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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八十二、意外天恩 ...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展昭在辽王一纸诏告之后成了准驸马,也开始有了进出宫廷的权力,从御膳房后面的柴房搬进了外戚居住的皇宫外城‘轲颐宫’,开始了他根本不习惯其实还很抵触的前呼后拥的贵族生活。但他禀不退那些侍从,他们就像苍蝇般,走到哪跟到哪,不知真的是宫廷规矩,还是辽王不放心自己会出尔反尔的故伎重演,趁机逃跑。

      但是公主经由辽王的亲手调理,毒已是完全消除,身体日渐大好,只是要治愈精神上的伤,并非一朝一夕那么简单。天玺没有怨天尤人的性格,但多少还是留下了伤痕,笑容没有以前那么轻松快意,对人也不似从前般毫无隔阂,而变的谨慎小心。

      展昭知道这都是自己惹出来的祸端,深感内疚。为了弥补对天玺的亏欠,他每日都在宫门一开的时候便侯在外面,寸步不离的守着天玺,陪她读书习字,游园抚琴,无微不至的关心呵护,俨然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令所有见过的侍女嫔妃垂涎三尺,嫉妒的快要发疯!

      一日午后,御花园中,他们碰上了多日未见的三皇子耶律沁。他正守着那满塘凋谢殆尽的荷花出神发呆。

      “沁儿…”天玺第一个看到躲在树后的他,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见他脸色不好,便关切的问,“你好久没来看姐姐了,生病了吗?”

      耶律沁径直走到天玺身边,却有意远离不远站着的展昭,眼中满是畏惧。

      “没有…沁儿也想去看皇姐,但父皇一直罚我闭门思过,不能迈出‘弼霄宫’半步…”

      “思过?你干了什么?”毕竟是孩子,好玩的性格难以掌控,住进宫里本就多管束,陛下何以还苛责他呢?

      耶律沁满脸委屈,瞟眼看了一眼展昭:“调兵的折子写错了字,结果害父皇不得不临阵撤换部署,贻误了战机…”

      展昭本就感到欺骗了这样一个天真的孩子实在是有些卑鄙,现在又听说他因为那张调兵令被辽王责罚,就更感到内疚。这个聪慧的孩子一定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才对自己心有余悸,但是他依旧善良的没有质问责骂。相形之下,展昭感到自己实在是太卑劣了。

      而后,那些因此而蒙冤致死的数千往生之痛接踵而至,如涟漪般悄无声息却遏制不住的层层扩散。几千条人命,他们都是因展昭而死的,他胸闷心痛的想,展某的罪孽到底要多深多重才算是个尽头?

      此时来传令的宫人跑来找耶律沁,因为今日是淑妃的寿辰,作为唯一在朝的皇子,他肩负着开贺进礼的重任。太傅担心他记不得那些繁缛的步骤,特意进宫来为他温习,正等在殿里呢。

      虽然淑妃并未被册封为皇后,但是年龄最长,品行仁德端正,即使不敌云妃的风姿妖娆,百媚丛生,但多年来辽王似乎是有意要确立她主持后宫的地位。即便云妃费尽心机,却还是不能让这位君王公开的放权于她,而且对这个几乎整年见不到皇上两面的淑妃,这位帝王一直给予后宫里其他女人没有的恩宠——庆祝寿诞就是公开被皇亲内戚朝贺的机会。

      耶律沁乖巧的向天玺告退,随着宫人渐行渐远。天玺和展昭对望一眼,都彼此感叹这个依旧是孩童之年的皇子却不得不活得如此身不由己。天玺心直口快,不禁脱口而出道:“都是天玺害的陛下心烦,否则沁儿如此乖巧的孩子,陛下怎会对他发火?”

      展昭料想天玺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和耶律沁那夜发生的誊抄调兵令的事,自然也就无从得知自己其实才是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更加感到亏欠内疚,踌躇半天,终于决定还是应该坦言相告。

      但是还未等他开口,站在天玺身边以为侍女却突然说道:“公主有所不知,那日奴婢到碟换处更换名碟之时,碰到了三皇子的珞阿奶妈。她是奴婢的同乡,与奴婢无话不谈。据她讲,三皇子虽然被罚,但其实是作了一件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哦!”

      “好事?什么好事?”天玺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道。

      “据说那日皇上因为延误军机盛怒不已,本来是要将那些押运粮草与传错令的三千余人全部处斩的。三皇子跑去认罪求情,在御书房外面一跪就是好几个时辰,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般凛然的承担下来,这才保住了那些人的性命!珞阿奶妈当时差点儿吓死,事后却是又心疼又高兴,直说三皇子长大成才,有了担当,她就是死了也能向灵月娘娘交代了!”

      ——原来他并没有处死那些人?!?

      展昭听了仿佛从高空坠落,一颗被纠集扯拧得鲜血淋漓的心如释重负,立刻重重的摔在地上,牵扯的人都有些恍惚!还好一个宫人眼快的上前搀他一把,惊得毫无准备的天玺赶紧过来询问缘由。

      “没事,只是有些头晕…”他强压着内心的波澜,挂上一抹微笑,但还是挂心的问那个同天玺说话的侍女,“皇上没有处斩那些人,你可知道他们…”

      那侍女答道:“回驸马,听说那些人被发配漠北,多日前便已动身了。”

      展昭听了点点头,他们能保住命已经是万幸,还能奢求什么?在一旁的天玺眼明心慧,对他的反常举动似乎看出的些许破绽,但人多口杂之时也不好细问,只得作罢。

      当晚,辽国皇宫里一片灯火辉煌。即便只是内戚参与的‘家宴’,但皇家的气派还是不减,何况太子被俘两国交兵后,每个人都紧绷着一根筋,如今终于可以稍稍松缓下来半日,自是喜出望外的。

      从皇子到王爷家眷,所有人都盛装齐集之时,天玺几乎是捱到最后一刻才出现。因为后宫事件的影响,她一直耿耿于怀不愿出现在公开的场合。这次是因为辽王日前特意提及,天玺联想到他为自己如此忧心劳累,实在不忍心扫了他的兴,才答应下来。

      何况展昭身为驸马,早晚也要习惯这样的场面的。她想。

      淑妃虽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但是循例守旧,见到这对被人风口浪尖议论得通透的佳人,心里还是多少有些避讳。无奈皇上对这个赤发公主的宠爱恩典及天,一见她现身便立刻精神大好,笑意连连,嘘寒问暖的招呼,任四座侧目而毫无顾忌,淑妃就是再不悦也不敢显在脸上。

      嫉妒能令人发疯,尤其是失了宠的女人。这点用来形容此时的南仙公主简直是再准确不过了。自从天玺与展昭一进殿门,她的目光就没有停止的剜在两人脸上,狡黠而怨恨。而这种怨恨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因为在她母后横死之前,身为大辽唯一公主的耶律南仙一直是辽王的掌上明珠,享有着可与天玺媲美的宠爱。然而自从辽王性情大变,恩宠也随之淡然,而当南仙眼睁睁看着父亲将自己梦寐以求的眷恋亲情毫无保留的施加在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身上时,她的人格逐渐得由期盼哀怨进化成为愤怒凶狠。

      多年来,经过无数明争暗斗的尝试,耶律南仙发觉想要夺回失落的父爱几乎是不可能的;而随着这样的绝望,她的一腔愤怒都集中到了天玺的身上,一有机会便不会放过抹黑攻击。

      展昭逃跑的那夜没有,现在更加不会。她咬牙切齿的想,心甘情愿不动声色的潜伏。

      宴会按部就班的进行,歌舞杂耍一应俱全。因为这位叱诧沙场,日月争辉的君王除去征战与医术,乐舞也是他相当喜爱的,所以辽宫里一直都豢养着多个技艺精湛的曲戏班子。但是这种酒醉间助兴的节目是无法同辽王真正欣赏的,天玺那种天籁如虹的表演相提并论的。

      宴会即将结束的时候,南仙突然提议让这位公主兴乐庆寿,众人立刻叫好响应,不知是真心还是有意。毕竟已经太久没有欣赏过那种沁人心肺温柔如酒的天籁之音了,耶律彦和心中默念道。不过因为天玺的郁郁寡欢,即使再喜爱,这位对她宠爱有佳的君王仍不会强迫她在众人面前违心表演。结果他犹豫一下,并未说话却也眼带期盼的转望向这位赤发公主,显然是由她自由决断。

      展昭心里一怔,担心的看着身边的天玺。她没有特别的反应,甚至对喝彩声中偶起的杂音都没有气愤或是悲哀,似乎是早有准备被人赏鉴般的平和,任人评说宛如稀世珍宝。

      须臾,天玺的无声站立,大殿里随即便是寂静。

      “淑妃娘娘若不嫌弃,天玺甘奉一曲,略表贺意吧。”面对众人品头论足的眼光,天玺毫无畏惧,满满的高雅。

      “公主的乐舞世上无人能及,本宫洗耳恭听。”淑妃淡淡的回复一句,口气掩饰不住的冷淡了些,惹得耶律彦和挑剔的一瞥,她便自知的垂下头去。

      展昭这已不知是多少次亲眼见识天玺的表演,玉指轻拨,顿时丝竹齐响,众音绕梁宛如天音,一如既往的不可思议,令人猜不透她是如何同时调和这些纷繁复杂的悠悠之声。悄然环顾,即使已经见识过多次的贵戚们也都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久违的赞叹,眼中的鄙夷很快蜕变成震撼与追捧。

      朱唇皓齿,宛如天物,而声音却如玉珠落入朱盘,清晰明丽,绝然脱俗。

      “长生殿,九华山,翠叠峦嶂万峰蛮。昆仑宫,清风峡,弱水柔肠日百千。鹞鹤白日祝天寿,鸾凤披霞朝君山。贺彤华。”

      与公主相处月余,展昭知道这首词曲是借鉴了众仙为昆仑山西王母祝寿的这个神话,是自己日前讲给她听的故事。她一直喜欢听自己讲故事,古今神话,雅俗小词,信手拈来,在这位天人公主看来通通可以入得曲谱,佳话人间。

      “好!!”她的歌乐可以摄人心神,即使只是片刻,却已惊艳四座,一曲完结,众人齐声道好。辽王严肃的脸色也云开雾散般的挂上微笑。

      然而耶律南仙却不在感动之列,她一心只想着憎恨嫉妒,留不下半点情意,甚至是此情此景身为臣子应有的礼节颜面。

      “哼,不愧是天玺妹妹!看来有驸马日夜陪护就是不一样,出了这么大的事,媚词小曲的唱唱,才不过十几日便全无影响了!若是换了本宫,恐怕下半辈子都没脸见人了呢!”

      耶律南仙话中带刀,讪笑着醉翁之意不在酒,顿时将才缓和的气愤退至冰点。若是换了旁人,一句挖苦的玩笑对于身为公主的她而言,再荒唐博得满堂一笑也就罢了。可是此时她话语一出,却瞬时将屋子里喝的醉气熏熏的人惊得凝神屏气,不敢言语,因为辽王的怒气已是积云压境般沉积下来。

      “…天玺身体不适,先行告退,请陛下与淑妃娘娘恩准。”

      但是天玺没有接话,而是面无表情的避让,与以往大不一样,似受过伤害的豹子,孤独高贵却不得不无奈的退避锋芒,看的辽王心中一痛。抬眼再望展昭,四目对视,也是哀默的委屈,去意明显。

      耶律彦和暗暗叹口气,无话可说的挥挥手,示意展昭带天玺远离这是非之地,同时不得不暗自反省,让她接受这样的转变是否还是太过于唐突了。

      “公主……”回到天玺的寝宫,担心了一路的展昭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人之言,还当宽心。”

      天玺站在案几旁,茫然的抚摸着案上的一只精美的铜熏炉,闻声回眸苦笑一下:“你放心,我没事,只是真的有些累了。太久没有像刚才那般演奏,还有些力不从心。”

      “不知公主师从何门,刚刚的神技实在是出神入化,展某虽然有幸见识多次,还是无法参透其中奥妙,但看起来颇耗内力。”见她没有钻牛角尖的迹象,展昭才略松口气。

      “什么神技,连我自己都不知该如何解释。也许真的如世人所说,我是个妖物。”天玺依旧笑面桃花,但是却遮不住心中眼里的一抹凄凉。

      “公主的乐曲空灵高雅宛如天籁,听者自知,怎会信这般谗言?”

      “你不用安慰我了!刚刚你也看到了吧,除了陛下,在其他人眼中,天玺与你一样都是外人。只不过你还有个大宋可以期盼可以回去,而天玺却连从何而来都不知道!”

      回去?展昭瞪大了眼睛看着天玺,微微一笑道:“公主还是不放心展某吗?展某虽是个粗人,但也是堂堂八尺男儿,既然答应了陛下要对公主负责,便不会出尔反尔,临阵脱逃。”

      “……你明明什么也没做,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的啊!”天玺回敬一抹苦笑,抬起明眸温柔的望着眼前这个说一不二的男人,“你要与天玺完婚,是因为可怜天玺么?”

      “公主…您说笑了,是公主可怜展某,处处照顾,展某才能活到今日。”

      “这么说你不讨厌天玺?娶我为妻你就不后悔?”

      “公主才貌无双,展某爱慕还来不及;蒙公主垂爱,这是展某的福气…” 展昭话语间怀着清晰的感激,但还有另外的复杂感情,天玺看不清楚。

      “既然都要做夫妻了,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一口一个‘公主’叫我?”

      “这…公主想要展某怎样称呼呢?”

      “天玺!直接叫我‘天玺’就行了,像陛下和大皇兄一样!”

      “是不是太失礼了…?”

      “怎么会呢?习惯习惯就好了!你也不想我天天叫你‘驸马’吧?”天玺见他没有反对,才露出难得的欣慰笑容,是展昭熟悉的那种平易近人,丝毫没有骄纵,“你喜欢我怎样称呼你呢?‘昭’还是‘熊飞’?”

      “这…随公主喜欢吧!”

      “你看,又来了!叫‘天玺’嘛!”她撅嘴详装生气,样子别有风味,看的展昭也忍不住会心微笑起来。

      “嗯…天玺,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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