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箱的少年》树叔叔属鼠

7、第七章

　　清晨，天空泛起肚白，笔直延伸的沥青路上，一辆裂痕斑驳的吉普车匀速行驶着，由于久未维修保养，车身还时常发出不正常的响动，有些颠簸。
　　小吴就在这样的轻微颠簸中醒来，他不适地眯起双眼，松松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早上好。”估计脑子抽了，他还会正经地说早安。
　　小吴看向寡言的男人，发现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不错，听见自己说早安，倒是没搭理。
　　“那个，你开了一夜了吧，要不换我来开？你休息休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讨好点男人，总不会运气太差被半路扔下。
　　缓缓地，车停了下来，小吴以为他答应了，正想说什么，却发现男人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一个营地，飘扬的鲜红旗帜老远就能看见。
　　营地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资源、人类和庇护，但同时，也意味着纷争与危险。
　　即便是在人类与丧失互相残杀、你死我活的局面下，人类也不见得能够完全和平相处。所以他们必须小心谨慎。
　　“那是营地？！”小吴以前听老板的朋友提起过，外面的世界散落着许多营地，那里有水、有食物，还有人类。
　　“下车。”男人拿起一袋干粮，先行下了车。
　　他走到一堆高草丛边放水，眼睛时刻留意着四周。小吴也跟着下了车，他并不想尿尿，只觉得饿。
　　眼瞅着男人又吃起干粮来，他只能砸吧砸吧嘴，干瞪着眼。
　　男人吃得很快，又闷下一大口凉水。水润湿了胡须，他随手擦了擦，朝后备箱走去。
　　“你叫什么？”男人问道。
　　小吴愣了两秒，回道：“吴诚，我叫吴诚。”
　　“会开车是吧。”男人将少年拖了出来，少年昏睡着没有反应，任其摆弄。
　　“对！我可以帮你开车的！”吴诚激动地说道。
　　“一会进营地，你开车，脑子灵活点，别惹事。”男人随口交代着，解开了少年的嘴套，粗鲁地拍了拍他的脸，将人叫醒，“醒醒，喝水。”
　　刺眼的阳光令少年难受地轻叫起来，他无用地挣动两下，随后便乖乖低头喝水。
　　男人扶着他软绵绵的身子，神色淡淡，整个人都显得温和起来。
　　这时，吴诚诧异地注意到，昨晚少年手臂上的血腥伤口已经痊愈了！身上除了还有一些浅浅的红印子，已经看不见任何痕迹！连犬牙和竖瞳都消失了，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炽热，男人不悦地出声道：“看什么？！”
　　“没……我，他的伤，好了？！”吴诚心虚，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男人用一块巨大的黑色毯子将少年裹了起来，搂着人走向他。
　　“快点吃完，十分钟后进营地。”他塞给吴诚一小块干粮和一袋水，“记住，我们是路上搭伙一起过来的，我叫程邢，这是我堂弟，”男人指了指怀里的少年，“程荀，脑子有点问题，说不了话。”
　　“哦，好。”少年不是人类，得想办法混进去，吴诚明白男人的意思。
　　随后，三人坐进车里。男人抱着少年坐在后面，右手紧紧搂着少年的腰，他担心露馅，只得这样。
　　吉普车缓缓发动，像个老头，病弱残喘地前行。
　　营地门口，有两个手持武器的男人看守着，他们看见了陌生的车辆，做出了防御姿态，冰冷的枪口指向了吴诚。
　　吴诚攥着方向盘，踩下刹车。他举起双手，左手伸出窗外晃了晃。
　　“我们是来寻求帮助的！”吴诚喊道。
　　门口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端着枪走上前来。
　　吴诚咽了咽口水，瞥向后视镜里的程邢，程邢正拥着少年无声地看着，他朝吴诚做了个口型——“放松”。
　　仿佛是吃了定心丸，吴诚很快压抑住了躁动不安的情绪。
　　“从哪过来的？后面还有人？”浑身肌肉的男人用枪碰了碰车门，犀利的目光在车里四处打望。
　　“从南面过来的，一起搭伙的，一共就我们三个。”吴诚满脸堆笑，拿出以前在旅店招待客人的架势来。
　　“南面，”男人瞥见了被包裹严实的少年，问道，“这人怎么了？”说着，枪口就已对准了程荀。
　　“他啊，那是我哥们的堂弟，这里有点毛病，怕人的嘿嘿。”吴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程邢掀起一个小口，露出少年昏昏欲睡的白净小脸。
　　男人细细看了看，放下心，随口警告道：“你们在这等着，别乱动。”
　　“行。”吴诚应道。

　　不一会，几个端枪男人围着一男一女走了过来，吴诚猜测是这里的头儿。
　　男的看着四五十岁的样子，女的倒是年轻，最多也不过三十来岁。
　　“下来说话吧。”中年男人说道。
　　吴诚下了车，程邢他们两个倒是没动弹。
　　“柳东铭，这是我的助理薛梅。”
　　“你好你好，我叫吴诚。”
　　三人握了握手，态度和蔼有礼。
　　“听说你们从南面来的，路上挺辛苦的吧。”南面人少，丧尸倒是多得很，能从那边活着过来，不简单啊。
　　“嘿嘿这世道，吃不了苦怎么活啊。柳老师，我们来营地就是想修修车，车修好就走，不耽误。”吴诚敲了敲车，说道。
　　“修车啊，没问题啊。”柳东铭笑着应和，“但营地也不是旅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可不行。”
　　言下之意，他们得捞点油水，等价交换。
　　“这个我当然明白！柳先生你想要点什么？我们能换就换。”
　　“车里装了些什么？”
　　“……干粮和水。”吴诚不自觉地看了看程邢，他怕自己说错话。
　　柳东铭注意到他的小动作，笑出了声，“哈哈哈，原来是我找错人了啊。”话落，就越过了吴诚，走到车窗边，其他人也跟着一块凑了过去。
　　“兄弟？下来说话。”
　　“不方便。”程邢回道。
　　柳东铭挑了挑眉，盯着男人肆无忌惮地看了看，倒也不跟他计较，“你车里的东西，我要七成，不过分吧。”
　　“五成。”程邢斩钉截铁地回道。
　　“五成修个车，怕是不太够啊。”柳东铭留意着黑毯里的人，好奇得紧。
　　“不够那就不修了。”程邢姿态随意地靠在车座上，毫不怯场，即便他正被好几个枪口指着。
　　“呵，我要是直接抢呢？”
　　“红帆现在都这样做事了？”红帆是营地的名字。
　　“你以前来过？”柳东铭试探道。
　　“来过，曾阆放的人。”
　　程邢扔出一块画着奇怪符号的红布，柳东铭一把捞过，捏在手里看了两眼。
　　“他跟你什么关系？”
　　“你去问他。”程邢回道。
　　柳东铭神情微僵，啃了根硬骨头，他心里不舒服。
　　不过很显然，曾阆在红帆有点地位，而且还不低，中年男人不敢招惹，甚至连他认识的人都不敢怎么得罪。
　　“行，五成就五成吧，武器都交出来就放行。”柳东铭皱着眉头走开了。
　　“枪可以收，刀得留下。我们离开时的时候，枪和弹药要如数奉还。”程邢知道规矩，但刚吃过亏，所以总要留个心眼。
　　“你别以为你认识曾阆，就可以不按规矩来！”柳东铭吼道。
　　同时！所有的枪都对准了男人，吴诚在一旁看得心惊。
　　“好好说好好说，大家都别激动！不要伤了和气。”吴诚装着和事佬，脚却往人后拐，他可不想被乱枪打死。
　　一时之间，两方僵持，没一点声音。
　　“啊啊……”突然，男人的怀里响起一声模糊的叫唤。一个黑色脑袋拱了出来，顶了顶男人的下巴。
　　程荀醒了。
　　白嫩的脸蛋因为有些缺氧，染上了红晕，迷蒙的双眼眨了眨，看向了车窗外一脸紧张的吴诚。
　　“嘘——别动。”程邢哄着，随手拉过毯子又将少年遮住了。
　　人影背后，原本满脸愤怒的柳东铭愣了愣，心中闪过一丝念头。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斜着眼捅了下身旁的助理薛梅。
　　薛梅不明所以地看向他，瞧见他隐秘的猥琐神情，瞬间就明白了。
　　男人啊，果然一半脑子都长在了下面。

　　半响，一直沉默的薛梅打破了僵局，只见她走上前，温和地说道：“先生，你既然来过红帆肯定也知道规矩，这世道，我们也不敢随便放人进来，但是你又认识曾队，我们怎么也得给点面子，你看要不这样，武器我们还是全收，但你们离开的时候，我们可以都还给你。”
　　程邢心知对方已经让步，他再坚持也没有意义，于是答应了下来。
　　营地的大门终于开放，吴诚心有余悸地坐上驾驶座，开动吉普。
　　他们暂时，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