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古堰晓西

1、择

　　开门，下车，拖出行李箱，昕薇用手挡了挡午间的阳光，头有点晕，看到大哥已经走向了售票厅，她赶紧跟了上去，心里空荡荡的，和车站拥挤的人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有一丝疲惫从心里钻了出来。
　　“小薇，不售站台票了。”大哥的声音顿了顿，似在等待她答话，又或者不是。“你自己进去吧，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昕薇伸手拖过箱子，抿着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出门了。”说完随着人流向前，没有回头再看看，不想看，不敢看也不忍看。
　　安检，上电梯，进候车室，昕薇这段时间以来早已做得麻木。电子屏上闪烁的文字，KXXXX至XX晚点1小时10分。顿时一阵乏力，支撑起来的力气蓦地被抽净。四处望了望，没有空闲的座位，只好靠近行李箱，蹲了下来，还好，胃里的翻腾平静了不少。
　　刚调整好动作，手机响了。
　　“小薇，检票上车了吗？”
　　“还没，晚点了。”她有气无力，不是不想说，是真的累了，四处绷紧的压力扑面而来。
　　“上次和你说的话，你要好好考虑...”
　　听到那边有长篇大论的嫌疑，昕薇忙道：“知道了，我会的。哥，我手机是漫游，不多说了，就这样吧。BYE！”率先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疲惫感席卷而来，到处都是陌生人，没人会在意这个蹲在地上垂着头的女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熬到头了。没想到屏幕一闪，KXXXX至XX，晚点1小时40分。昕薇自嘲地笑笑，今天还真是不宜出门。
　　她回头望了望身后的人群，各有特点，有心平气和，有义愤填膺，有愁苦也有高兴的，千奇百态。不知有没有人和她一样，明明路在前方，却不知该往哪走，迷茫、苦闷，无处宣泄，迈不开脚，呆在原地却又压力顿生，想选择又怕开了弓没有回头箭，怕是后悔也无用了。
　　终于等到上车了，拖着沉重的行李箱，顺着人流向前。只有她，也只有她，孤身一人，还拖拉着这么多行李，一步步往前，心莫名地慌起来，该不该如此，她已经无从选择，后面的人推搡着，逼着她前进。昕薇感觉眼眶湿湿的，走在她旁边的某陌生人，突然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昕薇赶紧低下头，回避目光。
　　上车，摆好行李，昕薇爬上铺，假寐。发了一条短信出去，我上车了，别担心。然后关掉手机，打开MP4听歌，流畅的音乐把她和外面的世界隔开了，敲打着她紊乱的心绪。
　　阵阵晚风吹动着松涛
　　吹响这风铃声如天籁
　　站在这城市的寂静处
　　让一切喧嚣走远

　　只有青山藏在白云间
　　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涧
　　看那晚霞盛开在天边
　　有一群向西归鸟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
　　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
　　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
　　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只有青山藏在白云间
　　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涧
　　看那晚霞盛开在天边
　　有一群向西归鸟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
　　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
　　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
　　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许巍的声音在耳边回荡，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这首《旅行》，突然某一天爱上了他的声音，爱上了里面的音乐，也许同是天涯跑路人吧。而她不是悠闲的旅行者，充其量是个流浪人，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看过一个个城市的风景，看着日出日斜日落，听着火车碾过地面的声音，有种情绪在胸膛里面乱窜，撕裂着，咆哮着。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火车到达目的地。昕薇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了，确是第一次晚上到达此地。看着火车缓慢地进站，车窗外一掠而过的古城墙在那灯火阑珊处，静静地看着她们这些人，来来往往，就这样无声地站着，站过了几千年的风雨和沧桑。
　　下车，炎热扑面而来。因为知道有人在站外等待，昕薇的心情慢慢好起来。在忙着走路当中，手机响了。“小薇，出站往左走，我在那等你。”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惊喜，没有雀跃，仿佛她的到来只不过是平常，毫无波澜。
　　昕薇收起思绪，走出站台，走出车站，往左望去，一眼便看到穿着白衬衫的他，正在人群中寻找自己。心里莫名地心安，快步走过去。他淡然一笑，眼睛上下打量一番，伸手接过行李箱，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和预想的一样，不会有拥抱，淡淡的情绪。“坐车还是走路，走过去十分钟左右。”他提议道。
　　“走路吧，坐车闷。”昕薇转过头看着他，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瘦骨嶙峋，斯斯文文的样子。
　　他所说的十分钟其实是二十分钟，唉。一趟路下来，昕薇已经出了不少汗，身上黏黏的。“明天回我家，小薇。”
　　“不想，这次不去。我要留在这找工作，说好了的。”
　　他蓦地停了下来，皱了皱眉，有点不高兴。“不行，明天中午就走。”
　　昕薇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反对。
　　从外人看来，这两人绝对是情深意切的情侣，久别重逢，紧紧抓住不放，其实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两人在拗劲，多年来的相处方式，一遇到选择，谁也说不过谁的时候，他们俩便要在手上分出胜负，以发泄心中的不郁。
　　“哎，疼死了……”昕薇忍不住叫了起来。
　　他依然没松手，只是放轻了力度，转头瞥了瞥旁边的昕薇，眼里掠过一丝痛楚。“说，明天回家，我就放了你。”
　　“想都别想，我要留下来。”昕薇依然不松口，是真的不想去，呆在这边自由点。
　　他的手紧了紧，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然后放了手，拖着昕薇的箱子快速向前走去。
　　“哎，你等等我。”这是他生气的方式，每次都是这样，说不过两句。可怜的昕薇踩着高跟鞋追了上去，跑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的，引来路人的侧目。
　　他终于停了停，气消了一大半，看着向着自己跑来的昕薇，她那标准的鸭子跑步的姿势，令他不禁莞尔。
　　“气死人啦！”昕薇冲上来捶了他两拳，“你想累死我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又是这三句，每次都骂这三句，从没见过这么笨的女人。他的眉头展了展，嘴角微微上翘。
　　昕薇喘了一大口粗气，看了看旁边开心的某某，心里极度郁闷，她怎么这么遇人不淑啊，天啊上帝啊，赐块豆腐自杀吧。
　　他们两人的身影在古城的霓虹灯下，忽明忽暗，犹如一场梦境，令人看不清道不明，到底是谁丢失了谁，又或者是谁拾回了谁，抑或是那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偶尔擦肩，全无交集，你往前我便往后，你向左我便向右，遗失了一地的心碎，暗夜，流年，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