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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一百四十、真凶浮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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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埋幽石,委骨穷尘。
这片黄河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千年战火延绵,使得山中几乎每一寸赤土黄沙下都埋着无法魂归故里的尸骨。
可真的要死在这儿么?
这般来去匆匆毫无意义的生命又是为何而生呢?到头来除了伤害,什么也不能留给爱过我的人么?
天玺感觉手脚轻飘飘的,四周阴晦幽暗,静的令人毛骨悚然。她天性开朗,喜欢温暖炫目的阳光,最见不得神秘如墨的黑暗。难道这儿是阴曹地府?不——我不要呆在这儿!谁都好,谁带我走?!快带我离开这里!!陛下!展昭——!!
“不——!!!”
“哎——公、公、公主!?#@%!# 猫…猫儿!你、你、你…快来呀,救、救命啊——!!!”
梦中的天玺显然还未清醒,连眼都没睁却突然一把揽上身边触手可及的温暖,对坐在她身旁等她苏醒的白玉堂又抓又搂,又哭又闹,吓得这一向万花丛中风流倜傥惯了的白衣少侠如遇鬼魅,惊慌失措,顾不得颜面大声呼救!
天玺听得熟悉,这才眨巴着睁开眼睛,恍惚间只见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飞奔而来,泪水却似得了感应先于理智的夺眶而出!
她愕然,不可置信,一双清眸朦胧如梦,怵愣片刻眼泪更是如山洪倾决,撇了刚刚下意识抓着的白玉堂的手臂,一下子扑进来人怀里,‘哇’的一声痛哭失声!
“昭!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吓死我了——”
展昭知她受了惊吓,任她伏在自己怀里哭了个痛快,许久才轻声安慰,语带埋怨却也颇为心疼。
“……没事了,没事了!你这傻丫头,为何要孤身犯险,让所有人都替你担惊受怕?”
天玺抹着狸猫似的花脸抽泣,想到展昭居然真的从木叶山千里急行寻己而来,心里充满前所未有的温热和安全感,一时欣喜居然破涕为笑,连自己都觉得不成体统。
然而须臾间她却突然被施了定身法,双目圆睁呆望皑皑白雪周身战栗。展昭不明所以,低头往怀里一看,天玺却如同被雷击中‘啊’的一声将他推开,反方向弹去!
“不要碰我!!李元昊骗我出塞,还找人欺负我!我…我、我被他们——”她蜷成一团面无血色的大叫,话未说完就又泪如雨下,满脑子闪过的都是那群邋遢男人龌龊的脸,唯一还能想到的就是责问自己何以无耻的还没死掉!
展昭见状痛的如同被人在心肝脾肺上狠狠揪扯一把,连忙冲过来叫道:“公主!公主你冷静点!你没事!什么都没发生!!”
怀中人颤抖丝毫不减,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战战兢兢的对视上展昭乌黑的眸子,流露最大限度的疑惑与惊恐,始终朱唇难启。展昭从没见过她这般无助,心里又是被狠蛰一下,眉头紧蹙却勉强挤出一丝宽慰的笑。
“…我和玉堂及时赶到,把那伙歹人全杀了!所以他们没有得手,公主你是清白的!”
天玺还是惊魂未定,她原本是从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的;然而如今她的直觉却令她犹豫。四周除了一片银装果然没见到任何异样,环顾一圈结果与站在展昭身后数步之遥的白玉堂的目光不期而遇。
那对星眸深不可测,里面充满诧异疑惑和小心提防。
展昭见她直盯着白玉堂看,心中自是明白她的苦楚,也转过脸去望那一身的白衣似雪,表情复杂,期望着这老鼠能给她个宽心。
唉,这死猫!白玉堂见状心领神会,晃了晃被天玺抓过的胳膊,挂着有些乖张的笑,脱口而出:“你这般凶猛,他们哪是你的对手!”
“玉堂!”
白老鼠被猫喝斥撇嘴挠头继续笑的勉强:“我们赶到为时未晚,这猫儿像疯了似的把他们全斩了,都没留一个给爷出手!”
是吗?原来我还——
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不是害怕而是委屈。短短几日的经历对天玺而言却似千年考验。还好,我没让陛下蒙羞,也没有让辽国蒙羞。
然而借天玺出神儿的空挡,白玉堂找个借口将展昭拉到一旁,劈头就骂!
“你到底想干嘛?为何不告诉她人不是我们杀的?!”
展昭抿抿唇心乱如麻:“怎么告诉她?说我们赶到时她和一堆死尸在一起?”
他一提醒,白玉堂就头皮发麻,脑子里不由自主闪过那白皑皑的雪原上刺人神经的遍地鲜红,惨烈的让他又回忆起在贺兰山中诡异的夜!只不过这些死人明显不是被猛虎或狼群袭击,而是更为无从解释的惊骇死法——所有人都几乎被穿透,当胸留下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碎肉散落一地,伤口粗糙并非被刀刃切割,还有一人的心脏被抛出几丈之远!
行走江湖见过无数门派招式,却没有听说哪门哪派使得如此凶狠残忍的取心杀人之法!白玉堂暗自打了个寒战,搔搔冻僵的鼻子问道:“…你想明白那伤口是怎么弄出来的了么?”
展昭拧着眉无声的点点头,但随即又赶紧摇头,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向坐在火旁的天玺望了一眼。
白玉堂自然知道他想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推测,情不自禁的握紧佩剑,后脊一凉。
“猫儿啊,不是爷乌鸦嘴,这个公主真的很不对劲儿!跟你说啊,这蛮荒之地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爷可是亲眼见证过的!说不定那些西夏蛮子的话多少有些道理呐…你看看她身上溅的血渍,爷觉得真的是她——”
展昭没有回答,心里却也是大惑不解,翻天覆地。在开封府办案多年,心细如他一上眼就注意到天玺前胸手臂上浸透的鲜血!如若是密宗的某些凶残武功,要人为的做出尸体上的创伤恐怕也都不太可能,难以置信的是仅凭公主的武功和手劲儿如何就能穿透人身?!
当然,如果李元昊相信的那些怪力乱神并非空穴来风的话,她便不是常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啊!难道真的三生有幸遇妖撞鬼不成?!展昭猛的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戒备森严神情紧张的白玉堂苦笑。
“行了!别再自己吓自己了!也许是有奇人先我等一步救了她也未可知!当务之急是要赶在西夏人发觉之前赶紧脱身,趁着夜色撤回城里再说!”
白玉堂一听差点儿昏倒,你居然铁证如山都宁可视而不见?!这般袒护之心昭然若市,吃惊的这只白老鼠面部痉挛了好一阵子都复不了位!随即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不说,咋舌暗道,这死猫命里犯了什么克,难得偷回腥还碰上个妖孽?!
罢罢罢!反正没有解药,那作恶多端的辽国之王这回必死无疑,等送这诡异的公主回去爷就是绑也得带你离开契丹,远离这是非之地!无论如何,爷可是绝对无法做到像你那般若无其事的照常招呼这么个瘆人的公主!
三人两马走在漆黑的山林夜幕,马蹄声碎,碾人神经。
其实偷袭敌营的行为即使对武功盖世的展昭与白玉堂而言也绝对是万般无奈之举。因为西夏人即便疲累不防,再不济也是七万大军,对付两条人命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皇帝亲征必定猛将如林,筹划缜密,防备森严,要是唐突的正面冒进,恐怕进不了李元昊大营就会被人当成箭靶!
还好天不绝人,镇守东胜州的斡特剌将军身居塞外数十年,对于恒太钟诸山地形知之甚详,自然算准李元昊大军渡了金河必要在青鱼亘休整再向前推进,但是领兵的先锋则多半会一路前沿二十里,提前驻扎在落马坡。
知己知彼,先行打算,这算是得了天时。
因为物资贫乏,边陲驻军经常会与周围村镇居民换买粮草牛羊,日久天长连也会接触到些许迁徙戍边的河西党项人,而这次展昭与白玉堂所走的就是当地猎户村人才知晓的羊肠小路。此路虽是东胜州至金水的捷径,但因常有马贼当道,经年累月鲜见人踪,加之山路陡峭本就不适合大军行进,几乎不可能被人生地不熟的西夏军发觉。
敌无我有,攻其不备,这勉强算是地利。
但绝对计划之外的人和是展昭做梦都想不到的。当他们在距离西夏大军还有十余里的这条小路上碰上了孤身一人的公主时,他还以为自己是因为疲惫产生的幻觉!
这到底是天意助人还是李元昊以她作饵,故意布下的陷阱?
怀里的天玺一路都一反常态的沉默寡言,料想依旧余惊未平,展昭即便满心迷惑也不敢贸然再刺激她。事已至此,若是天意当算是好人好报,但若是陷阱也说明西夏人早就洞穿了奇袭的计谋。反正是祸躲不过,还是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然而跟在展昭身后的白玉堂可就没那般坦然了!这位一向自诩‘神挡杀神’的锦毛鼠一路都毛骨悚然时刻戒备,紧紧尾随展昭和公主的奔马,却从始至终不肯将手从随时能够脱鞘的剑柄上拿开!
东方鱼白之际,一路回行三十余里,按说已是辽军掌控的地盘。眼见着自己让斡特剌将军派人留在林间的记号依旧,展昭这才算是暗暗长舒口气。
后半夜天玺脸色煞白,一直时不时的咳嗽,即使在展昭怀里还是周身发抖,仿佛感了风寒。这对于一向轻衣过冬的她而言,实在是极不正常的事。终于,展昭喝住马,缓缓停下让她歇口气,也让自己有机会再仔细分析一下眼前的局面。
安静了一路的天玺脚一沾地就差点儿摔倒,仿佛周身力量已经消耗殆尽。这丫头从来都是异于常人的精力充沛,如今何以会突然如此羸弱?展昭心中的疑惑层层叠叠,与白玉堂一个对视,发现这老鼠更是面无血色极度戒备,八成已经认定天玺是能撕人胸膛挖心取肺的怪物!
一阵短暂的尴尬沉闷过后,木木怔怔许久的天玺突然发问:“陛下他…还好么?”
展昭与白玉堂不约而同的心里一沉,我们守口如瓶,公主是如何得知辽王遇袭没死的?
“…伤的很重,还中了西夏的剧毒。再找不到解药,恐怕时日无多。”展昭犹豫一下如实相告。倒不是他真的黑白不分,只是很多疑点还是想不明白。比如她若是与李元昊一伙狼狈为奸的暗算辽王,如今何以还会跟着自己逃回辽国?那男人若相信她是天人神仙,何以会弃之山野,甚至还找人侮辱她?
天玺听闻展昭所言眼圈一下子红了,愁容满面隐忍着摇头道:“李元昊说过那毒没有解药,陛下这次在劫难逃!”她边说边抹掉眼角的泪,狠狠抽吸一下,“事到如今,只好尽早除掉我大辽通敌的逆贼,才能让大皇兄顺利的继位登基!”
“哼!要不是为了你,那小子倒是个皇帝命!”白玉堂远远坐着,听她这番言语阴冷一笑,冷嘲热讽,“不过托你的福,如今要洗刷罪名恐怕只能在阴曹地府了!”
见天玺大惑,展昭无奈的轻叹,随即将太子被耶律尧音和西南王诬陷篡位,沿路追杀的来龙去脉详细讲给她听。
谁知天玺听后瞬间愕然,盯着反射朝阳的雪地呆坐半晌,突然一把抓住准备起身赶路的展昭,毫无预警,吓得白玉堂‘噌’的一下拔剑相向!
但是她却完全不在意这白老鼠的浓烈杀气,而是瞪着一对紫色的眼眸惊恐的凝视展昭,让这个沉着冷静的男人心中顿时弥漫极为不详的预感!
“公主,你怎么了?”
“昭…不、不是尧音…是…是克硕汗王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