名次,只剩两人之间的胜负。
风玄逸明白她的意思,这么多年大约一种独孤求败的感觉,嘴角扬起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道:“请教阁下高招。”
“多事。”星辰后撤右脚,半侧着身将手里名光剑绕了一圈紧紧握住,凌厉的目光盯紧眼前的对手。
风玄逸的进攻转瞬即到面前,星辰一个后弯腰躲过锋利的剑刃,紧接着撑地转身攻击其背部,可风玄逸后面就像长了眼睛一般,亦是甩出一记暴击,两两抵消。巨大的灵力相撞让双方都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面前这个强大的对手让星辰的斗性瞬间被激起,这是一种动物的本能,让她更加兴奋起来。
新的一轮进攻再次开始,刀剑摩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愈演愈烈,刀光中映出的眼眸搜寻着对方的薄弱要害,每一招每一试都灌满灵力,目的只有一个,赢。
距离实在太近,长剑已经不方便进攻,两人纷纷化去,改用灵力近身搏斗。两人体型相差大,风玄逸看着星辰的样子总觉得没有什么威胁,但是等当灵力的掌风迫近时才提醒他不能轻敌。
趁着间隙,风玄逸猛推星辰,拽着衣领就往地上撞。星辰背部吃痛感觉肺都要被撞出来,但见着迎头落下的拳头迅速往旁边歪头。
拳头落到了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还带着周围的皲裂。风玄逸看见这效果当即心头一颤,是不是太过了。犹豫的片刻被压/在地上的人用尽全身力气一掀,再次扭转战局。
痛快,真的是痛快,势均力敌的对手,拼尽全力。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星辰躺在一块倾斜的巨石上看着天心想,身边躺着的是同样在看天的风玄逸。
两个人身上都带了些伤,不过这些都经不住心里的快意。
“你和九重天的那些神仙都不太一样。”星辰道。
“哪里不一样?”
“我今日和你打了驾,若是别人天晓得会不会记恨我,去和我师父告状,可是你不会。”星辰歪头看着风玄逸,在比试中她在风玄逸的眼中看到了和她某些相像的地方。这些共性让她相信,今日痛快的不仅是自己,风玄逸亦是。
风玄逸微微一笑,依旧看着天,不过眼睛里却闪着光,“你和他们也不一样。”
“哈。”星辰转头一笑,“那当然。”
良久的沉默,气氛渐渐冷下来。
“可是我以后应该不会再和今天一样了。”星辰的声音有些低沉,“学着做事沉稳,韬光养晦,清心静气。”
风玄逸不解,皱眉道:“为何要学这些,你并不是这样的人。”
“可师父希望我成为这样的人。”星辰理所当然的答道。
风玄逸直身坐起来,郑重其事,“压抑自己本性不是······”
“师父是最重要的。”星辰冷声打断,又重复道:“这么多年来,师父是最重要的。”
“我想清楚了,你也不用来劝我。”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副洒脱的样子,“走了,太子殿下。”
风玄逸看着阔步离开的背影,想说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口。他并未多做停留,紧接着下了沧云峰。
严舒见到衣冠微乱,情绪不明的风玄逸立刻迎上来。
“怎么样殿下,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