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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一百、 满月之夜 ...

  •   为了能尽快的赶到安丰,耶律彦和采纳大同府经邑都尉的谏言,舍大路取小道,轻装而行,才不过七日便已入关到达朔州。大同府派人来暗中接驾,使得原本不多的一个伙人变得引人注目起来。好在再有一日的路程便到军前,耶律彦和见随扈个个人困马乏,就决定进城休整一夜。

      怪事就是在这日夜里发生的。

      先是随扈里有一个人频繁的掉队,磨蹭了很久才鬼鬼祟祟的进了驿馆,见人问起就辩解自己水土不服吃坏了肚子。接着后半夜换班的人发现驿馆厨房里好像被人盗了,晚饭前留作夜宵的烧饼不翼而飞。

      这当然引起其他侍卫们的强烈警觉。就在那名晚归的侍卫又顶着晨雾悄悄摸回驿馆的时候,驿馆的大门在他身后砰然关闭,院中顷刻间灯火通明,辽王与那侍卫的一干同僚早就严阵以待,等候多时了!

      “那个人好像从上京就一直跟着朕…”辽王气定神闲的坐在院中的长椅上,悠然的品着奶茶,“这一路都是你在替他留下标记吗?”

      那侍卫一见事迹败露,顿时双膝一软咚的一声扑到在地!

      “…回、回皇上,奴…奴才……”面对有‘北国鬼刹’之称的君主,即使是出生入死无数的他也手足无措,顿时吓得口齿不清,汗流浃背!而他过去的一班兄弟见他认得如此痛快,都惊愕的目瞪口呆,而辽王近侍中资历最长的克鲁图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阿不鲁,你——你居然敢吃里爬外!?!你这小人!!”

      “我、我——”阿不鲁百口莫辩,惊吓委屈一应俱全瞬间全都演绎在脸上,“我....我没有,没有啊!!”

      “还狡辩?!”克鲁图一下子冲过去揪住他的衣襟吼道,眼中冒火,甚至忍不住抬手就要给他一个嘴巴,却被耶律彦和示意给挡了回去,最终只是忿忿的把他往地上一丢,“还不快从实招来?!?”

      阿不鲁豆大的汗珠噼里啪啦的滚落在地,可就是伏在君主面前不讲一个字。就在众人等着这个嗜血君王一声令下便将他拖出去严刑逼供的时候,耶律彦和却出人意料的起身在院子里慢慢踱起步来。

      “你跟随朕多年,朕的脾气如何你应该很清楚。太子的事耽误不得,你既嘴硬就别怪朕……”

      他背朝众人冷冷吐出这几个字,随即颜面阴冷的对地上的人说道,“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是生是死你想清楚再回答朕——”

      “皇上,奴才、奴才真的没有——”可他话音刚落,阿不鲁就惨白着一张脸带着哭腔喊道,“皇上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不可能妄背圣恩啊,皇上——”

      辽王的贴身侍卫都是契丹全国万里挑一的精英,君王的无数征战没有一次缺过少过,护主战死的大有人在,没听说过哪个是贪生怕死的狗熊!可眼见这阿不鲁居然吓得痛哭失声,众侍卫目瞪口呆,有的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天大的罪过你作都作了,现在就是死也不至于如此窝囊吧?

      耶律彦和起初也意外,但是阖目静思片刻居然苦笑出声,随即吩咐众人退出庭院,弄的克鲁图一时以为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

      “皇上,您这是——?”他不放心,担心如此千钧一发的关键当真有个闪失。

      “…朕只是想与他单独讲几句话,不会太久的!”辽王不屑的扫了一眼自己那哭的稀里哗啦的侍卫冷笑道,“还是你觉得朕会比他更不济?”

      待众人退尽,耶律元洪才又坐回长椅桌旁一边饮茶一边语气怪异的对着空旷的庭院说道:“人都走了,你还不出来?!”

      一阵死寂沉默笼罩下,风扫落叶的声音都响的夸张。看着悠然的君王和那个浑身打颤的可怜侍卫,最终还是那隐藏在空气中的神秘人心里一软败下阵来。东方微光渐露的混沌间,一个身着黑衣的窈窕身影从院墙上一跃而下,极不情愿的挪出黑暗。

      她蹭到君王面前,低垂着头不敢直视,缓慢的解开面纱,露出象牙般精致的脸孔和殷红的樱唇,看的这个契丹君王直皱眉头。

      “陛下……”

      “真是胡闹!”耶律彦和责备的语气严厉,带着浓浓的怒气问道,“是他让你跟来的?!”

      “不是,我瞒着他来的。”

      耶律彦和冷着脸,却还是制止了她要跪倒请罪的意图。

      “…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行踪败露,她面红耳赤,痛快的认错,却高度警惕可能会被遣返回去:“陛下,天玺知错了…天玺不放心,所以才会跟来嘛…”

      “哼,你是担心朕会慢待你大皇兄,还是会不管展昭那个好兄弟?”辽王面带冷笑直言不讳的揭穿她的说辞。

      “这……都有一点嘛…”见自己的心思仿佛透明的一样,她叹了口气,彻底折服了。

      理亏的她蹙眉不语,修长的睫毛不安的遮蔽着清澈的眼眸,安娴清纯的模样宛如仙子降落红尘。这丫头鬼灵精怪,自然知道沙场阵前她公主的身份招摇不得,才会出此下策偷着跟来吧?目光所及,那个暗中接应她的侍卫还伏在地上抖得半死,狼狈之相令眼前这个枭雄都觉得暗暗好笑。

      “她是逼你还是求你?”

      他虽面带生涩却其实早已无意苛责,语气明显缓和甚至还带着嘲戏。可就是这句本没打算得到回答的问话,吓得那侍卫怵愣一下,之后更是委屈的痛哭流涕!

      “…起来吧!身为朕的侍卫却哭的稀里哗啦,传出去朕可丢不起这个人!”看着这个老实得被人耍弄的侍卫哭天抹泪的爬起来谢恩,耶律彦和本想至少狠狠地瞪天玺一眼,结果那张俊脸才入眼帘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哎,朕都过不了她这一关,何况是你呢!

      当日大同府派来接驾的人发现,离开朔州驿馆的辽王随从比前日悄悄的多出一个。他虽然也穿着与其他侍卫相同的衣服却寸步不离的紧跟辽王,而且似乎总是得到君王的特别关照,甚至连行装都没有舍得让他挂带一件。

      无云的夜空清冽而寒冷,安丰城外的林间兵马喧闹。北院大王的铁骑以这里为中心不分日夜的搜寻,眼见约定之期已至,可直到满月当空还是没见到太子的蛛丝马迹。知情的极少数人都不由得心急如焚,难道是西夏人耍什么恶毒伎俩,太子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吧?!

      天玺是在路上听说实情的,眼见着皓月当空却寻不着大皇兄,这个性格率直的女孩围着几乎沉默了一日的君王急的打转儿!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平时冷淡惯了的父子即使抱有再多心结,到了生死关头还是免不了彼此挂牵。她犹豫半天,还是觉得应该过去安慰一下这个根本就不懂得吐露苦衷的男人。可就在这时,林中突然响起一声高亢凄厉的鸟鸣,久久回荡,令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约而同的仰天四望,连被视为世间枭雄的辽王也不例外。

      漆黑的夜里,松柏之间的那抹雪白亮洁的耀眼,明晃晃的反着月光,引人注目。天玺就在离它不远的树下,仰视之下发觉它真是一只漂亮脱俗的鸟,高贵的引人入胜,看的她不禁脱口而出:“好美的鸟啊!”

      辽王也凝视那白鸟许久才说:“那不是普通的鸟,是稀世罕见的海东青!”天玺听了才想起来,陛下也有一只像它那样周身洁白的猎鹰,听说快如闪电,矫捷傲气绝非普通鹰隼可以启及。平时不但有专人伺候,而且陛下还亲自驯化,喜爱有加。只是自己并不常去驯鹰房舞弄那些凶物,日子久了都渐渐淡忘了。

      原来你是汲天地精气的灵物吗?天玺越看越入神,不知不觉开始慢慢接近它栖息的那棵老松,屏气凝神。众目睽睽之下,她却如入无人之境,一瞬间眼前只有这只冰晶玉洁的高贵生物。

      为什么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每走一步都惊异于心中那股越来越浓烈的激动,仿佛冥冥之中的前世之约,亲近而自然,顺理成章的不可思议。终于,她在树下止步,心中向那圣洁的白鸟发出由衷的呼唤,然后向天举起右手,面带笑意。

      “那个护卫在干嘛?!”

      有人终于发觉她的异常,一句声音不大的疑问顿时引起辽王的注意。就在所有人都不解其意之时,树上的白雕突然引颈长啸一声,振翅腾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天玺冲下来!说时迟那时快,天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只大手揪住,在白雕碰上手臂的一霎那,整个人都被宽大的臂膀护住!

      “陛下?”她怵愣一下,恍惚的看着这个将自己搂在怀里的君王,莫名其妙,“我….我刚刚怎么了…?”

      “…哪有人像你这样驯鹰的?”片刻沉默后,耶律彦和低头看着怀里的天玺说道,“海东青的钩爪锋利如刀,怎能不带护具就伸手去接?”

      天玺听得懵懵懂懂,但还是仰望天际。奇怪的很,只要目光一落到你的身上就不舍得离开呢! 那只雪白如玉的雕又回到了高耸的枝头,目光犀利的俯视着她,片刻后高亢的啼叫一声,振翅高飞,令她莫名的感伤,一瞬间泪眼朦胧!

      ——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对吗?

      “天玺…?你怎么了?”耶律彦和没想到她会突然落泪,也是惊讶的有些手足无措。

      “陛下…那鹰、那只鹰是——”她突然头脑不清,布满繁星的子夜从未如此漆黑暗淡,即使明月当空却还是辨不清眼前那张熟悉的脸孔。话音未落她就突然眼前一黑,瘫软在君王的怀里!

      耶律彦和见状大惊,立刻扭头搜寻那又折返回去的白雕,心中升起一股浓烈的不安。是因为这诡异的白雕还是另有黑手,居然能在朕的眼皮底下对她下蛊?

      一瞬间,他猛地想到多年前在西拉木伦河畔那似梦非梦的一幕!

      “来人!追上那只海东青!”

      他大声的命令,迅速有一队契丹铁骑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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