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仙》急雨夜阑

2、二

　　按说这种案子，不应该上到刑部负责，更不应该惊动天子，也不能让国舅将军来趟这浑水，不过是护城河里死了几个人，这种事儿也不是没有过。坏就坏在，这一次浮上来的有名有姓，是钟山王的独子——皇甫彦。
　　钟山王皇甫山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手握西北兵权，为人端正刚直，朝堂之上颇有威望。其子皇甫彦身为世子，平日里为人倒也低调，只是好文不从武，想做个文官，据说自小体弱多病，常年养在家里，所以没什么人见过他长什么模样。
　　“那怎么就能确定那具浮尸就是世子呢？”郭丰瑞与陈继同坐一辆马车，时不时问一句。
　　陈继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是啊，谁能知道那具尸体就是世子大人呢？刚捞上来的时候，一身的淤泥，衙门以为又是哪个失足落水的乞丐就给人拉走了。后来听说世子失踪，王府的人把全京都翻了个底儿朝天，一路查到衙门杀进停尸房寻人，就瞧见自家世子被人褪得光溜，盖着块白布悄无声息的躺着。王爷悲痛万分，连夜进京面见陛下，陛下下旨让下官彻查此案，为期半月，到时一定得给王爷一个交代。如今，还剩七日，毫无进展，这才想到您啊。”
　　“王府到护城河也有一段距离，这世子半夜不睡觉，跑到那里做什么？”
　　“而且还不是北护城河，是从南边捞上来的。”
　　“南边？”王府在北，到南护城河岂不是横跨京都，为什么放着近的北河不去要去南河？
　　郭丰瑞正想着，只听得身旁的宣宁不解问道：“有没有可能世子掉进北河，漂到了南河？”
　　“应该不会，北河在下游，流速小，加上护城河经年累积的淤泥尘沙，一个晚上漂不到南河。就算要漂，也是从上游漂到下游。”郭丰瑞飞快的分析着，手中不停地比划的河流流速和走向。“现在需要弄清楚的是，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若是自杀，横跨京都对一个体弱多病的人代价未免太大，不太可能；若是他杀，世子会和谁结怨呢？”
　　陈继点了点头，补充道：“世子平日足不出户，与外界没什么交集，再说他性情温和，不太会与人交恶吧。难道是王爷的……”
　　郭丰瑞对上陈继的眼神，凝眉沉思：“不排除这个可能。世子是家中独子，钟山王唯一的接班人，杀了他，确实对王爷是一重大的打击。”他习惯性的摸了摸手中的剑柄，“可是为什么要丢进护城河呢？”
　　“将军，衙门到了，咱们去看看尸体，可能会有更多的发现。”陈继看了一眼窗外，到衙门口了。

　　郭丰瑞下车的时候，远远瞥见衙门里出来了个，奇怪的人。
　　那人一身白，不，一身黑，还是一身灰，总之他看上去灰头土脸，简直就是从土里钻出来的。头发乱糟糟，脸也不干净，只看得清一双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亮。郭丰瑞看人，单看眼睛就能知道是好是坏。眼睛生得这般清澈灵动，怎么就藏不住这一身坏呢？
　　经过他身旁时，郭丰瑞刻意避开一段距离，那人也没注意，只顾着和门口的衙内争论。
　　“这位兄弟，你就放我进去，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方才啊……”
　　“你方才？你方才疯疯癫癫地在我们衙门前面拿个树枝比划来比划去，还自言自语，我们衙门风水好着呢，你们家才黑雾笼罩！”这位衙内大哥不屑看他，张口就是骂。
　　“哎，我会算命，你懂什么。”那人生气了，也急了。
　　“你会算命？我还是常半仙儿呢。”那衙内说完就要赶他。
　　“我就是常半仙儿啊。”那人指着自己，说了一句。
　　郭丰瑞跨进门槛的脚瞬间收了回去，回过身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扳过对方的肩：“你说什么？”
　　那人疼得扭着身子，又说了一遍：“我就是常半仙儿。”
　　郭丰瑞冷笑一声，“自己找上门儿了？”说着就把人带出门，毫不留情的塞进了马车里。宣宁一看大事不妙，立马追了上去。陈继不知所为何事，只得站在原地等待。
　　常半仙儿一脸惊恐，看着面前这个面相极好，器宇不凡，风流倜傥的男子，对他露出了杀人灭口般的狞笑。
　　“将军，何，何事？”说完，感觉不对，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知道我是谁？知道我是谁还敢造我的谣，你胆子挺肥啊，半仙儿。”郭丰瑞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想想自己今天穿的是新买的鞋，算了。
　　常半仙儿知道自己逃不过，忽然坐直了身子，神色也严肃了起来。
　　虽然在郭丰瑞眼里，只是一个煤球正经了起来。
　　“那谣言不是我放的，我只是借将军的名义，想为百姓多做点事。”
　　“说得还真像这么回事儿。所以，你打着我的旗号出门招摇撞骗，结果我一点好处都没捞着，还被你坏了名声？”郭丰瑞怒目凝视。
　　常半仙儿这时还敢回嘴：“怎么会一点好处都没有呢？”
　　“嗯？你还有脸说？现在大家都说，我郭丰瑞，是因为有你的保佑才打的胜仗，你现在成了我的守护神了！”
　　“对啊，我是您的人了。”常半仙儿不合时宜的笑了一下，一口大白牙展露无遗。
　　这么暧昧的话，从一个煤球嘴里说出来，实在是煞风景。
　　郭丰瑞扶额：“你怎么就成我的人了？”
　　常半仙儿回道：“将军，您想啊，这么多达官显贵拉拢我，我没答应，如今我为您在这京都义算三日，这目的这局势不是很明显了么？”
　　“所以？”
　　“所以，我投靠您了，我是您的人。”常半仙儿一双大眼珠子直直地瞪着，说得掷地有声。
　　“我同意了吗？”郭丰瑞欲哭无泪。
　　常半仙儿作抹泪状：“这都是我一厢情愿，将军您要是不愿意，那我就告辞了。”
　　“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