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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七十四、千钧一发寒水寨(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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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乱箭,但还是相当准确的锁定了他们的行动范围。在避过箭矢的瞬间,身后响起了鼎沸的人声。三人急忙躲进一片灌木,环顾四周,已经可以看到点点火把。
这样下去,只有全军覆没的份儿!这一点,三人不用交流便能清楚的达成共识。就在这时,耶律元洪突然开口道:“你们两个先走,他们要的是我……”
白玉堂和肖龙几乎同一时间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没有过的默契令两人不约而同的互看一眼。
“你是不是发热烧糊涂了?爷是来带你逃离西夏的,你倒是大方,让爷先走?!”白玉堂瞪着眼,一副责备的模样,但是心里却禁不住感动起来。
要知道爷最看不上契丹人就是只知道争勇斗狠的品行,长久以来相信他们个个都是人面兽心;而契丹贵族,从辽王开始,有一个算一个,更是杀人不眨眼的畜生!可是这次辽国之行,历尽艰险,明里暗里却处处得这个温儒的辽国太子鼎力帮助。而此情此景,他居然还在担心拖累了爷。
唉,就算是不为了救猫儿,爷心里的不安也只有爷自己清楚。爷欠下的这份人情得还了你,否则爷干嘛应下这极危险的营救任务,来这千里以外的西夏!?
正想着,他一抬头却看到肖龙满是伤疤的脸上划过一道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
“事到如今只能分头走!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你带着太子下山,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无论出了什么事,也绝对不能回头,不能有半点犹豫!”
肖龙说的大义凛然,一副彻头彻尾舍生取义的模样,令人横生一阵不详的预感。不知是习惯与他作对还是大难当头的真情实意,总之白玉堂听了立刻就跳起来反对!
“什么叫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你让爷临阵脱逃,爷这一辈子还怎么抬头见人?不行!要走一起走,否则就背水一战!!”
“白玉堂,你别再胡搅!太子的安危岂能与你我等同?!”肖龙满目凶狠,沟壑纵横的脸上推挤着恐怖的纹理。
“你不是还要带你那个兄弟回大宋吗?死在这里算什么?!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太子活下去,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理会,懂不懂?!?”
他的话直击白玉堂的痛楚,逼得他毫无反驳之力。
是啊,猫儿还盼着自己能早日回去呢!如果死在这异国他乡就太不讲道义了!猫儿好不容易才燃起重回大宋的希望,怎么能被自己的一时鲁莽给毁掉啊!
而耶律元洪一直安静的坐看两人的争执,不发一语,但是心里却早已明白肖龙实际上早就抱着必死的决心。
这个男人满面的疤痕其实一点儿也不比他的命运来的坎坷多少。耶律元洪默默的合上眼,那日与之首度相逢的点滴依旧清晰可见。
他,本是回鹘的一名将领,智勇双全,成为那次辽王征讨回鹘时抵御得最久的一个武将;但是毫无支援,寡不敌众的情况下,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城破被俘的命运。可是当时无论如何威逼,这个男人始终不肯归降,也不肯吐露半点军情,却没想到最终令他彻底崩溃的,是听信谗言进而处死了他一家老小三十六口家眷的回鹘大帅。
耶律元洪心中一阵绞痛,眼前却显现着他当时主动请战后周身浴血,亲手血刃那名回鹘将领时宛如修罗般的恐怖模样。正是因为他那日杀红了眼,不分敌我,也坏了周遭契丹士兵的性命,才被父皇下令缢死军中。
但就是如此的天定弄人,耶律元洪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铤而走险,安排了用死囚冒名顶替他,瞒天过海。
正是因为对这个男人而言,世上已没有了任何可以眷恋的东西,他才会注意白玉堂的生死,在意他是否能履行与展昭的脆弱约定。他,到底和一般的死士不同,原本早就想要寻死的,却只是因为迟迟放不下自己对他的这份救命之恩,无法如愿;而如今这个机会恐怕是他等待已久的解脱吧?
耶律元洪想到这儿,睁开眼看了这个跟随了自己近十年的亲信最后一眼,随即狠心的冷冷说道:“白玉堂,我们走吧!”
山路崎岖的惊人,白玉堂背着耶律元洪走起来实在是极耗体力的一件事,更别提他平时看的跟命一样重要的潇洒。当身后的人声渐行渐远消散,两个人却都只剩沉闷的呼吸,悲哀的无法言语。
山并不高,经过一夜苦奔的两人终于在天色生白的时候看到了平地。但是他们还来不及喘息,就发现出山的必经之路上多出了一队人马,吓得白玉堂和耶律元洪立刻压低身子躲藏起来。
李元昊,此时已经气的穷凶极恶的一代枭雄,已经重兵守备在这出山的唯一通道上,远远地立马等着守株待兔。而他马前不远处的树上,缚着一具染满鲜血与泥水的躯体。
肖龙——?!?
白玉堂一眼就认出那身黑如子夜的夜行衣,心一下子就揪到了嗓子眼儿!一路上与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即使再多打闹,也还是多少吵出了些情意。然而现在他身上插着根根鲜血淋漓的箭矢,还是惹得闯荡江湖多年的白玉堂心乱如麻。回头望去,刚刚狠心放他铤而走险的耶律元洪已经面若死灰,右手紧紧拧着遮蔽的杂草,攥的骨节发白!
“…他们躲到哪儿去了?”李元昊举起漆弓,搭箭上弦,等候须臾,却无人应声。
黑影一闪,又是一尾箭羽插入肖龙的身体。血,如同泉涌般应声而出,染在黑色的夜行衣上,无声无息,可是人却只是抽搐几下,笑的狰狞。
“耶律彦和派了多少人来救那孬种?逃走的白衣人是谁?”他不温不火的问,而肖龙依然不畏苦痛的沉默,满脸凶相,直勾勾的盯着这个西夏开国皇帝,仿佛地狱恶鬼附身。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李元昊一句一句的问,也一箭一箭的射,连围在他身边沙场百炼的亲信都忍不住渐渐垂下目光,心里暗暗被这个强悍而恐怖的异族男人所折服!
终于,那颗倔强的头颅慢慢失去支撑,而染红了脚下大片土地的躯体也不再对这个西夏皇帝的暴虐有一丝反应,只是恐怖的笑意致死不改。
“…皇上,他已经死了。”一个侍卫见状,壮着胆子禀报。李元昊面无表情的放下弓,脸上挂着残忍的阴翳,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再搜!就是把整座山翻过来,也要给朕找出来!!”
躲在暗处的白玉堂眼睁睁看着这个泯灭人性的男人折磨死肖龙,却不敢在耶律元洪面前流露出太多的悲恐。爷一直以为契丹辽狗无情无义,可是如若不是刚刚爷手疾眼快的一把将他压在身下,这个辽国太子恐怕早就忍不住冲出去了!毕竟他们主仆一场,这男人到底还是有情有义的血肉之躯!
正想着,白玉堂却突然感到身下一阵猛烈的战栗,低头一看,发现耶律元洪顷刻间已是面色灰白的宛如死尸,手脚也止不住的抖得如同狂风中的孤燕。
莫不是如那辽王所说,他寒症发作了?怎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白玉堂一把将他扶起来,可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这个被病痛摧残,刚刚才亲眼见识过敌人凶残的辽国太子,一张嘴却还是令白玉堂再次感动。
“…你不要再管我了,快走…”他话说的坚忍,但是终不敌心痛的蹙眉阖眼,像是无法原谅自己居然会让忠贞的部下白白跑去送死!
可是眼见着李元昊忿忿的调转马头飞驰而去,多有惊吓的亲卫们也终于开始四散着重新上来搜山。白玉堂看着一群人慢慢近前,心急如焚。山下是去不得了,爷只能再进山避避风头! 说不定西夏人找上十天半月寻不着人影,也就认为爷走脱了,到时候再伺机带太子从山里逃出去!
他掂量再三,终于打定主意,一把将耶律元洪背起来说道:“你休要再说傻话!爷可不是来替你收尸的!不想害死爷就老实呆着!!”白玉堂说的口气严厉,俨然不容商量。耶律元洪心中感激,可是却又矛盾的无以名状。
好在上天垂怜,两人命不该绝,加上白玉堂胆大沉着,倚仗一身扎实的轻功底子,竟然活生生从两个疲惫的西夏军鼻子底下闯关成功,终于无声无息冲出李元昊部下的包围,携着病弱的耶律元洪向山林深处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