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竹野有橘灯

1、第 1 章

　　宗宴单手拎着自己的肩包推开门时，沈以泽正用他的死鱼眼盯着桌子上的数学试卷发呆。
　　宗宴也不说话，十七八岁的男生竹子一样戳在书桌前，看着面前这人后脑勺上的发旋。
　　“……”
　　沈以泽终于抬头了，眼角的弧线像是漂亮的鱼尾，向上一翻露出白眼，上下嘴唇一碰，“啧”了一声，没骨头似的往椅背上一靠，整个人懒懒散散的，散着股颓劲儿，全然是条码足了盐的咸鱼。
　　“呦，哪阵风把我们宗大学霸给吹过来了？”
　　咸鱼少爷发了话。
　　“这不？来看看我们一百五十分卷子考了七八十的大佬。”
　　大学霸回道。
　　沈以泽那鱼尾一样的眼角便耷拉了下来，他伸手揉了揉自己头发。
　　宗宴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从沈以泽的书柜里翻出一套崭新的数学四十二套，随便撕了页出来，用手机一反一正地拍了照，然后把卷子推到沈以泽面前，用笔镇着。
　　“写。”
　　他说着，熟练地把沈以泽那计时器里反过来安的电池正过来，定好了时。
　　沈以泽又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任命地拿起笔，抽出张新的草稿纸正要计算，又听见宗宴补了一句——
　　“每一题步骤都写清楚了，当用答题卡。”
　　“是是是。”
　　沈以泽应道。
　　如果说数学女神造人的时候也出了一份力的话，沈以泽一定要表示，宗宴就是那种被数学女神眷顾着的幸运儿，而他……就是一被啃得惨不忍睹，只剩下个可怜巴巴的核的苹果。
　　沈以泽这边一点一点艰难拱着推进的时候，宗宴正用着相册里刚存下来的试卷，右手轻快地转着笔，不时在手边的白纸上记下一两个关键数字，或者画个草图。
　　半透明的黑色笔杆在白皙的指节间翻转，像是只灵活的飞鸟。

　　计时器滴滴响的时候，沈少爷正艰难地扒拉着最后一题。
　　宗宴挑着眉看着，也不说话，从自己包里翻出红笔，对着答案就给沈以泽当场改了起来。
　　宗宴这人用红笔的方式十分省墨，对的就放在那儿放着，错了的就是一道斜杠，简洁明了……就是当事人沈同志表示十分难过。
　　改完前九道基础题，宗宴挑了挑眉。
　　后面几道慢一点的选择题一眼瞟过去，看见好几个打在题号上的圈圈，显然是蒙着凑出来的答案。
　　宗宴先替沈以泽改了答案，再抽过草稿纸来一题一题地看，一遍看着，一遍顺手打着圈。
　　“您这计算是拿头算的？”
　　第三处计算错误时，宗宴忍不住问了一句。
　　沈以泽没吭声，整个人就是棵被数学的伟大光辉照蔫了的小树苗苗。
　　“我记得你小学心算比赛拿过名次？”
　　过了一会儿，沈以泽又被刺了一刀。
　　他们俩九年同学，高中才分在了不同的学校。
　　“就你这张草稿纸，拿给我们亲爱的老万同志，他一准认为你是隔壁学校派来的间谍。”
　　老万同志，他们小学数学老师。
　　放下红笔，宗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余光里便瞥见了生无可恋的沈树苗……以及一撮倔强挺立着的呆毛。
　　忽然就有点想笑。
　　“算了，慢慢来吧，这东西找我也没用，思路都没问题，就是手总瓢，还慢。”
　　沈以泽:“……”

　　也不知道是不是养眼的学霸比较催眠，这还没有多晚，沈小少爷就开始在桌子前当起了啄米的小鸡崽子，头一点一点的，就在一头栽下去的前一秒，被宗宴挡住额头扶了起来。
　　“困了就先睡，明天早点起，一样的。”
　　宗宴说着，手里的笔没停。
　　沈以泽瞥了两眼，不甘心地揉了揉眼，挣扎着坐了一会儿，最后认输地掏出手机定了个早一点的闹钟。
　　“放心，这次的手机和之前的功能不一样，插上耳机闹铃绝对不外放，保证不打扰您老人家睡觉。”
　　沈以泽手指在屏幕上划着，像是想起来之前假期宗宴来他家暂住的时候，被自己闹铃吵醒，那起床气浓重的黑脸。

　　话是这么说着，等宗宴洗漱完了，准备睡进沈以泽床上的另一床被子里时，便看见这位小祖宗睡得四仰八叉，也不怕冻着，至于耳机，一只已经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安详地躺在了枕头上，另一只则要掉不掉地勉强挂着。
　　宗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绕到另一边，把耳机给这位祖宗塞回去。
　　沈以泽向来睡得沉，无知无觉，连个眉头都没有皱，除了在宗宴给他裹被子的时候，不轻不重地蹬了一脚。
　　蹬完了，还把下巴往被子里埋了埋，嘴里嘟哝着。
　　“不要数学……”
　　宗宴:“……”
　　行吧，这位爷倒是先委屈上了。
　　任劳任怨地给人家捏了捏被角，宗宴轻声按熄了床边散着橘黄色暖光的小夜灯。
　　晚安，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