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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五十四、猫鼠重逢、被迫服输 ...
辽国太子被西夏劫持,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绝佳的开战理由。
整整一个下午,展昭就靠在椅背上反复的思考着这个极有可能改变未来疆土格局的事件。金殿之上,辽王曾说过李元昊和皇上的名字,而上次行刺北院大王的人好像也是中原人,这样串联起来,还真的难说是不是大宋已经和西夏联手,要共同起兵攻打辽国了。
澶渊之盟已经十余年,除了边境偶闻的冲突,远在汴京的大宋子民已经久未有过大战的经恐慌。就算是当朝内外都对向辽供奉岁币多有不满,但皇上为什么突然要和西夏结盟,打破这个来之不易的天下太平呢?
“护卫大人,您用药的时间到了。”一个细腻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展昭抬眼看时愣了一下,一个中原脸孔在一群契丹异族女子中格外显眼。
“……姑娘是中原来的?”他没想到辽王宫廷之中还会有汉女,如烟的遭遇立刻又在脑海中打转儿。
“回大人,奴婢祖上原本是邯郸人,两代前便迁居中京,奴婢实在中京出生,算不得是中原人了。”侍女恭敬的回答,边说边递上满是褐色汁水的瓷碗。
展昭见了面无表情的问道:“这也是他开的药?”
“是皇上御笔亲书的药方,听御医说是驱邪寒,安心神的奇方,难得一见。”
一个神医,却是如此暴虐。展昭神情哀默的轻叹一声,将脸撇向一边。
“拿走吧,没有这药展某也死不了,就不劳他惦念了!”
侍女们听了一阵骚动,几个早上当值的立刻就明白他这是在和皇上赌气。片刻沉默后,朝着那个中原脸孔的侍女频使眼色。毕竟是同宗同源的,说不定能劝慰一下这个多灾多难的男人。
“护卫大人…”那个侍女再上前将药碗端起, “您初来乍到,对皇上的脾气还不甚熟悉。但我们这些作奴婢的都看的出来,皇上对您其实非常上心。他是怕御医耽误了病情,才会破天荒的将您带回寝宫来治疗,就连在这里伺候了十几年的总管大人都吃惊的不得了呢!”
“退一万步,就算这世上所有人都为难您,您自己也不能再为难自己了!您好容易熬到今日才沉冤得雪,不管今后如何打算,您都得把身子养好了,才是本钱啊。”
展昭无言的看着这个替辽主开脱的汉女,心中感慨万分。早闻辽国每每建都曾经大规模的迁徙汉人入住,现在看来,时间久了,这些原本异族的脸孔也可以相互融合出默契的感情。想比之下,大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制度倒是有些相形见拙了。
“你们今日怎会讲这么多话?展某还是个钦犯,不怕你们皇上知道了治罪么?”相比日前像避瘟神似的躲着走,今日的场面倒是开天辟地未曾见过的。
侍女们相互对视,几个脸皮薄的竟面露绯色。
“陛下担心您烦闷,晌午走的虽急却也特意吩咐过,让奴婢们拣您安康的时候与您聊聊天,解解闷…”
他还会关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展昭听后猜疑的想。都说伴君如伴虎,但是这个辽国君主的阴晴不定实在是有些令人生寒。
“大人…您就赏奴婢这个面子,趁热喝了这药吧!”那个汉人侍女又上前一步将碗呈给展昭,“皇上这两日被朝中的事搅得心烦,就算您敢顶撞皇上,奴婢们可都要陪着提头担待。您就当是心疼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别在这节骨眼上再忤逆皇上了!”
一席话,讲的展昭语塞,因为她说的的确也有几分道理。就算那个男人是别有用心,既然不能死,又何苦这么固执的折磨自己,徒增无谓的苦痛?
“…展某自己来便是了。”展昭终于松了口,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丝令人心疼的微笑,随即将手伸向瓷碗。
这些正值花季的少女久居深宫,何曾见过像他这般俊俏有礼的男子,看着他颤巍巍的喝下整碗的药汤,侍女们喜出望外。可能是药汁太苦亦或是触碰了口中的伤口,展昭喝完后蹙眉闭目默不作声。
“大人可是还痛的紧?要不要传御医来…”那侍女见状担心地问道。
展昭睁开眼,见众人都是一脸的紧张,连忙摇头道:“哦,不…是这药味怪异,一时有些恶心。”
“那奴婢替您取些清口的点心水果吧!”那个侍女话音刚落,立刻就有甘献殷勤的侍女抢着奔出门去。不到片刻,就捧来一大盘的新鲜瓜果。
展昭本来就是南方人,瓜果梨桃自幼便不曾间断。只是在辽国的这近五年时间,除了在公主府上有幸吃到些爽口的应季鲜果,其余的时候不是被人奴役就是身陷囹圄,哪还能奢求这些?
此时正是北方瓜果成熟之际,盘中葡萄,黄杏,樱桃个个鲜嫩欲滴,催人涎下。连吃了几日粥食的展昭见了甚是喜欢,尤其是对盘中一种金瓜充满好奇。
这是一种展昭家乡没有过的水果,金黄长圆,模样甚是讨喜,闻起来清香扑鼻。
“这是什么?”他问她们。
“此果是兰州的特产,叫冬枣梨。因为皇上喜食,西京大同府每年都会进贡很多,而这是今年首见的果子,才进宫的。大人喜欢,奴婢就剥给您尝尝鲜。”
“那有劳姑娘了。”若是油腥之物便也罢了,只是展昭对瓜果天生喜爱,见她推荐也就欣然接受。水果毕竟不比粥食,一个契丹侍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原来是细心的提醒她将之尽量切的精细。其他侍女一见也立刻上来帮忙,七手八脚的不一会儿就切了整盘的细丁。
展昭见状心里一热,没想到这些契丹女子如此体贴细致,恐怕是自己这一身惨状吓坏了她们。现在想来,当时在公主府里,公主和玉儿也是为了展某能多吃些东西而大费周章。在开封府的时候好像还有一次因为办案废寝忘食,险些中途昏倒,那只白老鼠事后知道了还不依不饶的骂了自己整整一天。
他越想越惭愧,唉,展某真的这么后知后觉吗?难怪包大人和公孙先生总是有意无意的提及婚嫁,恐怕也是不好意思明说展某粗心大意,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梨子酸甜软诺,口感细腻。多少天来第一次尝到可以取悦自己味蕾的食物,就算梨块的尖角偶尔会刺痛舌根的伤口,展昭还是一口气吃了不少。
但是等到半个时辰后,夕阳西下,暮鼓初响之时,原本已经不再发烧的展昭却突然感到头痛的要命,浑身冷汗直冒。
他胸闷难耐,心如兔蹿的悸动,引得一阵阵的眩晕恶心。尽管没有声张,他那满头的汗珠和急促的喘吸,还是迅速的引起了侍女们的注意。而当寝宫主事闻讯赶来时,展昭已经是时不时的周身战栗,意识模糊。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主管一脸死灰般阴沉,“他晌午时不是还好好的吗?”
“奴婢们也不知道,只是给他服了御医送来的汤药就变成这样了。莫非是那碗药——?”
“一派胡言!那药方是皇上亲笔写的,难道你怀疑皇上的医术?”
“——奴婢不敢!”
“诶!这可怎么是好?!”寝宫主事急的直冒冷汗,“皇上正在与群臣商议明日发兵之事,他,他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出事啊!”
那个‘北国战神’终于又要发兵征战,涂炭生灵了…..展昭模模糊糊的听着,心里却止不住的悲哀。江山万里却不懂得以苍生为重,这样的社稷得来又有何用?
然而时间的流逝对于展昭而言似乎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他的脑中除了混沌的阴霾根本没有任何的方向可言。直到一阵冷水突然劈头盖脸的浇下来,令他一时间回忆起天牢里冰冷的刑架和蜿蜒的锁链。
“…是你..”但是这次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那个枭桀的辽国皇子,而是这座寝宫的主人。他正面色凝重的等着展昭醒来。
“朕说过不会任由你的性子去死,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便要尝试!”耶律彦和冷着脸,语气轻蔑。
“你…”展昭眯着眼恍惚的听,却是满头雾水。展某会变成这样不是拜你所赐吗?天知道你那碗中装的是什么药!一次次的折磨我真的很有趣吗?我这样生不如死的活着,你满意了吧?
耶律彦和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问那跪了一地的侍女宫人道:“除了朕的药,他还吃过什么?”
几个侍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吞吐吐的道出早间他曾食用过几只新鲜的冬枣梨。
耶律彦和似是略感惊讶的望了展昭一眼,随即便冷笑道:“原来你这次倒是无心之举吗?”
展昭迷惑的看着他,听得似懂非懂。但是接下来的场面,却怎么看都似刑罚。
“来人!给朕取十壶冷水来!”
当装满水的铜壶被一字排开后,耶律彦和狡黠的接过宫人准备好的绳子,亲自上前将软弱无力的展昭从躺椅上提起,随即吩咐道:“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退下去!没有朕的命令,谁都不准踏进这寝宫一步!”
众人哪敢怠慢,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就往外走。整个偌大的宫殿,顷刻便只留展昭急促的喘息。
“朕真是太纵容你了!”耶律彦和狠狠的吐出这句话,转身便把展昭抵在椅边柱上捆了个结实。
他提起一只铜壶抵到展昭嘴边冰冷的命令道:“喝光它!”
展昭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残暴的男人,怀疑他是不是暴虐成性失了理智。这满满一壶冷水,哪是说喝就喝的下去的?
谁知他的这一犹豫,却招惹了耶律彦和更残酷的应对。
“你既然不愿意,就休怪朕动粗了!”
他说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展昭的下颚,粗暴的将水没头没脸的灌来!展昭竭力的挣扎,还是被迫无从选择的咽下那来势汹涌的冰冷,一时间被灌得头晕脑胀,直到铜壶见底才终得喘息。可是还没等他咳完鼻腔中的水,耶律彦和已是又提了一壶走过来。
“…卑鄙!”展昭搞不清他到底是何意,刚想开口却又被钳住继续灌水。这样的暴虐一直连续了多久最终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反正当这个男人将他从柱子上解下来时,他几乎窒息昏死过去。
展昭匍匐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头痛欲裂,胃也被水挣得仿佛要炸开一般。可是这个辽国暴君似乎还是意犹未尽,三两下将他反剪着捆好,像拎粽子般提了起来。
突然,展昭只觉的腹部被重重一顶,胃里那本就要满溢出来的水便顷刻间顺着口鼻喷了出来!随着接二连三的撞击,整个五脏六腑如同要被人顺着咽喉给揪出来似的,翻江倒海的拧着疼。一时间污物满地,吐得狼狈至极,连展昭自己都觉的无地自容。
可是耶律彦和根本就不肯罢手,还是面无表情的重复这样的打击,直到忽闻有人大叫一声:“放开他——!!”这才感觉身后有利器如疾风般猛刺过来,急忙躲闪,才发现一个相貌和展昭不相上下的中原男子已经青筋暴露的站在面前!
“——白玉堂,朕等你很久了!”面对一个躲过重重守备不请自来的中原人,辽王完全没有惊讶的神情,反倒是显得意料之中,只是将几近虚脱的展昭更紧的搂在怀里。
白玉堂本是听闻辽王留在大殿忙于整合出征前的事物才赶来寝宫一探究竟,可是没想到才刚混进门,正撞见猫儿衣衫不整的被他拖在地上折磨,顿时怒火中烧,肖龙根本来不及阻止,他便从梁上一跃而下,暴露了身份!
“耶律彦和,你这个暴君!变态!!你到底与猫儿有何深仇大恨,要这般往死里折磨他?!”白玉堂情绪激动,面色铁青,俊俏的脸也因为愤怒而多少有些扭曲。
“你白爷爷今天就要了你的狗命!!”
他说着便举起画影砍了过来,剑气凶狠,招招显露杀机。耶律彦和赤手空拳,左躲右闪,无奈拽着展昭,行动不便,一个闪失便被白玉堂占了先机,剑光所到之处,顷刻留下一抹血红!而一时的手软也令怀里搂着的展昭顿失支撑,死尸般的摔落在地!
“猫儿——!!”白玉堂一见立刻收剑奔了过来,慌慌张张的扶起陷入昏迷的展昭,急的手足无措,“猫儿你醒醒!你、你可别吓唬爷 ——”
天牢一别,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弄成这副模样?看着展昭一张脸孔毫无血色,浑身上下淋得湿透,被绷带包扎的伤口透着浓浓的血色,白玉堂心痛的无可名状。他一剑割断了缚在展昭身上的绳索,强压着哽咽的呼唤多次,却没换回半点儿回应。
“爷饶不了你——!!”
白玉堂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发了疯似的朝耶律彦和冲来。辽王虽然手臂受伤,但毕竟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君王,武功高深。见他来势汹汹便順势取了墙上钌挂的佩刀与之对将起来。一时间,寝宫里刀光剑影,瓷器玉器铜器破碎落地之声山响。
几个回合下来,白玉堂不但没有占到一点上风,反而觉得这个契丹国主似乎只是防守,根本没出杀招。这时地上的展昭突然抽搐一下,随即缓慢的开始挪动身体,模模糊糊的轻声呻吟。
白玉堂立刻收手奔了过来,见展昭眼中终于有了些神采,喜出望外的叫道:“猫儿,你醒醒,是我啊!你没事吧?”
“…白兄?太危险了,你…你怎么会…到这来?”展昭盯着眼前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孔,如梦初醒,但焦急万分的表情,仿佛身处险境的只有白玉堂一个人。
这时只听寝宫殿外一阵喧哗,金属碰撞之声四起,必是刚才的响动惊扰了禁军。展昭紧张的看了一眼白玉堂,随即便望向站在不远处的辽国君王,而他手臂伤的那一抹血红,瞬时便占据了他的视野。
完了!玉堂不但和他动了手,还刺伤了他?!?
展昭几乎绝望的盯着耶律彦和,眼中出人意料的充满惶恐和畏惧。一如既往的,这个坚忍卓绝的男人瞬间暴露出来的软弱,源于无法对他人的残忍,而不是自身的安危。
“白玉堂,朕的命令只说一遍!”耶律彦和与他四目相对后孤傲的说道,“现在放下剑,朕就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白玉堂哪听他这一套,就算门外的脚步声步步逼近,以他的性格,宁可玉碎也不会求瓦全。
“呸!白日做梦!你白爷爷我——”
他正要开骂,却被展昭突如其来的哀求给打断!
“玉堂!玉堂我求求你,不要再顶撞他!这里是辽都,你一个人斗不过他们——!!”他说的惊慌失措,大出白玉堂的预料。又不是第一次背水一战,这个死甯的猫儿何尝不是坚贞不屈,毫不退缩?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头壳真的灌进水去了?
“死猫,你干什么?难道真的要爷缴械投降不成?”
见白玉堂毫无退却的意思,展昭由衷的感到恐惧。若是禁军闯进来就一切都完了!他心乱如麻!
如果老天有眼,就不要让展昭错看了他吧!
“陛下!玉堂他只是误会了!展昭替他赔罪!您要降罪展昭认打认罚!只是——”
情急之下,他当着白玉堂的面低声下气的求他,巴望这个在世人眼里闻风丧胆的辽国之主能够大发慈悲,不要把眼前的场面变成一个毫无回旋余地的死局!可是展昭话还没说完,寝宫的殿门就被人敲得山响!
“皇上!末将是皇宫副统领莫敕翰!获报宫中有刺客,特来护驾!”
寝宫殿内的三个人顿时陷入一阵死寂般的沉默。此时辽王的一句话,立刻便能导致截然不同的无数种无法预料的结果。但是辽王只是静静的站着,目光冰冷却毫无妥协余地。
“玉堂…玉堂,把剑放下!”展昭死死的握着白玉堂手臂轻轻说道,语带颤抖。
“你不是刺客,就一定能说清楚!”他几乎绝望的看着白玉堂的眼睛,用白玉堂做梦都想不到的软弱语气恳求他放弃。
“猫儿,你这、这是怎么了——?!”白玉堂仿佛不相信眼前的这个胆小怕事的人会是和自己无数次出生入死,豪情万丈的南侠展昭,眉头拧的如同麻花一样,可就是不肯松开紧握的画影。
“皇上?!”门外的莫将军仿佛也察觉到了异状,语气焦急。但是耶律彦和依旧不动声色的站着,静静的等待。
“玉堂!”展昭知道再拖下去门外的禁军恐怕就会破门而入,他一下子爬起来跪倒在白玉堂面前。
“你就再信展昭这一次吧——”
白玉堂一见慌了手脚,不知道这个契丹人到底耍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猫儿这般畏惧降服。他狠狠的瞪了耶律彦和一眼,最终把眼一闭,咬牙切齿的将画影丢到远方!
“——朕很好!你们退到十丈以外候旨,没有朕的命令擅入者杀无赦!”
耶律彦和沉稳的下达命令,王者的威严摄人心腑。而门外的喧嚣也在这道命令之后渐趋平静。
“真是把君子之剑——”辽王坐在龙榻上欣赏着白玉堂的画影,目光高傲而孤洁,“可惜却跟了个草莽般的主人!”
白玉堂好不容易搀着展昭走回躺椅,一听他这般挑衅立刻反唇相讥,毫无惧色。
“你白爷爷就是江湖草莽又怎样?总比豺狼恶鬼披着人皮还自诩英雄来的好上百倍吧?!”
“哼!死到临头了还这么伶牙俐齿!夜闯朕的寝宫预谋行刺,你真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呸!爷本不是冲着你来的!天晓得你下手如此狠毒,居然往死里整治猫儿啊!你这个天杀的暴君!爷取了你的狗命,也算是积德行善!!”
“…白兄,不要这样…”他说的气愤填膺,但身旁的展昭听了却是万分担心。玉堂性子太过急躁,嘴不饶人,本来才刚显出一丝生的曙光,展昭却极担心会因为他的口无遮拦而断送了去。
何况他似乎能感觉道,这个传说中鬼刹般的男人好像也并非如传闻的那样毫无情感,善恶妄杀…
在白玉堂现身前,吐得昏天黑地的展昭才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辽王如果真是要惩罚自己,天牢里那么多令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只要吩咐下去便是了,又何必屏退了所有人,亲自动手做这种肮脏污秽的事情呢?
他只是想让展某将胃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展昭依旧急速的喘着气,但是却目不转睛的盯着耶律彦和手臂上的伤痕,断断续续的说道:“白兄无意冒犯陛下,今日之事,只是误会……”
“是吗?”耶律彦和没等他讲完便打断了他的话,凝眉蹙目的转过脸来瞪着展昭身边满脸怨恨的白玉堂,难掩愠色。
“早知道你要他死,朕就该成全,给你留具尸体便是!”
“你——你胡说什么?”白玉堂一听就火冒三丈起来,“爷什么时候要猫儿死了?!”
可是辽王的话一出口,展昭心里便明白了三分。
“莫非是那些梨子……?”他若有所悟的自言自语,一旁的白玉堂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却依旧是满眼的心疼。
“你想食瓜果不会与朕明讲吗?干嘛背着朕胡吃海塞?”
耶律彦和脸色难堪的一塌糊涂,但训斥归训斥,却再没有杀气。
“你现如今体质极为虚寒,心肺脾胃几近精竭,气血肝肾亏损至极。朕给你补气养血,强心易肺都来不及,你又怎敢乱食那些大寒之物?”
一席话说的展昭是哑口无言,听得白玉堂是目瞪口呆!
这个该千刀万剐的混账东西和那太子一样也是个郎中?白玉堂忽闪着一对大眼,惊异的无可名状。这时才想起太子好像也说过,辽王将猫儿从天牢秘密带进宫,也可能是为了猫儿好之类的话。莫非他指的就是这个?
妈的,这对契丹父子怎么干事如此欠缺磊落,有什么事不能明说,遮遮掩掩的,好事都能给猜忌成驴肝肺!!
正想到这儿,却见辽王突然提着画影走了过来。近身之前,白玉堂几乎本能的将身子横在他与展昭之间,极为警惕的大声问道:“你干什么?!”
“哎,白兄,不得无礼!”展昭一见急忙拉住白玉堂的袖管道,“陛下没有恶意….”
你现在才知道朕没有恶意?耶律彦和不屑的瞄了一眼白玉堂,轻哼一声,接着便提起展昭的手腕。脉象所致,已趋平顺,还好吐得干净及时,才没有了性命之忧。
“展某无心激怒陛下…”展昭见他无故受了伤却还是先来替自己诊脉,很是愧疚,在辽王放开手的时候,终于开口。
“今日之事都是展某任意妄为所致。连累陛下龙体受伤,实属展某之罪,千刀万剐,展某愿意一人承担!还请陛下网开一面,宽恕白兄的一时冲动,放他走吧!”
白玉堂在一旁听了顿时冒了火。
“什么叫你一人承担?你是瞧不起爷还是爷贪生怕死,付不起担当?!爷就是砍了他一剑,上刀山,下油锅,爷还给他就是了!何用你来替爷受什么千刀万剐?你要是再把祸事往自己身上揽,休怪爷与你翻脸!!”
“白兄,我…”展昭当然知道他这番责骂根本没有半点儿恶意。可是你千里迢迢遍寻展某至此,这份情意已经重于泰山。如今展某已不是昔日那个能与白兄你再并肩作战的展昭了,只有拖累白兄的份儿,你真的犯不着为了这样的一个无用之人妄断了性命啊!
两个情深意重的男人,落难重逢后的首度对话竟都是全心全意在为对方着想,耶律彦和听了忿忿的哼了一声,便转身又端坐回了龙榻,只是一双英目却一直死死盯着这个闯进来的飒爽青年,仿佛要把他的骨头都看透。
这个男人与执拗内敛的展昭不同,从骨子里透着一份不羁和洁傲,但是却也是个性情中人。他敢只身一人来到朕的大都,探天牢,闯皇宫,可见那过人的胆色甚是了得。还有刚刚同朕过的几招,招招凶狠精准,甚至剑走偏锋,绝非等闲之辈。
“你以为朕的皇宫大内是他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么?”辽王冷峻的板着脸,目光犀利,语气愤愤。
“就凭他今日的胡作非为,朕要是放走了他,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朕全无了血性?!”
“哼!爷本来也没打算求你能大慈大悲!只要你肯放猫儿回去,爷送他到了开封就回来任你处置!”白玉堂毫不畏惧的上前一步,说的字字坚决,铿锵有力。
“玉堂,你胡说些什么?!”这一次倒是换成展昭沉不住气了。“要是用你的命换展某的命,展某宁可现在就一头碰死在这儿!”
他是真的动了气,边说边激动的微微颤抖,不知到底是因为浸了整晚的冷水,还是由衷的恐惧。
是的,当禁军站在殿门外的那一瞬间,展昭不得不承认自己害怕。就算玉堂武功再高,毕竟不是神仙,面对数以百计的大内高手,终将是寡不敌众。如果真的被擒了怎么办?这些契丹人对待刺客的残忍自己可是九死一生亲身经历过的!
绝对不能让与自己情同手足的玉堂也受到这样的伤害!他拼命的告诫自己,绞尽脑汁的思索着一线生机。正因为是这种强烈的祈愿,才令他舍弃了所有尊严,心甘情愿的求助于眼前这个本最不愿意臣服的敌人!
上天垂怜,自己的孤注一掷似乎不能算是输的精光。毕竟这个辽国之主在那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选择笑纳了他这份最后的骄傲。可是连展昭自己都不知道,这样毫无选择的选择,到底会将他和玉堂的命运转向何方。
“哼!你当真要为他两肋插刀吗?”辽王淡淡的说,若不是距离甚近,怕是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
“废话!总对一个病病怏怏人下狠手算什么东西?有本事就冲你白爷爷来!要是爷皱皱眉头,这辈子都只配给你当孙子!”
“很好!”耶律彦和脸上爬上一丝冷笑。“若你真能将朕要的取回,朕倒是可以网开一面,赦了你今日擅闯寝宫的死罪!”
白玉堂和展昭一听都觉得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正像买卖的双方一定要有等值的交换一样,行刺是身为人臣最惨烈的罪恶,天底下还有什么能重要到和一国之主的安危相提并论的呢?
白玉堂性子急躁,已是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问道:“好!一言为定!你要爷取回什么?”
“太子!”
辽王语气深沉的吐出这两个字,听得白玉堂蹙着眉头一怔,也惊得展昭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被李元昊给劫走了!白玉堂从肖龙嘴里只听说了这些。但不是说一个什么什么亲王的已经去追截了吗?莫非还是被他们给走脱了?!
“太子终没能追回?”白玉堂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问道。
展昭听闻后诧异的望他一眼,心里纳闷他是怎么知道有人去追太子这件事。
“克硕汗亲王带着禁军沿路追了几百里,那些西夏人定然是早有安排,中途便择了小路,遁入山林,没了踪迹!”
辽王说的淡然,没有展昭早前见识过的急躁和愤怒。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处置那位克硕汗亲王的,但毕竟是他的兄弟,又是太子的叔父,出了这样的事,即使有渎职之嫌,却也绝非其所愿。一边是嫡子,一边是手足,这个朝内朝外一向不留情面的国主,今次是否真的能做到铁面无私,实在是个天大的疑问。
毕竟他不是没有感情 —— 展昭又一次隐隐约约的感受到这个外表冷酷的男人身上包裹的几乎严丝合缝的人性,即使隐约却也真实存在着。
“哼!你不是要发兵攻打西夏吗?‘北国战神’还讨要不回自己的儿子?!”
虽然白玉堂也多少有些担心那个总是不知所谓的辽国太子,但是一想到他老子的暴虐就总有一种遭天谴的欣慰。这样一副奚落的口吻,袖手旁观的意味浓厚。可是一抬头,却被展昭满是责怨的看了一眼,白玉堂极不服气的撇撇嘴,却也不再做声。
耶律彦和也是白他一眼,但终还算不上恼怒。
“私通大宋,谋反篡逆,不用你说朕也会和西夏算的一清二楚!”他字字掷地有声的说,残酷的征服欲望溢满双眸。
“只是即便明日发兵,最快的先锋杀过边境少说也要半月有余,更别说到兴庆府了…..元洪他恐怕等不了!”
“什么等不了?不就是受些冻饿,挨些刑罚吗?猫儿被你们折磨了五年都能忍得,爷就不信他撑不过这个把月?”
“若只是些皮肉之苦朕倒不甚担心。但元洪少时受过惊吓,生过场大病,虽然捡回条命,却落下了世间罕有的寒症。所以他必须每逢满月服用朕调制的炽盛之药,虽然对常人而言是剧毒,但是却正对他的病症。一旦间断,出不了一个月便会失温凝血,最后全身僵寒而死!”
此言一出,两个人便惊愕的瞠目结舌!
他有寒症?白玉堂脑中飞快的闪现那日被困太子府时的情形,他的确说爷毛手毛脚的打翻了一个什么毒药来着….?
“‘焱…犳’?”白玉堂自言自语的说出这个绕口的名字,不料却立刻引来辽王的一个凶狠侧目。
“你怎么知道朕给太子配的‘焱犳’?”
白玉堂一听暗叫不好,心里使劲的骂自己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说溜了嘴。可是事已至此,再隐瞒也是枉然,不如干脆扯谎!
“呃,当、当时爷为了寻猫儿的下落跑遍了各个王府,在太子府书房外偶尔听到有个磨墨的丫鬟提醒他服药…”
辽王听了沉默的有看了他一眼,眉头紧皱却也没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转身取了龙榻边几案上一个寸余的细颈鎏金铜瓶,瓶口裹了蜡封。
“你要在下次满月之前找到太子,服此瓶中之粉,方可救命!”辽王谨慎的吩咐道,“但是此毒没有特效的解药,常人决不可吸入半点儿渣砾,否则华佗难救!”
啧!这个爷知道!即使不愿承认,白玉堂对那日解毒时的苦痛依旧隐约的心有余悸。
看着白玉堂一下接过瓶子,展昭却感到紧张和愧疚一拥而上。结果为了展某这个祸星,害的玉堂竟要孤身犯险独闯千里外的西夏,与那城府极深又心狠手辣的西夏世子周旋?李元昊棱角分明的脸在他眼前瞬间闪过,至今仍令展昭感到汗毛直竖!
“不行!白兄不能去西夏!”展昭急的大叫一声,一把将白玉堂拉到自己身后。 “李元昊佣兵谋反,劫了太子必是要威胁辽国,怎会不重兵防备?白兄要是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展昭绝不答应!”
“猫儿,我…不会有事的。”见他如此虚弱却还是不畏□□挺身想要保护自己,白玉堂心里暖热至深。
刚才见他对着辽王低声下气的服软哀求,爷还差点儿错怪了猫儿!但是此情此景,这个人还是自己认识的展昭,是那个大宋远近闻名的南侠,是开封府有胆有识的御前侍卫!只是他的背影比爷记忆中的要消瘦的多。
是爷对不起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爷当初何以就会听信了那些传闻,舍了继续寻你?枉费我们当初同生共死的誓言啊!爷背信,让你这些年独自一人孤军奋战,忍辱负重活得这么辛苦,你却连个怨字都没有!事到如今,刀山火海,爷要还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暴戾的契丹蛮子了!
“爷替你儿子送药,你也要答应爷不再对猫儿下毒手!”白玉堂横着眉直面耶律彦和的犀目光,“不准再伤他,要好吃好待,细心调理他的身子!”
“你自身都难保,还敢与朕谈条件?”辽王冷笑着,眼中透着一股轻蔑。
“哼,你要是不答应,爷就把你的药撒到大漠里去,看你那宝贝儿子能撑几天!”
可是话音刚落,只见辽王右手一扬,已是将白玉堂的画影紧紧抵在展昭的胸前!
“朕喜欢有血性的汉子,你不妨试试看!”
“你——!!卑鄙!下流!你怎么总是拣软的欺负?!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别让你白爷爷瞧不起你——!!”白玉堂一见他居然拿自己的剑威胁展昭,气的破口大骂!
辽王阴沉着脸,把画影猛地一提,利刃碰上展昭的颈子,瞬时溢出一滴细小的血珠!
“你再口无遮拦的胡言乱语,朕现在就让你后悔!”
“哎哎——好了,好了!爷不骂了还不行吗?你可别乱来啊!”白玉堂一见他似乎真的动怒,赶紧知趣的闭了嘴,随即紧抓着展昭的手说道:“猫儿听话,你安心在这儿静养,爷少则一月,多则两月,一定会回来带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玉堂这…这太危险了!两国交兵,那个领兵的二皇子对宋人成见极深,万一腹背受敌,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你不用担心!”谁知耶律彦和听了倒是撤了手中的画影,从右手食指上退下一只錾金掐丝的戒指。
“万一情况紧急需要大辽的兵士,只要将这个戒指交给监军的北院大王,他自会帮你!”
不是交给率兵的二皇子,而是交给一个监军王爷吗?白玉堂听了心里暗自嘲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你家老二心怀不轨啊!可是再看猫儿时,依旧是担心无限。
临别时分,白玉堂和展昭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却仅仅化作默默无言。偌大的一个座寝宫冷冷清清的站着三个男人,尴尬的维持着缄默的气氛,直到辽王详咳一声,嫌弃的瞪了他们一眼。
当初就是在这章以后,辽王大人这个虚构人物的人气开始飙居榜首,王猫配的呼声与日俱增,很快演变成有亲每日一催的地步,囧,所以,所以。。。小九就顺应民意的开始朝DM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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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五十四、猫鼠重逢、被迫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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