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眼》左钦

1、楔子 活物

　　“嘀嗒——”水龙头里的水正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拖着冗长的影子，他睁着眼，若有若无地朝着那束光挪过去。
　　“咔——”灯突然被打开，明晃晃的，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人给了他一棒一样，眼前突然一片空白。他伸出手，努力把住旁边的椅子，好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
　　靠着几天来的肢体记忆，他一点一点的移动手掌，摸摸索索，碰到了一块儿坚硬的物体，冰凉感随手指的触摸浸入心底，却升腾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温暖。
　　“呼——”他舒了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
　　水已经快要漫到这把椅子的位置了，再过不多久，他就没有干的地方可以落脚了。他看了看这把椅子，不确定这把即将报废的木椅能否承担他的重量，也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足够的力气爬上这把跟自己一样虚弱的木椅。
　　“嘶——”他尝试着把另一只手也放到椅子上，刚一抬手，强烈的刺痛感迫使他不得不用沙哑的喉咙发出声音。
　　血，已经凝结成块儿了，伤口却还没有结痂，拉扯牵动伤口，痛，一阵接着一阵，麻痹着他的神经。
　　人，真的是很坚强的动物啊……
　　他这样想着，一咬牙，将另一只手搭上了木椅。已经没有力气大声叫喊了，动动嘴，只是无声。
　　“嘀——咚——”水龙头里的水还在流着，一滴一滴，砸在他的心上，却泛不起涟漪。
　　他想先睡一会儿，把另一只手也搭上椅子耗费了他太多力气，伤口也还隐隐作痛。可是如果待会儿水漫到他这里来，会使下半身的伤口更加严重。
　　灯一闪一闪，估计过不了多久，这个灯也就彻底报废了。黑暗中，会有其他东西跑出来，但是这么多天过去，似乎自己早已习惯于其中。
　　就这么习惯吧，要不……
　　反正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恶心不恶心、也没有什么尊严不尊严了……
　　他的头轻轻搭在椅子上，盯着自己那不知道还是不是一只手的右手，缓缓合上眼皮，等待灯的陨灭、等待寂静降临、等待这个世界将他抛弃……
　　“嗞——”眼睛的感光系统告诉他，灯已经坚持不住，先他一步了。
　　“叮——咚——”水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膝盖突然感到一丝凉意。
　　朦胧的黑暗将他紧紧包裹住，他微微上扬嘴角，疼痛和寒冷似乎正在离他远去。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的眼皮突然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什么东西这么刺眼？他睁开眼，阳光在树叶间穿梭，一枚落叶正好覆上他的眼，他轻轻地用右手将落叶拿开，笑得开心。
　　真好，太阳出来了啊……
　　“这房间是漏雨吗？最近也没有下雨啊？”有人发现了一间门缝底渗出水的房间。
　　“你听是不是有水的声音？”有人耳朵灵敏，似乎听到了水滴落的声音。
　　“不会吧，这个储物间已经废弃很久了啊。难不成是水管坏了？”有人拿着一串钥匙过来了。
　　“天哪……”不知道是哪些人在惊呼。
　　“滴——答——”水龙头里的水，正一滴、一滴，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