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吼》翡京白

4、第 4 章

　　402寝室，李双双和几个别的寝女生打打闹闹一直到推开寝室门看到里面站着一个在慢慢收拾东西的影子时怔愣了下，随后也不管外面怎么高兴，自顾自关了门，背倚在门板上。

　　“回来了？”寻曳张了张嘴，李双双“嗯”了声，她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随口一答应从上床下桌的四人寝自己位置的下面拿出两瓶矿泉水，走到她边上放了上去。

　　“吃饭了吗？”又是寻曳问的。

　　“……还没有，”不知道为什么，李双双明明和姐妹们在夜市吃了一顿，还说着再也吃不下了才回来，但和寻曳说的时候，总是想留点余裕，至于这余裕是为了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准。

　　或许是一点心软，她问，“你要搬走吗？”

　　“是。”寻曳收拾完床铺，把床单被罩都叠好，起身扭开那瓶矿泉水，朝着李双双晃了晃，露出一点笑意，“谢谢。”

　　窗外的迎春花开得正好，刚来这的时候不知道学校为什么选择在宿舍外种一排石楠花，李双双还抱怨过，说这是要让她们窒息或者少吃学校两碗饭吗。

　　花枝一下下敲着落地窗，但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一点夕阳的余晖从未完全拉开的浅灰色棉麻窗帘透过来。

　　李双双深呼吸了一下，看着寻曳喝完半瓶水，她问，“你头上怎么回事？”

　　寻曳疑惑，见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中间，便又很快地笑了一下，但这次像是在掩饰什么，“没事，摔的。”

　　“是吗？”李双双垂下眼帘，“看你经常受伤。”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

　　过一会，李双双故作轻松地从自己的椅子上坐起来，拍拍衣服，“走，去吃饭？”

　　她留了一头微卷的短发，脸有些偏圆，本来应该很可爱，但现在却过于瘦了。

　　“好。”

　　两人出了门，德林一中的寝室修得很好，四角对称飞檐，乳白色外观，每个角上还挂着银质圆环，因为这颇有动物性的设计，常常被人称作“牛鼻环”。

　　一路无话，走到食堂时却被告知今天检查水管关门早，只好去门外的小吃街买了两套煎饼果子一人一份。

　　李双双坚持请客，寻曳只好接过来，道谢。

　　“我一直觉得你挺神秘的，也很酷。”

　　寻曳笑笑没说话，李双双歪头看她，“我发现你今天心情很好啊，笑得比一年加起来都多。”

　　“不过，你是要转学吗？”

　　寻曳咬了一口煎饼果子，眼神在夜色中低垂，似乎有点受伤的样子。

　　她默默地摇头。

　　李双双好奇，“那你为什么搬走？难道你要学他们在外面租房子？”

　　寻曳开口了，她的眼角下有一颗很标准的泪痣，不大不小，显出一点淡淡的棕色，眼睛里盛了一点对面教学楼自习室的白炽灯光，并不热烈却总让人觉得充满希望。

　　或者是美丽，除此之外，别的词语似乎都不准确。

　　李双双注视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等她回馈给自己一些意料之外的话语。

　　“没钱。”

　　只是这样？李双双眨了两下眼睛，似乎在德林一中没钱是一种很难以想象的事，毕竟整个学校从学生到老师，从外观到内在完全和“穷”字沾不上半点关系。

　　“学校不是有很多奖学金吗？基本入学就已经全额覆盖了。”

　　“有，我成绩不好，不够用。”

　　说完她吃掉最后一口煎饼果子，“谢谢你的晚饭，我要先回家了。”

　　李双双坐在台阶上看她朝着相反的方向走，风吹起来她的发梢，似乎隐约看到了她后脖颈的疤痕，她起身，忍不住叫住她。

　　寻曳停住了，她没转身，侧过半边脸，用一双黑色的眼睛去看，她眼中的黑色占据二分之一，看人时显出一种低迷的漫不经心。

　　李双双看不出她的情绪，但觉得自己也有些悲伤。

　　“你是——因为他们吗？”

　　寻曳保持了这个姿势，似乎僵了一会，又似乎在思考。

　　“没有。”她选择了谎言，“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寻曳问得她愣了一下，李双双的杏眼中显示出一种软弱的犹豫，她有些结巴地说道，“我在这挺……挺好的。”

　　“那就好。”寻曳点点头，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像她这样没有背景，或成为某个人以及某个团体眼中的目标。

　　“你只要过得好，就不需要问那么多了。”

　　说完，寻曳似乎是想抬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但最终什么也没有留下。

　　李双双手里的煎饼果子落了地，她很惶恐地追上去，抓住寻曳的一只胳膊问道，“但你不会转学，是吧，你刚才说了还会在德林一中念书。”

　　“是。”寻曳短暂地回应，李双双好像放了心，慢慢松开手，任由寻曳走远，与此同时她包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李双双如梦初醒般地拿出手机，在看到来电号码的那一瞬间浑身好像被浇了盆冷水一样动弹不得。

　　*

　　晚上，寻曳拖着两大袋子行李和一个20寸行李箱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走，只是下意识地想回家，走到家所在的那栋街道上孤零零矗立着的老楼又猛地害怕起来。好像是昏黄的灯光投下暗色的魅影，周边无人，空旷又寂静。

　　寻曳微微抬起帽舌，两眼直视前方，穿过这条小路，直走200米就是爷孙俩赖以为生的、被周围居民视为城市狗皮膏药的城中村。

　　这个小小的房子也不是他们的居所，只是一个临时的住处。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因为平房不需要爬楼，二是因为寻青建习惯捡垃圾堆在一起，别的房东完全无法忍受，只有这一家原先就准备做成堆杂物的仓房，才没有管他们到底往里放什么。

　　她有种不太妙的直觉，抿了抿下唇，刚迈出一步，行李箱与地面摩擦一下发出响声却又戛然而止。

　　小巷里光影分割出明显的界限，寻曳敏锐地注意到了金属的反光，她什么都不管，拔腿向反方向跑去。

　　“咣——咣——咣——”

　　是皮球砸地的声音，由远及近，寻曳的脚步停住了，因为面前骨碌碌地滚出一只深橘色的篮球，上面有一个龙飞凤舞的NBA球星的签名。

　　寻曳闭上了眼睛，缓了缓神，三秒后才睁开，她清晰的在一片慢慢涌现的嘈杂脚步与铁器划地声中听到了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