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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冬日的暖阳总是让人欣喜。

      繁华闹市的尽头立着一座洋气异常的楼房,与街边集市的吵闹截然不同,里头安静得怕人。
      偌大的院子里两个女子卧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磕着瓜子聊着天。

      “……呸…呸,这群蹄子真是娇惯,这都近下午了还不见她们起来!”红叶吐着瓜子壳翻了个白眼。
      “呵呵,那还不是夜里忙活得够呛!”黄菁认真的剥着壳,小心的把一颗颗白嫩嫩的仁儿集在一个小瓷碟里,搭着话:“咱们怕是没有这种忙活的日子咯。”说话间又放了几个进去。
      “哼!老娘当年可比这风光多了!!”红叶不屑的说:“我还当过两年花魁呢!除了那李莹而,可都还没赢过我的!”
      黄菁笑了笑,继续剥着她的瓜子。
      红叶磕了会瓜子回想着当年的风光再看看现在这情景,不由一叹:“哎,老了,都老了……”抖了抖掉落在衣上的壳,又抓了把瓜子,问:“你今年多大了?”
      黄菁想了下:“二十……五了吧……”
      “哟,比我小三岁呢!”她抬眼看了下天:“若是寻常人家,孩子都一堆咯……”
      瓜子仁一粒粒的堆成了个小山丘,黄菁觉得似乎够了,吧嗒了下嘴,捻着吃了起来。

      “你是怎么进这楼里来的?”红叶问道。
      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不打听这种事情,主要是私下里你说我我说她都说遍了,今日不知道怎么,她还就想聊聊这个。
      黄菁也不恼,嘴里吃着白得通透的瓜子仁,边嚼边说:“有钱赚就进来了呗!”
      “呸!小蹄子,不说老实话!”红叶伸过手抓起一小撮她碟里的仁儿塞到嘴里,黄菁大呼一声立马拿走瓷碟护在怀里:“你到省事,我可剥了许久,占我便宜呢!自己剥去!”
      “小气鬼!”红叶看她那护元宝一样的态度啐了一口,抓起自己那边的瓜子剥了起来:“哎!但凡有条活路的谁愿意往这坑里跳?!”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这里挣的多啊!睡一晚得好几两银子呢!又不用什么大力气,多划算!”黄菁吧咂着嘴说。
      “你就知道银子银子,真是掉钱眼里出不来了!”红叶就着手上剩的几颗瓜子一把扔了过去。
      “哟,姐姐,可别浪费了这李记招牌的奶瓜子儿!这可得排队买哟!”黄菁看着打落到地上的瓜子不由心疼到。
      “得了,下回我称两斤回来给你一个人吃!让你吃个够!”红叶好笑。
      “算了算了,我开玩笑哩!今儿这就吃够了。两斤吃下来我别说上火了,整个人都着火了!”黄菁咯咯的笑这拒绝。她知道红叶是个认真的性子,她刚也就随口说说,怕是真的记在心上了反倒不好。

      她们这种人就像是换了身华丽衣裳的老鼠蟑螂,外里弄得再怎么像兔子小狗,有眼睛的一见就知道的毒物,捏着鼻子避得远远的,那些个大妈小姑娘的看一眼都觉得晦气。
      何况李记生意好,吃零嘴的都是这些娘们,叫丫鬟婆子买还好一点,若是她们自己亲自出马,就光排队那一轮就不知道有多少架可以吵。
      可那些丫鬟婆子伺候的人早就已经不是她们了,贪吃还真得付出一些代价。
      红叶性格太火爆,代价更大。

      “听说你一分钱没要,卖身帮李莹而垫了她的赎身钱?”红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

      当年那李莹而生得是魅惑天成,做过几年深闺小姐干上了这行后还是有那股子架势。
      男人吗,口里骂着当婊 子立牌坊什么什么的,心里想着的就是这些个有牌坊的婊 子,她没淑女迂腐,又比婊 子收敛,爱的就是这个调调!
      红叶不懂,她没读过书习过字,靠的不过是天然的资本,别人给的东西总归长久不了,即使那别人的老天爷。
      老了腻了风光过了也就没人捧场了……
      风头正好的李莹而有无数的机会可以当上富贵人家的妾室或者外室,若是生感个儿子那更是下半辈子的依靠都全了!
      可也是那几年读书习字给坏的,偏偏就怀揣着一颗少女心爱上了一个戏子。
      爱?她们这种人如何谈得起这个字!
      不读书的都知道婊 子无情戏子无义这句话,
      现在这婊 子爱戏子怕是比那霸王要别姬这出更惨烈。

      心肠稍微还好点的都劝:那张式一个旦角小戏子抵不上王员外一个小指头,你跟他了想过以后没?想过结果没?想清楚所有没?
      李莹而一律不听,她说:
      他有心,
      他待我有心。

      一句“有心”让她奋不顾身的拿出所有的积蓄替自己赎身,就是倒贴也得嫁给他!
      亏得三年花魁到底赚了不少,珠宝首饰银两银票所有所有加起来还差一百一十三两,这个数目不多,以李莹而的身价,陪两晚客人就有这个数了,可她也是个认死理的,自己本来就不洁了,现在下定决心嫁人就一定不能再碰其他男人!无法,为了那一百一十三两整天以泪洗面。

      黄菁是李莹而的丫鬟。

      楼里的丫鬟有两类:活人和死人。

      死人是从小卖身进来的,年纪小还接不了客,放到姑娘那调教调教。这卖身卖身,一卖就是一生,和死了没多大差别;
      活人就不一样了,那是姑娘们自己养的,指望着哪天有人要纳回家当妾室了带个体己人,到时候年纪大失了宠再把这个推出去,碍着些情面,日子不会太难过,说白了是留了条路,给丫鬟一条富路也给自己一条活路。

      黄菁是李莹而的活人。

      没多久李莹而交完了赎身钱跟戏子走了,黄菁留下来当了姑娘。

      当然这也都是听人说的,女人之间八卦传得最快,真真假假不知道,但这事当时轰动了整个青州,现今还有人津津乐道。

      轰动的一州的肯定的李莹而的事,而楼里姑娘们最想知道的却是黄菁卖身拿没拿到钱的事。
      而且——一百一十三两银子实在是……太低了,就一个娃儿买进来都有一百二十五两,何况是个大姑娘,一个就买就可以用的清白大姑娘。

      红叶觉得与黄菁够熟了,一个失了势的老姑娘和一个从未得过势的老姑娘处了好几年,她觉得这个压在心里的谜团是时候该解了。
      黄菁细细的嚼着香脆脆的瓜仁儿,笑了笑:“李姐姐待我挺好,若不是她我早饿死在路边了。”
      红叶心里“咯噔”一下:那……是真的咯……,她瞅了瞅黄菁好像并没什么大表情,说别人的事一样,有些感叹到:“你这个人啊,说你傻吧实在又机灵,说你机灵吧又有些傻!真是……”
      “我吧重活干不了,女红都不会,出去也是饿死,不如在这儿的好,现在不年轻了一晚挣不到银子铜板也还是挣得到的不是?!”黄菁一挑眉,飞了个媚眼给她。
      “你呀,什么事情都能扯远!”红叶白她一眼:“我爹娘死得早,啥都没留给我,姑说是看我可怜照顾我,把我家那破屋子谋了去卖了几个钱领了我去她家……“她也说起了自己的事:
      “……头几年也就打打骂骂日子还是那样过,我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她男人老趁她不在对我动手动脚,有日她撞见了,死打了我一顿把我拖出来给卖了,呵呵……”说道这儿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件,眼角都笑出了细纹:
      “她防来防去就是怕家里那死鬼跟我有什么,怕是死活想不到没多久她男人她儿子都是我床上客了!哈哈哈哈,笑死了,你知道吗,她那儿子每次来搂着我说要把我娶回去!过几天他老子又会说要休了那婆娘娶了我,有一天啊她儿子刚要走老子就进来了,他们俩还尴尬着不知道从哪里那女人也进来了,那晚闹得鸡飞狗跳真真是妙啊!想想到现在我都觉得好笑呢!哈哈哈哈”她还就真的弯腰揉着肚子笑了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那姐姐你还成啊,都没男人说过要娶我!”黄菁故意叹气说。
      “男人的话哪里当得真!你漂亮的时候都说好听的给你,劲头一过还没丑呢人都到另一间房里说同样的话去了……男人啦,都不是个东西!”红叶感慨,随即皱皱眉,道:“倒是最近听说青州城里来了个京里的大官,算得上是个痴情人。”
      “哦?怎么说?”太阳早收了,黄菁看着要落下去的夕阳问她,似乎有点兴趣。
      “那大官长得得倒是听说挺标致的,叫……叫……陆……陆离?对对,是陆离!是当年的状元郎哩!当时皇帝嫡生的小公主要嫁给他,他却说与家乡的一个姑娘早有婚约,推了这门亲。哪知那姑娘真是个命薄的,这头状元郎风风光光的派人回去接那姑娘一家过来成亲,路上却遇着匪徒,把那姑娘一家都给杀了,劫了财物跑了,幸亏里头有个机灵的装死,等那伙人走了才爬起来千辛万苦的寻回来。可怜那状元还喜笑颜开的等着自己的新娘子,却是这样一个结果,当下吐了一大口血,昏了两天才醒了!”红叶说得绘声绘色:
      “后来给那姑娘立了个衣冠冢,还认她是妻!真是有情意啊!”红叶停了下发现黄菁听得认真,好像还挺感动,眼睛亮莹莹的,心下有些骄傲,觉得自己口才好说的故事吸引人,这样一想本有些渴的喉咙吞了几口口水又继续讲了起来:“这定亲的姑娘死了吧按理公主就可以娶了,没来得及皇帝赐婚,王宰相家的三女儿与她娘去五华山拜佛回来的途中也遇见了一伙匪徒,那天杀的匪徒掳了宰相的妾室和他女儿要赎金,开始他们都以为是假的,你想想就那样一封信丢在宰相家门口,说要三万两银子谁会当回事啊?那是宰相家,宰相家的狗都不是平常人可以动得的,谁有胆子动宰相家的人?!那门口小厮也是个没脑子的,一想竟然没有上报。哪知道两天后他们就把宰相的妾室给杀了,丢在了城门口警告他们若不送赎金两天后见到的就是他女儿的尸体,宰相气急了,盛怒之下结合当地衙门把那伙匪徒灭得是干干净净,可那虽然说宰相家三女儿平安归来,但在那贼窝子呆了四天,女儿家的清白说有也不会有人信了,后来拿状元郎因为感慨自己未过门的妻子和这姑娘境遇相似,而却是在也回不来了,竟求娶这位三姑娘,你看这人真够义气吧!宰相家的女婿虽说地位不低,可这姑娘不但是庶出的,而且还……不怎么清白了,而那头还有个清清白白的嫡公主呢,他也不要,那可是驸马的位置呀!”红叶自己说得都懊恼起来,好似自己生生错过了一段好姻缘:“后来他们听说也过得不错,那王三小姐给那状元郎生了个儿子,而且呀……”红叶突然神秘靠近:“听说那状元郎一直恋恋不忘他那未过门的妻子,而那王三小姐呢也是个懂事的,按他的喜好帮他纳了几个妾,都是那姑娘的模样呢!”
      黄菁听得眼睛贼亮,也压低了声音说:“姐姐说说那姑娘长什么样?”
      “这……到没怎么听说………估计也挺漂亮的吧……”
      “那……那……姐姐……”黄菁忽然扭捏起来:“……姐姐看我这样成不?”
      “你!怎么可……”红叶吓到了,看到焉下来的黄菁又觉得话说得太直:“……你也不是没可能……那故事从京城里传过来的真的是传了十万八千里,估计……估计对那长相要求也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严格吧……”
      黄菁还是一副被打击到了的模样。
      红叶看着那平凡的脸,似有不忍,柔声安慰:“其实他也不见得有那么好,咱们不能把他当戏文里的书生那样喜爱是吧……”
      黄菁低着头,不说话。
      “男人吧,都一样,也是图个新鲜,也许你这样的就觉得很新鲜是吧!也许你长得不像但是性子像呢?!对吧!”红叶劝说着。

      “你们两个蹄子不用干活啦!!!老娘养着你们吃白食的啊??这么晚了躺那儿挺尸呢??都给我起来起来!!接客!!”老鸨站在楼上叉着腰骂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她两说话说得太入神,天黑了,楼里亮了,生意,才刚刚开始。

      “妈妈急什么,她们那样也接不到什么好客人了,最多挣几个碎银子,有时啊——才几个铜板呢!还不如不干,碍眼哟!”打扮得妖娆的清浅悠悠的走到老鸨面前,帮她顺着气,挖苦她们然后刺激她。
      老鸨果真收到了这份刺激,拿着红彤彤帕子的手狠狠的指过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似乎要戳到她们脸上一样:“都是一个个赔钱货!!一个月挣的银子还没有清浅一晚挣的多!!怎么,还看!!看什么看??不认识老娘啊???!!还傻悠着什么,动作还不快点????一把年纪了还……”
      鸨母继续骂着,反正刚开始,生意还不多,没生意的姑娘们靠着门听,看戏一样吃吃的笑着。

      黄菁抬头远远的就看就清浅那张略施粉黛绝色的脸昂着头用鼻孔看着她,一脸蔑视。她冲她笑了下,低头提凳子回屋,接客。
      红叶却受不了,她最是讨厌人嚣张跋扈,尤其是女人。对着她就吐了口水:“我呸!你他娘的接的都是好客就不用操你!你他娘的挣得多几个子当的就不是婊 子!他娘的都是婊 子你嚣张个屁!你是挨操没挨够不是!!!”红叶噼里啪啦一串骂下来,鸨母都愣住了,清浅一脸铁青气得浑身发抖,嘴巴张了几次发不出声。在一旁看的姑娘们更乐了。

      这就是没读过书的好处,骂得直接,一针见血。她不用考虑怎么样骂人可以不用脏字又文雅又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她用最原始的骂一样舒坦!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你跟她细声细气她一样对你轻言细语,你要同她闹那她也不客气,这么多年的青楼她可没白呆!
      她一连“呸”了几声才被黄菁扯进楼里,上了另一层。

      “他娘的,什么东西!”红叶还在不舒坦。
      “算了,咱不理就是了,懒得气着了自己。”黄菁拉着她。
      “你老爱算了,这都差没指着咱鼻子骂了!你说那贱人来招惹我们干嘛?她娘的就是贱!”
      “姐姐,你再这样下去的叫你姨了,细纹都气出来了!”黄菁打趣她。
      “你呀就是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别弄得一副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
      “好了好了,好姐姐,咱们去拉客人吧……你要这样对客人说啊,他们早跑了——以为家里的管家婆来了呢!”
      “小丫头!”红叶笑了,打打闹闹走到了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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