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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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代号——M02658。一个作为兵器的存在，生活在一个军事基地的地下密室里。
“喂。出来了。”看守的男人将密室的门粗暴地踹开了门，面无表情地通知着。我略微思索了一番，只是抬头看着眼前满是划痕的墙壁，执起已然钝了的小刀又划了一刀。有些迟钝的大脑卡顿着消化信息——今天是星期一，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日子。我乖巧地站起身，走出门外。
倚靠在墙边站的是我的长官——一位身着军装，名叫奈慧子的长发女性，她靠着自己手里的好牌和强硬狠辣的手段一步步走上了高层。
她脸上挂着的是在外人面前伪装的假笑，在看到我的一瞬，她蓦地皱眉，直白的将对我的不喜表现在了脸上，然后轻声说:“走吧。有事找你。”
我在基地里担任的职位有两种，一种出谋划策，一种是在兵力不够的情况下直接前往战场支援。如今战火纷飞，除了这些，我也想不出其他可以需要我的地方了。我顺从地垂下眼帘，没发出任何声响。
奈慧子叉着腰，视线越过我向密室里探去，当瞅到被我划满两面墙壁的“正”字时，神情僵硬起来，就连先前在我眼里显得极为怪异的笑容也不再伪装了，她转身，大步流星地往远处漆黑的隧道迈去。
“嗒嗒嗒”
是军靴的后跟碰到地面发出声响。隧道安装的都是声控应急灯，惨白的灯光映照四壁，我脚下踩着的是长官被灯光拉长的影子，漆黑的细长的像一条钢丝，亦或是自浅绿色地板撕裂开来的峡谷，我出神地想着，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盘旋着的秃鹫的悲鸣，而我正不稳地立在一条钢丝之上，往下俯瞰是不见底的深渊，向上看去闪着光的灯泡变成了一双双眼睛，我被观察被监视被警惕，我被不善的瞪视。眨眨眼，就连走在前方的奈慧子的背影也不再是浸在黑影里的墨绿色了，而是渐渐地、悄无声息地幻化成了一个浑身漆黑的沉默的怪物，它在看不见的尽头背着身重重地跺着脚来表示自己的愤怒，而我的钢丝剧烈晃动，要将我从高处丢下——
最好粉身碎骨，最好不得解脱。
我从幻境中的失重感惊醒，背后渗出冷汗来。我向来知晓奈慧子的不满和愤怒，只得暗暗加快速度，一步一趋地紧跟其后，我将头低垂下来，看着地面，我的脚步有些虚浮，我踏向地面的脚都带着试探，试探这地面的虚实。
我的脑海里嗡嗡地响着她当初对我说的话——不要做没意义的事情。
奈慧子她否定着我的存在，也否定我大多数的举动，尤其是划满整面墙壁只是为了计算当日是星期几，是几月几号。
“不要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这句话是她常说的，每次这般说时，她的脸因气愤而涨得通红，动作夸张得像个戏剧演员，大红色的嘴叫嚣着，像是要吃了人一样。那姿态理所当然且高高在上，但我却分明地看到了她的心虚和惊慌。我是被这位女性所忌惮着的，而这也被我在初次见面时直接地说了出来。
“别给我露出这样的眼神！”她顿时瞪大眼睛歇斯底里地吼叫，扬起的巴掌重重落在我的侧脸，“你现在是归我管了。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她尖锐的吼叫让当初的我吓呆在了原地。
——
“停下。”
回忆戛然而止。奈慧子带着我来到了一间更衣室的门前。门旁挂着的是一套英伦风的侦探服。
“026号，进去换上。”
她眯起那双黑褐色的眼睛，带着嘲弄意味的恶意向我命令，于是我依言照做。早在一开始我便学会了在她面前让自己顺心点的方法——选择性的不听、不看、不说，做就好了。反正对他们而言，我的一切没有任何意义——自在培养皿中诞生，我的使命和能够拥有的便已经决定好了。
在一次次的试探、碰壁以及之后得到的一次次相应的惩罚后，我便悲哀的明白原来我从一开始就不能具备可以成为人的资格。无论是我的大脑，我的身份，还是我拥有的情感。因此我也从不奢求像所谓的“人类”一样生活，纵使划开自己的皮肤组织，流出的血也是红色的。
四下寂静，除了呼吸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我甚至还能依稀听到基地不远处正在发生的战争炮火声以及人们的尖叫哭喊声。炮弹的轰炸像是直接轰进了脑子里。
好难受。
大脑开始不受控制的从这些杂乱的信息中不断进行分析。忍着刺痛，我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换上那套侦探服。 过了一会儿，奈慧子在外面不耐烦地边敲起门边将门打开，说:“行了，对吧？我们得快点。高层有位疼爱的女儿，要你做一个人物的cos。指名要你。”她又强调了一遍:“只要你。”
我这下才反应过来这身装扮是乱步先生的打扮。
“乱步先生”——我对一位漫画虚拟人物“江户川乱步”的尊称，虽然我从未看过那部作品，但从我仅能了解到其身上人性的闪耀以及出类拔萃的才能都使我的心还是或多或少升起了尊敬和羡慕。
奈慧子强硬地将我拉拽出来，眼底翻滚的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恶意，一如既往地让我的背脊不受控得发凉，于是连同那长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隧道都在我眼里显得可怖扭曲。
不论过了多久，我从未能够习惯地淡然面对如此不加掩饰的恶意——像是被惯坏了的娇气任性小孩一样。
“我……”许久没开口说话，我的声音此时显得嘶哑且犹豫不决，“……不会。”
“不会？”奈慧子的脸色即刻沉下来了，她嗤笑一声，语气是刻意假装的柔软，像是腐烂了的糕点，“无所谓，长得像就够了。”
闻言我顿时语塞了。
是吗。长得像就够了。
我愣怔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感受到那心中涌起熟悉到麻木的疲倦，我闭上了眼。仍泛着刺痛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位中年男士的身影，他执着一把老旧的刀，看上去狼狈不堪，微卷的长发凌乱地披散着，面容是一片模糊，他的嘴一张一合，应是郑重其事地说些什么，但我什么也听不到。
已经是这个月里的第二十次了。“应该是曾经在战场上见过的人吧。”——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但那想法刚冒出头，随之席卷而来的是一种窒息的绝望与悲伤，我的心被如巨浪般排山倒海的情绪拍碎，我整个人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遍体鳞伤蜷缩着哭嚎，一半漠然地目视前方。那时的我捂着心口，近乎呆滞地得出结论——他决不是那些在战场上擦肩的、偶然瞥见过的陌生人，不是那些冷漠的，充满着恶意的怪物。而是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才对。是一位对我而言很重要的放在心上的人，一位我恨不得现在就找到的人。
他或许知道我丢失了的名字，知道我丢失了的过去。他或许知道在来到这里之前的我是什么样的，知道我是否曾是个人类，知道我能否成为一个人类。但那令我窒息的绝望也将我从美好的猜想中一脚踹出——这样的人的确真实存在过，但也仅仅是存在过，他是一个处于“过去式”的人，一个现在不在我身边，被埋没于时间的——逝去的人。
于是那强生出来的希冀像刚洒下种子，突然就被一股烈风吹走了，轻飘飘的，最后了无痕迹。
奈慧子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猛地上前抓起我的手腕，动作极其粗暴:“蠢货！待会儿给我自己去审讯室领罚——！”
“是。”
不能明白，也不能理解。我的心中装满了对于“人”——无法被解答的困惑。例如为何对战事不紧张反而去在意一位女孩的要求；为何明明一副恨透彼此的模样却看上去仍是对彼此那么温柔等等。
临近出口时，一位有着陌生面孔的年轻士兵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撞上了奈慧子。
“啊！抱歉抱歉！长官！”男人的神情小心翼翼且自愧，他匆匆地鞠躬。
奈慧子的面孔扭曲了一瞬，见男人道歉的模样却也不好发作，最后只得从牙缝中蹦出一句话来:“给我滚远点。”
男人不再敢说出什么来，生怕触怒眼前的人，额头冒着冷汗，肢体僵直地打算从我们身旁绕过。
我跟在奈慧子身后，偏头打量着他——陈旧的衣服上沾着地面的尘土、手上有厚茧却并没有生在一个士兵该有的地方，没有一点伤痕、外地口音、发尾潮湿、头上有所谓的汗珠但身上却没有汗味。
“……长官。”
在男人即将和我们擦身而过时，我出声问道:“上层要求我要易主了吗？”
空气一下凝滞，男人的脚步停下了，奈慧子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我，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什么——？”
我注视着她，说道:“长官，您今天会殉职。”这是实话，作为兵器不能对自己所属的长官有任何欺瞒。但奈慧子看上去要气疯了。
我继续道:“而且……”
“闭嘴——！”她尖叫着打断，“闭嘴！”
于是在奈慧子的尖叫声中我不再说话了，兵器得服从命令才行。
奈慧子无视我，前去扣住了男人的肩膀:“喂。站住。你叫什么？”
“报……报告长官。吉野木原……”
“吉野？”奈慧子忽地用脚踢向他的膝盖，擒拿下吉野木原，眼神锐利:“我可从不记得在这个基地里有这个姓的士兵。”
“咔嗒”
身后是手/枪保险栓打开的声音。
“什——！”
“勉强算是初次见面，哈哈哈——哈！那么现在开始提问，猜猜我是谁？！”
霎时，警铃声响遍了整个基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