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笔为史》姒歙

2、值得？

　　看着镜里的惨相，李靖康心如刀割。
　　幻境里关于司漓的走马灯走的飞快
　　李靖康明白，是他，害的司漓身受酷刑，害的他家破人亡，害的他怨念残留不散，害的他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说的好听点是神仙，但那些从早到晚一个人疼痛难耐的日子谁又能明白

　　李靖康痛哭出声，扶着司漓的袖子身体撑不住的向下滑落“是朕害了你，让你受了那么多酷刑，让你家破人亡。”

　　司漓扶起来李靖康，替他擦擦眼泪“这不是您的错。这是他们的错。是他们要当那逆臣贼子还要我替他们美名，要我将一个爱国爱民的君上描写成昏君，我做不到”
　　“我生于史官之家，从小便被教导要实事实写。不可因手下的笔乱写让一个臭名昭著的人流传千古，不可让一个应受赞美的人臭名远扬。当我作为您的贴身史官时便肩负着关于您的一切都录实的职责。这便是臣的忠心所在。”

　　李靖康呜咽的说不出话，他满脑子都是那些阴暗的场景，肮脏黑暗的地牢，熊熊燃烧的炉火，闷不透风的环境，次次见血的酷刑，一次又一次的折磨……
　　李靖康拽紧司漓的衣袖，“要怎样……”
　　“什么”司漓不解
　　李靖康双眼通红的看着司漓，一字一句的问道“要怎样才可以消除你的怨念，让你重新投胎做人，不再受这孤独之苦”

　　刚才在幻境里，李靖康看到司漓死后，因念不愿投胎，一次次徘徊在宫殿里外，看着起义军踏平了逆臣的尸骨统一新的天下。他与他们穿身而过，作为一缕没有躯体的灵魂，没有人看见他，触碰到他，陪伴他。他就那么晃荡着，晃荡着，直到长出了舌头，痊愈了伤。

　　李靖康看见孤零零的司漓坐在高高的城墙上眺望远方，旁边驻守的士兵换岗时聊天问道你今天吃了什么。司漓知道不是在跟他讲话，但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道“吃了西北风”
　　他的话别人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不管是谁说话，都会有轻微的风。但他没有，仍是一潭死水的氛围，两个聊天的士兵什么也没有感受到的与司漓穿身而过。没有一阵风，一片叶的掉落来证明司漓的存在。

　　司漓摇摇头，“其实也不是怨念，他们是乱臣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何谈怨念，我所剩的只有执念罢了”
　　司漓将李靖康扶到床边坐下，轻声道“我的执念是那些关于君上的不实言论全部不存在。让君上的名声像他的本人一样好，让整个朝代的人都知道我们君主是个爱民恤民的开明皇帝”

　　李靖康怔怔的看着司漓久久不愿移开视线，看着孱弱的司漓，半响，问道“西北风好吃吗？”
　　“忘了，但应该味道很好吃”司漓笑着看向李靖康，他早已忘记世上食物的味道，早已记不起来最爱的杏仁酥的滋味。什么样的味道叫甜？他想不起来了
　　李靖康问道“这样为了我真的值得吗？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皇帝，我没有让我的国家在我手上变得繁荣昌盛，没有让我的百姓们吃得饱穿的暖。庄稼地里总是干旱，总有住的地方发着洪水。没有制服那些逆臣贼子，没有彻底废除那些残忍酷刑……”
　　…………
　　“我真的值得吗？”李靖康一遍又一遍的否定着自己，他的情绪已经比刚才缓了很多，但他还是在急。他彷徨的目光乱躲不敢看司漓的眼

　　司漓将李靖康摆过身来，定定的看向他，目光对视之间擦出花火，司漓学着刚才李靖康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道“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