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照栖梧》手寄七弦

2、不胜酒力

　　230房间，两扇门打开着，程奚梧踩过地毯，高跟鞋的声响沉闷淹没在一片柔软中。
　　她站在房间中央，听着房间里女人们交谈的声音。
　　她并不着急打断妇人们此时正玩的兴起的牌局，倒是饶有兴致地坐在沙发上端起一杯香槟，听楼下传来的曲子。
　　“呦，程小姐到了，贵人多忘事，这都好些天了才想起来到我这里，我可不敢怪一句，你看我只顾自己打牌不管贵客了。”
　　一身墨绿色真丝旗袍的贵妇站在程奚梧面前，看得出她年纪大了，却保养十分细致。
　　程奚梧听她语气阴阳怪气，起身笑着说道：“吴太太，今天我来是想给您赔个不是。”
　　吴太太瞪了她一眼，“好歹我儿子也算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了，怎么说被你弟弟打就打了！你回去吧，我是绝不会同意和解的！”
　　转身就要继续她的牌局。
　　程奚梧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但她还是希望一会儿回家能给弟弟带去好消息。
　　”吴太太……”
　　话还未说出口，牌桌那头关于她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另外几个打牌的太太时不时朝她看来。
　　程奚梧听着她们的谈论，夹杂着笑声。
　　算了吧，她就不该来这一趟。
　　吴太太以为她觉得难堪，轻飘飘的说：“你也听到了，我儿子可是被你弟弟的人伤的不轻，不过就是无意间说了句让你做小老婆之类的话。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何必来打自己脸面。”

　　程奚梧心道，她意思是还给自己留脸面了？
　　自己那股子脾气就立刻上来了。
　　楼下换了曲子，歌声悠悠。
　　她索性也在吴家人这里撂下话来，“吴太太，你家大公子说话不干净，怪不上别人教训，关着的那个孩子我是无论如何要让他出来的。”
　　她踏出房间时，瞥了一眼吴太太气极的脸色，心情居然大好。
　　走到一楼大厅，王经理正与几人交谈，见到程奚梧，连忙挥手打招呼。
　　程奚梧看了一眼那几人，王经理向她介绍：“程小姐，这几位是警察总局的警官。”
　　她轻轻点头，其中一位同她握手，语气似有调侃：“程小姐也算是我们警局的老朋友了，程少爷最近可好？”
　　程奚梧笑起来，“多谢王科长，他这些年闯的祸真是麻烦大家了。”
　　王科长嘿嘿一笑，正了正脸色，“程小姐，这次着实闹得有些不好办，还得看吴家人那边，再等等。”
　　他转身咂了一口酒，忽然声音洪亮起来，“赵处长，这是程家……”
　　他正准备向来人介绍面前的女子，程奚梧目光动了动，匆匆看到来人，说了句失陪，就朝门口走去。
　　还没等程奚梧走几步，一个男人堵住了她脚步。
　　他将手里的酒杯凑向程奚梧，“程大小姐，我可是被你弟弟的人打到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我这脸上的伤还没好全呢，怎么说你陪我喝一杯酒也算是理所当然吧。”
　　他轻轻晃了晃酒杯，醉眼迷离，目光粘在程奚梧身上。
　　“吴大公子，我刚才找过你母亲了。”
　　“我知道，她不同意。不过你如果答应我之前说的话，在我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程奚梧盯着他越来越放肆的动作，一只手就要抚上她的脸。
　　她偏头躲开那只手，推开面前的酒杯，淡淡道：“你吴家硕说要我做你的三房姨太太，也要先看看自己配不配，除了是吴家大公子，你还有什么值得拿出来说的。”
　　她懒得看他一眼，此刻心里想的只有程奚桐那个傻小子。
　　吴家硕被程奚梧的话刺到了一样，他摔了酒杯，大厅里的宾客从陶醉中惊起。
　　“程奚梧，你是什么货色！当初程家你爹在的时候，我让你嫁给我你不愿意，现在呢，做妾都不肯了？你还指望你那个傻子弟弟给你撑腰？”
　　程奚梧停下脚步，定定站着，她嘴角颤动，想说什么却全堵在喉咙里。
　　吴家硕这一番动静让百丽宫的客人有了热闹可看，议论纷纷。
　　吴太太急匆匆走出房间，看到楼下儿子和程奚梧，就明白了怎么一回事。
　　吴家硕见程奚梧不发一言，背对着自己，心里竟然有些窃喜。
　　“哎呀，吴家以前和程家还有过这层意思啊？”“做小老婆，这不是欺负程家没人了吗？”“程家的那个少爷怎么还能打得过吴家这个？”“听说过吗，程家这位以前为她爹的事求过”……
　　无数道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的乐声，只有她一个人在意，她的眼神寻觅着交错的灯影。
　　程奚梧就那样对上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目光。
　　赵汝卿坐在大厅里最好的一个位置上，他双手交叉搁在交叠的膝上，做一个安静的看客。
　　身后、左右都有宾客在看戏，他也兴致盎然，只不过有些太过专注。
　　“程奚桐是个没心眼的，她可不能由着他再被骗一次！”
　　她想起来前几天程奚桐和那张报纸，一股火从脚底窜到脑门。
　　转了身，径直走向身后的人。
　　“啪！”
　　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落在吴家硕脸上。
　　吴太太看儿子被人打了一巴掌，哭着“噔噔噔”下楼，指着程奚梧，“你看看，这种女人你还要娶回家做小老婆啊？作孽啊！”
　　众人仿佛等到了最精彩的戏，有人笑着，有人耳语着。
　　程奚梧看着面前这对母子，嗤笑一声，“吴家硕你做什么梦呢？”
　　说完，走近吴家硕，拍了拍他被打的半边脸，在众目睽睽下走向百丽宫大门。
　　吴太太仿佛被吓得不轻，看儿子瘫倒在地，连忙扶起，看儿子红了的半边脸，还不忘低声骂了句“没出息的，丢人现眼。”
　　王经理见程奚梧都先离开了，想着这一阵的闹剧还不算太难收拾，他一脸赔笑，招呼着乐手继续，安抚大家这就是个小插曲。
　　台上台下，人们的舞步依旧眼花缭乱。
　　“赵处长，赵处长？”
　　赵汝卿回味着方才离去的那个背影，身边人说了什么他一句没听清。
　　”叮！”
　　谁碰了下桌上的酒杯，声音清脆，伴着歌声轻快的节奏，拉回了他的思绪。
　　吴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人们交错的舞步绕的他头疼。
　　王科长见他一句话也不说，嘿嘿一声。
　　“他娘的！刚才烦都要烦死了，闹哄哄的！那程家小姐也是个不好惹的，对了，我给你好好说说她家那个弟弟。哎哟天爷，就没消停过……”
　　赵汝卿端起酒杯，停在嘴边，摇了摇头，咽下一口酒打断他的话。
　　“这酒这么容易醉？先走了，不用送了，你多玩一会儿，明天见。”
　　王科长见他眼里有了醉意，示意身边的司机。
　　外面起了风，有些许寒意。
　　一道门仿佛把百丽宫的一切热闹都隔绝的一声不出了。
　　赵汝卿听着司机发动了汽车，酒意渐浓。
　　这平凡的一天彻底陷入夜色，风声卷起的不止秋天的树叶。
　　如梦似幻，他不胜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