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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一百七十八、欢喜冤家悟三生 ...

  •   一场秋雨一场寒,向北,越行越冷。

      明日就要出关了。

      白玉堂坐在驿馆的窗栏上盯着漫天星斗发呆。

      不知他会不会来……

      然而想过立刻挠头。怎么可能?他是一国之君,不过是来收验临时加赐的岁币,接纳互使的和书,还值得亲来亲往?

      但那最后一夜的情景从脑中一闪而过。当时他的确是说过入夏递送和书,入冬榷场纳岁他都会来,不知道是不是骗人。

      白玉堂眉头微蹙,觉得吃亏。哼,反正爷被他骗多了,居然都学会不再计较了。

      一阵冷风吹得他脖颈泛凉,白玉堂撇着嘴替明日发愁。因为大队人马早就从夏衣换成了秋装,可自己走的匆忙,用时才发现根本没带夹衫。换做别人识时务为俊杰,可路上匆匆,哪能说买就买得到那么合心的白缎夹袍?挣扎再三,白玉堂却还是怎么也横不下心套上那些难堪至极花红柳绿,而塞外没了房舍屋檐统统要住帐篷,可千万别不争气的伤了风寒啊!

      起身回房,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叹了口气,浅骂自己一句‘没出息’,这八竿子打不着的距离,怎么心中脑里闪的都是那个人影?!

      结果一夜无眠,次日在马背上哈欠连天,惹得众人不时侧目偷看。

      “白大人,你昨夜未睡好吧?”出发前欧阳寒撵上他的坐骑,看着那对与白玉堂的俊朗相貌同样出类拔萃的黑眼圈笑问。

      “嗯……”他敷衍着回,眼皮打架。都是那倒霉小子,何止昨夜,害得爷自打过了庆阜就没睡过整觉,算得上是积劳成疾!

      出了关,辽国派来迎接的遣使会在落雁坡迎候,但与此之前一段山路,算是两国交界的灰色地带,马贼时常出没打劫商队粮车,故须格外小心戒备。

      整个使团一共有三百一十二人,一百四十七辆车辇,前前后后近半里长,可将一百八十名护卫散开来随扈,稀稀拉拉的看不出个队形,倘若严格按照兵家所论,破绽百出。所以万般无奈,白玉堂领头,欧阳寒压后,希望凭借习武之人的敏锐尽可能早的嗅出危险。

      山狭谷峻地势险要,队伍行于谷底处于明眼劣势。白玉堂一路草木皆兵的戒备,好在除了曳掠树枝的阵风呜呜作响,没有杂音。

      而所谓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众人觉得走运再有两里路就能出了山谷的时候,突见右侧山峦上‘咻’的一声哨箭!

      “保护泛使大人!!”白玉堂大声命令,随即驭马提剑前奔十丈立于队前高地查勘。果不其然,衣衫黯淡的马贼若隐若现伏于前方通往谷口的林间,人数不少,鬼魅一般,看的他眉头紧锁。说来也怪,已见彼此的距离怎么还不攻来反而在林间来回跑蹿?难道刚刚的哨箭是在寻衅?

      “白大人,我们杀过去将他们打散!”欧阳寒于队尾巡视并未见异状,便策马前来讨主意。如此主动出击的策略,冒险是冒险了些,但马贼嘛,再多也是乌合之众,一般只要将领头的斩落,喽啰中大部分就会溃不成军。

      白玉堂看看左右山岭实在是再被动不过的地势,不禁让他回想起当初与那西夏国主在浊水溪的惨烈一战。若是正面硬碰,万一有人从山上落下箭矢明火,身后跟的可都是要给辽国暂免和亲的“诚意”,车车都是金帛贵器,砸碰不得啊!

      “事关大人与货品的安危冒险不得!你在这里坐镇留守,爷去看看能不能寻得他们的头领求个方便!”白玉堂拧着眉头立马片刻,却不无无奈的如是而叹。

      欧阳寒一听大惊:“大人,那是马贼,杀人不眨眼!连我大宋官队都敢截岂是善辈?!”

      白玉堂听了以连自己都觉得有长进的沉稳口气说道:“江湖上混的,多少要讲些义气情面,况且他们也未必知道我们是大宋官队。若是先发制人风险太大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所以眼下只要有一线希望,还是要尽可能的兵不血刃!”

      “可是你只身前往实在是太危险了!我陪你去!”这个彪悍的开封汉子血气方刚,杀气满溢。

      白玉堂冷笑一下,心道这算什么,你要是看见爷跟那猫儿以前的马踏千军还不晕倒?

      “你我都走了谁来护卫大人和物品?这次议和可是包大人好不容易求来的,怎敢有个闪失?再说爷独来独往惯了,若真的不成,你功力不到逃跑反而增加了爷的危险。”

      他笑答,混着善意的嘲弄,于听者耳中是万险独揽的豪气。欧阳寒见识过他替展昭两肋插刀,却本能的不信他那方轻快会是胸有成竹,只是这个义薄云天的锦毛鼠却绝对不是个会容人讨价还价的主儿。

      那袭白衣策马之际抛下一句“若是有变万不可恋战,也不要管爷”。话说的冷静凛然不似凡人,令听到的一干护卫心里当即不祥的‘咯噔’一下!原来他当真一点儿把握也没有?!欧阳寒闻声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叫出声,那白马金羁的飘逸身形就没入了山林!

      正是日上三竿的时候,黄叶满枝的树林依旧茂密,光影交错闪着金灿灿的粼光。

      可白玉堂顾不上这些,紧紧握着画影,马蹄每踏一步都只是让精神更加紧绷。因为说来实在是怪,刚刚明明看见那伙马贼出没于此,但入了林子再寻却只闻其声,循声追撵了去又不见人影,来来回回像是在故意引诱爷朝林间深处走似的。

      难不成还有陷阱?他心里一震,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道理,他们看重的是财,诱爷深入干嘛?于是他还是向前走,边走边在树上留下剑痕作为记号。

      林间寂静的如同死了人,而当他划过第三十一个印记之时,白玉堂突然觉得身后好像闪过一个人影!

      猛然扭头,什么也没有。不可能!爷明明就听见有人——

      白玉堂大惑不解,刚要转回身来,马儿忽然打了个响鼻,他思绪一乱,反射性的一勒缰绳,却只觉眼前一黑,人便已被横着扑倒坠落马下!!

      肩背摔得生疼,枯枝败叶咯的极不舒服,但是白玉堂哪管得了这些,下意识的就要拔剑,但整个人却在下一刻呆住!

      “耶、耶律——?!?”

      墨黑眸子瞪得比铜铃一点儿不小,脸上的表情也是肌肉僵硬摆不回原位似的糊在那里!可是白玉堂却绝对肯定自己是清醒的,因为那个梦里见过多少次的人就温热的伏在自己身上,微卷的发丝清清楚楚划过自己的脸庞!

      “玉堂…你可来了。”耶律元洪心潮翻涌,激动的连声音都颤抖。

      那老鼠还是惊愕难耐,嘴巴开合数度才最终挤出一句:“你——你是一国之君啊,怎么会跑到这儿来?!?”

      “因为我实在等不及要见你!”

      “可、可是……”

      “你可知道这两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么?”对方委屈的答,像个被人欺负的孩子,说完就不由分说更近的贴凑过来,吻上那双无措的唇。

      炽热的温暖从唇齿间蔓及周身,延烧到头脑,立刻就是一片纯白的雪色!胸中那颗原本因为紧张而加快的心更是铿锵,放肆的纠缠衣衫相隔的另外一半,恨不得融进对方的频率!白玉堂不知这样的甜美到底沉溺了多久,但总归让他的心智逮住一丝空隙,意识到眼下的尴尬处境。

      “耶律…爷是来借道的…”

      他竭尽全力稳住自己愈来愈急促的呼吸,睁眼所见却满满的都是那个人的所欲所求。但对方不答,立刻又是一个吻吞下了没说完的半句话,拉走他妄想隔开两者的那只手,十指紧紧扣住。

      ……你这小子实在是比我还要胆大妄为!!

      心跳狂乱,手脚不听使唤,白玉堂有心无力挣脱不开,却暗自惊讶这个温儒男人的热情居然比火还烫!而在那份炙热沿着颈间烧至胸前,这个花月无数的风流少侠终于忍不住说道:“他们都在等我,会有人来寻——”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我是一刻都不要再等下去了——”

      对方听了不但没有退意,反而更是将他的轻薄夏装扯开。鼻息可及之处,白玉堂清楚的嗅得到那种只有贵族才用的雍容熏香,喘息漫过的每一寸肌肤都酥酥麻麻,撩逗人心。

      “耶律,不能在这儿……”终于他将脸闪避一侧,不再看那张快要使之灭失心神的脸庞,希望能就此打住。

      可是耶律元洪闻声突然支起身子,一把将自己的外袍也掀去,英气的脸庞散着绯红,却紧蹙眉头俯看仰在厚厚金黄秋叶上的白玉堂,眼中的浅色闪着秋空中的浓浓忧伤:“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只要与你一起,就是刀山火海,修罗地狱我也一定会去……”

      他话说得极为坚决,有些蛮不讲理,但白玉堂却只是眯着眼看着,无意反驳。

      你这傻小子,已经是一国之君怎能还是如此随性的厚道?上辈子你到底欠了爷什么,这辈子要如此不管不顾的待爷好呢?世人都说‘今生知遇来生盼’,可爷一向性子急,这份情既然已经缘定三生,还是就在今世劫了去吧!

      一抹笑意淡淡的划过嘴角,挽上手腕的一瞬让这个契丹男人有些意外惊讶,白玉堂见了明丽一笑,眼中四散幸福。他将那只手拉至唇边轻轻碰触一下,随即慢慢下移,顺着自己的胸膛直至心口,而后紧紧的按压在那里,让对方感觉得到自己强烈的怦怦心跳!

      “这里,一直有你。”他笑的安详平和,动人心腑,“一旦陷进去了,如何还跑得出来?”

      一句咒语,燃尽所有不堪,将两颗心化作浴火凤凰,势必要用炽热融尽对方!

      漫天飞黄的金色世界,解脱了束缚的两个灵魂真性不朽,缠绵相拥,彼此相知相惜,相亲相爱,紧贴无隙的抚慰,不再遥遥远望,罪恶的欣赏对方的孤单。这般天意难违的旷世奇缘,并未被欲望践踏,反而灿烂的涅槃升华,一声一叹,一举一动都是真挚的疼爱,诚实的接纳,真真的享受生命,彻底的放纵人性,即便是一瞬即逝的奇迹,也要拥有耀星撼日的夺目光华!

      几番云雨,□□销魂,空荡荡的林间弥漫着阳光淡淡的幽香,一切恢复金灿灿的宁静安详。

      望着怀里静静安睡的白皙脸孔,耶律元洪开始有些自责,没想到我的所求居然会让你这般疲惫。北院王叔说你在中原帮了父皇很多忙,为了救展昭是不是累坏了你?遥遥万里我无法帮你更多,所以才想到用和亲来牵制赵祯,给你们好歹留条退路,多一枚可控的棋子。

      偶起的山风带着秋天的凉意,拂过那人赤露的臂膀便起了寒战。耶律元洪赶紧去寻遗落一旁的隽永白袍,可手一触上那明显与季节不符的单薄顿时暗自心疼起来。

      你这大大咧咧的家伙,如此一件丝绢外衣即便在江南怕都不够,难道你就没见识过北国的天寒地冻?为了别人天雷地火都敢闯,可怎么就学不会好好的照顾自己?

      于是他小心翼翼侧身拽出垫在自己身下的缂丝夹袍,轻轻盖在白玉堂身上,而后就像守着一件稀世珍宝,屏气凝神拥着不放,恨不得替他赶尽世间一切的不堪与伤害。

      等到白玉堂再度醒来,已是日落西山。他深吸口气,迷迷糊糊挪动一下身体,感觉周身酸痛的要命。然而真正唤醒他的是额上一个轻轻的吻,抬眼,就见那人近在寸指的守护。

      “睡的好吗?”耶律元洪满脸笑容的深情望着他,“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你呢!”

      “嗯,爷这几天没有一日睡得这么踏实…..”白玉堂诚实的招认,本想翻个身却被对方揽在腰上的手臂挡住,肌肤上的真实触感让他顿时记起早间前所未有的巫山云雨,脸色竟毫无预兆的又红了起来!

      耶律元洪自是看得清楚,不但不松反而又紧几分力道,将脸贴在他的脖颈耳边喃语道:“我是说在犹豫要不要叫醒你,然后继续。”

      那老鼠一听就睁圆了眼,不是生气而是惊讶,盯着那张极为认真的脸半天才说出口:“…你还想要?”

      “如果是呢?”听者坏心眼儿的戏谑道,而后又将下巴踮在白玉堂的肩膀,“…你讨厌么?”

      如是一问令这风花雪月惯了的白老鼠颇为尴尬,咬了咬嘴唇喃喃一句:“天黑了,爷再不回去真的要出事了!”

      虽然原本就是玩笑,可对方听了如此扫兴的回答还是意外的撇撇嘴,犹豫一下坐直身子,长出口气不屑道:“能出何事?人都让王叔的人马接走了,现在不但早就到了落雁坡,八成已经开宴了呢!”

      “嗯?”白玉堂一听愣了一下,很快眉头一挑瞪着那始作俑者,“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成心耍爷是不是?”

      “天下奇冤啊,我这怎么看也得算是耍他们吧?”辽国之主笑嘻嘻的答,借着星月细细打量这个梦寐以求的宝物。那份精致,那份恬雅,那份眉宇间丝丝缕缕透射的飒爽英气,绝对是造物的奇迹。

      你我上辈子到底是结了何种前世之盟,今生才能这般邂逅呢?他想着自顾一笑,而后将那胜雪白服披在白玉堂身上说道:“天不早了,穿好衣服我们回去吧!”

      回去?回哪儿去?白玉堂听了眼中晃过的都是疑问,耳朵一竖等着下文。

      “我把捺钵设在南京郊外百里,离这里大约只有三十里路程。”

      “捺钵?”一对大眼睛黑亮亮的闪烁。那是啥鬼东西?

      耶律元洪一愣,才想起这老鼠不是那只猫,契丹文是一个字都听不懂。他呵呵一笑:“就是我们辽国皇帝的行营牙帐!”

      “什么——?!”白玉堂一听差点儿没晕倒,你还真的大张旗鼓班师到这儿来了?是怕世人不知道还是怎么的?!

      “你紧张什么?我们契丹人呈祖训本来就有居无常所,四时转徙的习惯,皇帝也一样。春夏秋冬四季设捺钵于野,闲时渔猎避寒暑,战时便是军前帅帐。如今朕只不过是‘恰巧’移驾南京猎獐鹿而已。”

      对方一边穿戴整齐一边笑着解释,然后看看白玉堂那件实在单薄的可怜的长衫,眉头皱皱,随即便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来递到他手里。白玉堂的确感到里外透风,但回看一眼摇摇头笑着拒绝道:“你也是一件里衫,怎么就会不冷?爷冻着只不过感个风寒,你要是生病可就是军国大事了!”

      耶律元洪听了眼一垂,也未再坚持,而是起身牵了马跨上去,而后伸手过来将白玉堂也拉上马背,但那老鼠屁股刚一沾马鞍,就被身后那人用自己的袍子裹了个严实。

      “你可乖乖别乱动,否则咱俩就得一块栽下马去!”耶律元洪温柔的拥着他的腰,附在白玉堂耳边喃语警告,满盈盈带着‘这可是天意’的得手之喜。此番善意虽弄得那老鼠身暖心热,却还是侧眼一瞟,心下暗道,怎么又被你这小子算了一把…

      但才走了没几步,这老鼠突然别过脸来说道:“耶律,使团的人还在落雁坡等爷的消息,爷是护卫他们的,可不能回你的什么什么钵去啊!”

      辽国天子嘴角一翘:“都到了圣驾跟前宋使还能不来见个礼?你别瞎担心了,有我大辽禁军在侧还能让他们少了胳膊缺了腿?过几日我就宣其行营谒君,而你嘛……”

      白玉堂听出他的口气怪异,不禁更是阴眼一瞟问道:“爷怎么啦——?”

      “我在想与其让你我一趟趟的跑,是不是该干脆给你扣个罪名永远留在我大辽算了!”贝齿一露,一国之君居然像个顽劣的孩子!

      白玉堂一听顿时脑子发木!

      “你——!!”

      “唉,谁让你恶名在外?擅闯宫闱,以下犯上,要不就是又偷了皇家至宝之类的,反正只要我开口,难道还怕你家皇帝不信?”

      “耶律小子,你、你敢!?!”心火旺盛才是重生丹药,结果这还魂回来的锦毛鼠怒呵一声,猛地扭身要找那人拼命!

      “哎哎哎,玉堂,你别动啊~~~”

      寂静的山野林间马儿一声嘶鸣,随即就是两声重物坠地的闷响,惊鸿飞燕,好不张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2章 一百七十八、欢喜冤家悟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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