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归：卿心于修》林佟

4、第四章

　　她们赶到的时候，就见倒在地上，嘴角挂着鲜血，脸上没有一丝血气的明珠。

　　她身上只穿着白色中衣，背后的血迹和伤痕触目惊心。

　　绛莺伸手探了探明珠的鼻息，她的指尖却在颤抖，只是一会，便赶紧缩了回去，然后强忍住心中的悲愤，掰开明珠的嘴俯身嗅了嗅。

　　很快，她跌坐在地上，浑身止不住的发抖，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泪水瞬间湿了眼眶，哽咽道：“是见血封喉，御膳房送来的饭菜，有问题。”

　　绛莺话音刚落，整个屋内骤然响起了呜咽声。

　　灵紫卿浑身一颤，踉跄倒退了几步，晃了晃才稳住身形。

　　她看着明珠，眼底闪过一丝灰白，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破碎了，顿时心火上涌。

　　这些菜原本是给她的，下毒之人是要毒死她的，可是她却将菜赐给了明珠，让明珠做了替死鬼！

　　如果，紫苏，栖月，绛莺三人早一刻离开，灵紫卿不敢想象。

　　这四人都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贴身宫女。

　　“紫苏，把本公主的月影鞭拿过来。”她努力保持冷静，声音却透着不可掩饰的微颤。

　　紫苏一愣，然后立刻转身，用最快的速度将月影鞭拿了过来。

　　“公...公主，您去哪？”栖月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当然是去坐实本公主无才无德，纨绔魔女的称号！丫头们，跟我走！”

　　灵紫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御膳房，二话不说就开始砸东西。

　　片刻，房屋内便一片狼藉，满地陶瓷碎片，就连刚刚做好，还没来得及送往各宫的晚膳，也被砸了个稀巴烂，凡是敢上前阻挠的，都被灵紫卿一鞭子抽得不敢再出声。

　　不管灵紫卿如何不受宠，她嫡公主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敢在背后暗搓搓使绊子，享受片刻欺压嫡公主的快意，却不敢明面上忤逆她。

　　“说，刚才的饭菜是谁送的！”灵紫卿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本公主数到三，若是没人敢认，就扒了你们的皮！，一个也别想逃！”说着，她扬起鞭子往地上一甩，啪的一声脆响，御膳房的地板瞬间裂开一道口子。

　　跪在地上的宫女和太监吓得一惊，抖得越发厉害。

　　灵紫卿不给他们犹豫的机会，说完就开始数：“一，二...”

　　“是，掌事宫女秋瑾嬷嬷。”微弱的声音从人群中穿了出来。

　　问言，灵紫卿看向秋瑾嬷嬷的眼神凌厉如刀，大步上前，扬起鞭子就往她身上抽过去。

　　手起鞭落。

　　月影鞭有青玄大陆第一神鞭的称号，加上灵紫卿这一甩使用了十足的力气，一般人可是承受不住的，嬷嬷被这么一鞭子直接打懵了，随即皮破肉烂，刺骨的疼痛袭来，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

　　“是谁在饭菜里下的毒！”灵紫卿说完，又是一鞭。

　　秋瑾嬷嬷疼得无法动弹，趴在地上任由鞭子抽打在她身上。

　　惨叫声几乎响彻了半个皇宫。

　　直到第五鞭抽完，灵紫卿才歇了一会。

　　御膳房的宫女太监们，吓得在不停地哆嗦，脸色一个比一白，看着灵紫卿的脸上充满了恐惧。

　　此刻，御膳房内的所有人，包括第一次见到公主如此震怒的长乐殿宫女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长乐公主太狠了！

　　灵紫卿蹲下身，冷声问道：“是谁下的毒！”

　　秋瑾嬷嬷这才抬起头，哆嗦着开口：“奴婢不知。”

　　眼看着灵紫卿又要开始挥鞭，秋瑾嬷嬷连忙说了一连串今晚负责长乐殿晚膳的宫女太监们，连掌厨都没放过。

　　灵紫卿命人按照秋瑾嬷嬷说出来的名单，把人都拽了出来。

　　然后一顿艹作猛如虎。

　　此刻的灵紫卿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眼里覆着一层冰霜，浑身散发着戾气，手中拿着站满殷红鲜血的月影鞭，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公主饶命，是骊妃娘娘。”终于有人承受不住，开口了，再这么抽下去，连命都没了，还保守什么秘密，“公主奴婢也是迫不得已，骊妃娘娘想要毒死你，让硕姬公主替嫁，公主饶命。”

　　那位宫女头磕得砰砰响，拼命求饶，她觉得长乐公主已经疯了，如果不说，一定会把她们直接抽死。

　　“还有同伙吗？”

　　灵紫卿蹲在宫女的身边，身子微微向前倾，此刻的她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感到恐惧的气场，透露着森森的刺骨寒意。

　　宫女一个寒战，颤抖着回答：“秋瑾嬷嬷，和碧玉。”

　　话音刚落，御膳房就响起了绝望的哭喊声。

　　“放肆！堂堂一国公主，你在这干什么！把御膳房弄成什么样子！”

　　斥喝声落，淅国国王言帝带着几位妃嫔踏进了御膳房。

　　灵紫卿一眼就扫了骊妃的身影，自然没有错过她眼中闪过的诧异和一丝惊慌。

　　御膳房的宫女太监们看到他们的陛下来了，如同见到了救世主，连忙大声求救。

　　“都闭嘴！”贤妃秦氏大声训斥了一声。

　　言帝看到杂乱不堪的御膳房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已经下令传善，却久久没回应，派人前来催膳的太监回去禀报，说长乐公主将御膳房给砸了，正在抽打管事嬷嬷。

　　半晌，他深吸一口气，怒斥道：“逆女！还不跪下！”

　　“敢问父王，儿臣何罪？”灵紫卿瞬间收敛戾气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痴傻痞相，一股坐在凳子上，把玩着手中的月影鞭，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你还敢顶嘴！逆女！逆女！你看看现在御膳房像什么样子！这些宫女，你想直接抽死吗！朕没有你这么恶毒的女儿！”言帝说着就拿起手边的一根擀面杖往灵紫卿丢去。

　　灵紫卿一个侧身，灵巧的避开了，气得言帝磨牙。

　　“父王，您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来御膳房？”灵紫卿冷冷看着他。

　　“不管如何，你也不能在御膳房放肆！”言帝怒道。

　　“我身为公主连几个宫女都管教不得了？”灵紫卿冷笑一声，看着她这位父王的眼中没有一丝情绪，“父王，她们可是奉了骊妃娘娘的之命，在我饭菜中下毒，要毒死我，好让硕姬妹妹替嫁！只可惜，没有毒死我，倒是毒死了我的贴身宫女明珠！”

　　“一派胡言！长乐，你虽不是本宫的亲生女儿，但本宫向来对你以礼相待，你怎能污蔑本宫！”骊妃当即站出来否认，声泪俱下地反问，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灵紫卿挑了挑眉，还在装呢。

　　一个妃嫔自然是没资格吩咐御膳房赐菜给嫡公主的，这其中必有言帝的参与，在大家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还能继续装无辜演下去，段位真是高，这厚颜无耻的程度倒是令她心生佩服。

　　言帝瞪着灵紫卿没出声，心里却默默把骊妃从头到脚骂了个遍。

　　今晚御膳房给长乐殿送晚膳的主意是骊妃提起的，硕姬对战王世子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可战王府是那么容易进的吗？

　　如果可以，他定二话不说送硕姬去和亲，可是淅国只是一个依附天玄的小国，哪有他们说话的权利。

　　万一硕姬替嫁一事被战王世子发现，以那世子阴晴不定的性子，淅国可承受不住他的怒气，战家军要灭淅国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

　　硕姬公主是他最喜欢的女儿，乖巧，听话，才貌双全，虽然心疼硕姬的痴情，可他更不忍心眼睁睁看着硕姬送死。

　　纵使骊妃利用了他，他也不会为了灵紫卿当众惩罚自己的爱妃。

　　言帝知道，这一次若是护了骊妃，他和这个女儿就彻底没了回旋的余地。

　　他看着灵紫卿那双和晗月郡主一模一样清冷孤傲的明眸，曾经有多迷恋，如今就有多厌恶。

　　反正一月后灵紫卿就会离开淅国。

　　等灵紫卿出嫁，他就会立骊妃为后，他的硕姬公主就能晋封固伦公主，身份尊贵的嫡公主，而骊妃的儿子将会被立为太子，所以，王后不能有污点，还是毒害嫡长公主的污点。

　　“固伦公主污蔑后宫嫔妃，虐打宫中嬷嬷，来人，将她关进刑部大牢，听候发落！”言帝当即下了命令，连长乐也不叫了，直接喊了她的封号。

　　灵紫卿笑了，笑得绝望又悲凉。

　　这人不是她的父王吧？她怎么会有这种父王呢？

　　眼前这个男人的狠辣彻底断了她心里仅存的最后一丝对父爱的奢望。

　　栖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公主方才挨了二十大板，承受不住刑部的酷刑，请陛下三思。”

　　“哼，连宫女也没规矩，掌嘴！”言帝刚才只是一时冲动，又何尝不知灵紫卿身上有伤，直接把怒气发泄到栖月身上。

　　太监总管立刻走上前，干脆利落地在栖月白净的脸上煽了十巴掌。

　　言帝抬起头看着灵紫卿冰冷的眼神，恍神之间似乎看到了曾经的晗月郡主，又没控制住情绪，勃然大怒：“还不把固伦公主拖走！”

　　“陛下，不可。”贤妃突然上前挡在了灵紫卿跟前，“长乐如今已经和战王世子有了婚约，和亲在即，万一伤了身子，不好向战王府交代，还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紫苏和绛莺走到贤妃身后跪了下去。

　　“请陛下三思！”曾经受过王后和灵紫卿照顾的宫女太监们纷纷跟着跪了下去。

　　“陛下，惩罚长乐是小，触怒战王世子是大，还请陛下就罚长乐禁闭吧。”贤妃见言帝表情有所松动，继续求情。

　　言帝回过神，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骊妃挑起，长乐殿死了个大宫女也算得了教训，于是顺着贤妃给他递的梯子往下走。

　　“从今日起，长乐公主禁足长乐殿一月，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来！”

　　这一禁是要直接将她关到和亲大使来的那一天。

　　众人谢恩送走了言帝，御膳房也终于恢复了宁静。

　　贤妃早已发现灵紫卿是强撑着身子冲去御膳房的，没有和言帝一起离开，她搀扶着灵紫卿往长乐殿走去。

　　“贤妃娘娘，你今天站出来为我说话，可是将骊妃得罪的不清。”灵紫卿也没推辞，靠着贤妃吃力地迈着步子。

　　贤妃长期吃斋念佛，不过问世事，和灵紫卿的交往并不深，只是她知道有几次言帝大发雷霆要对她动用刑罚，都是贤妃出面替她挡了下来。

　　贤妃叹了口气，道：“你这副模样，本宫终究还是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你去刑部大牢受罪。”

　　灵紫卿苦笑一声，抬头在贤妃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微弱声音，低声道：“我收到消息，无双国在屯粮，操练兵马，似乎是准备攻打过来，梧桐关是三皇弟的封地吧？”

　　她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多年后，贤妃才知道，今天的一个善念，救了她和她儿子。

　　三年前，贤妃年仅十岁的儿子，被骊妃算计，背上了谋害皇子的罪名，被国王赶去了封地，从此远离皇城。

　　贤妃一愣，速而转为震惊：“无双国怎么会突然攻打梧桐关？”

　　“骊妃！太子未立，马上会陷入争储的漩涡之中，你们没有争储的心思，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你们母子。”

　　虽然后宫不得干政，可后宫妃嫔的地位却和她们娘家息息相关，甚至直接影响到皇子在朝堂的势力。

　　灵紫卿分析起言帝，神情淡淡，清明如水，将自己置身事外，似乎只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平日里这些争宠的心计手段，威胁不到他，他会睁一只眼闭眼，但是，通敌叛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骊妃再受宠，他也不会允许骊妃挑战皇室的权威，这一次，他护不住骊妃。”

　　她连父王都不愿意叫了。

　　贤妃已经平静下来，感激地看着灵紫卿。

　　“谢谢长乐！”

　　灵紫卿摇了摇，道：“你护了我，我走后，你的日子也不好过，自然不能看着你被骊妃打压，至于他们是如何联络的，贤妃娘娘还是让三皇弟在暗中调查为好。”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长乐殿门口。

　　“我们的长乐长大了，生得这般绝色容貌，又如此能干，比起你母后有过之无不及，她若是见到现在的你，一定会很开心。”贤妃有些欣慰，有些感慨。

　　“母后给我取名长乐，是希望我长乐无忧吧。”

　　灵紫卿看着门牌上的长乐殿三个字，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酸楚还是该自嘲，眸光微闪间很快又了往常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