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星空》兔子知行

9、第 9 章

　　夕阳已经西沉，连最后的余晖都被黑暗吞噬，一盏盏灯光在这个城市亮起，甚至比白昼还要多彩几分。
　　林悠滑手机的食指一顿，点开一条网页，看了半响，又抬头看着陆承，陆承还在认真地处理他的公务，目光中的专注和认真让他整个侧颜都有种令人怦然心动的魅力。
　　这男人，真是该死的帅气，思绪不知不觉跑偏，林悠心里啧了一声，同时生出几分莫名的自豪，她的眼光很不错。
　　察觉到林悠的目光，陆承抬起头来，以为她是饿了，“你旁边柜子里有些零食，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吃，我马上就弄完了。”
　　下意识地点头回应，过来好几秒林悠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想干嘛的，又低头看着手机，最终停留在其中的一页，看了半响，将手机关上，拿在手里把玩，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意。
　　正是周末，哪怕是大学生，周末也是放松休息的时候，奶茶店是不是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走进，然后就是一阵忙。
　　陈屿思进来时，就看见三四个人正在柜台前说笑打闹着，而林悠和另一个店员正麻利地做奶茶。
　　等那几个人走了，陈屿思才走过来，看着林悠，“你快下班了吧，我们谈谈。”
　　一抬头发现是陈屿思，林悠回答：“不好意思，我今天晚班，等我下班要到晚上十一点了。”
　　“就几句话。”
　　“我可是恪尽职责的好员工，要是让老板发现我偷懒开了我，你负责？”
　　被林悠说得哑口无言，陈屿思忍下火气，“那你明天有空吗？我找你。”
　　“明天轮休。”
　　“那你现在住哪儿，我找你。”
　　“我为什么要浪费我的休息时间陪你玩。”
　　“林悠。”陈屿思声音高了一分贝，“你搞清楚，我不是在求着你。”
　　“你不是吗？”林悠俯身凑近陈屿思，脸上笑意不减，却让人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和亲和反而有种被震慑的感觉，“不是求着我，那你来做什么呢？”
　　“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别在我面前晃悠就行。”林悠又低头做她的事了。
　　陈屿思愣愣地看着她，她不知道林悠到底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如果不看她的脸，陈屿思绝对认不出这是以前温柔善良又有些沉默的女孩子，她这时才彻底从以前的回忆中彻底脱离出来，将林悠看做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见林悠不再理她，陈屿思也不是什么特别好脾气的人，不甘地咬了咬下唇，直接黑着脸转身走了，连头都不回一个。
　　又过了几天，陈屿思又出现在奶茶店门口，这次她聪明了，掐着林悠下班的时间点到，林悠刚出来，就被她堵住。
　　“还真锲而不舍呢。”林悠说。
　　“这下可以谈谈了吧。”陈屿思冷着张脸。
　　林悠点点头，
　　陈屿思脸色缓和了一些，“那我们去那个咖啡馆，那里清净。”
　　她刚转身要走，却被林悠叫住。
　　“你准备好七十万了？”
　　没有直接回答，陈屿思从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在她面前晃了晃。
　　看着这张红色银行卡，林悠眼里半点波动也无。
　　“我改主意了，五十万似乎不够补偿我，我要两百万。”
　　陈屿思立马石化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林悠说了什么之后，直接气炸了，这几天积攒的怒火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两百万，你怎么不抢银行，”陈屿思吼道，“之前说七十万，现在两百万，你当我是提款机吗？”
　　“我把你当提款机，你把我当背锅侠，这不挺合适吗？”
　　“我什么时候拿你当背锅侠了，两百万，你疯了吗？”
　　林悠听着她的话，立马抬眼看向陈屿思，像是凶猛的狮子缓缓露出她的獠牙。
　　“林悠没疯，但我觉得她脑残，但凡脑子清楚点的都不会舍弃高考，舍弃自己的前途，去替别人背罪，坐十年牢，他妈的连一次都没有看过她，现在突然觉得心里有愧了，拿着几十万来买心安。”
　　林悠一步步的逼近，直到陈屿思退无可退，直接逼到墙角，整个人被林悠完全压制。
　　弯腰凑近陈屿思耳旁，林悠的话如同诅咒缠绕，“我要两百万，不是狮子大开口，我就是要让你一辈子愧疚，一辈子内心不安，你拿五十万，我提两百万，你拿两百万，我提两千万，明白吗？”
　　“当初是你自愿的，如果不是你提出要替我坐牢，我能拿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吗？我一点也不愧疚。”
　　陈屿思一把抓住林悠的衣服，眼睛泛起红色，神色扭曲，却又掩盖不了惊慌，像是个被戳破遮羞布的人徒劳地拿起还算完好的布料遮盖在自己身上，试图弥补这完美的假象。
　　林悠神色一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抿紧唇，但又很快恢复到以前冷漠的样子，将陈屿思的手用力扯了下来，整理了下自己被捏皱的衣服。
　　“我自愿的？”林悠低声重复这句话，又缓缓抬头，“是啊，我自愿的，既然十年都没有来看过，那又何必现在做这些事呢？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了，很烦。”
　　说完，林悠头也不回地就走了，背后陈屿思崩溃大喊，“林悠，你以为我愿意吗！”
　　漆黑的夜色如墨般浓郁，林悠很喜欢黑夜，觉得世界突然安静，只有浓重的黑夜将自己包裹，也个人静静享受这夜晚。
　　但很快，一束光亮起，然后迅速扩大，占领整个房间，强烈的光让林悠眼睛不适地眯起，看向来人。
　　“你怎么不开灯？”陆承问。
　　“我在想一个问题。”林悠坐在地上，背靠着墙。
　　陆承看着林悠，犹豫了一下，走进来关上门，摸索着坐在林悠身旁，光亮因为门的关闭瞬间消失，黑暗如敏捷的凶兽迅速占领整个房间。
　　“今天陈屿思找我了，她想补偿林悠，虽然她不承认，但我能看出来，她很内疚，我在想，连陈屿思这样的人都会因为这件事不好过，那我自作主张替我大哥坐牢，他是不是以后半辈子都不能心安理得地生活，都要因为我内疚不安，我是不是做错了。”
　　也许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林悠觉得舒适，一直以来深埋在心里的话居然这么轻易地说了出来。
　　看着黑暗中只能隐约轮廓的人影，陆承突然有种想要拥抱她的感觉，不带任何欲望、想法，只是希望能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我不能理解一个人牺牲自己的未来去换别人幸福，而且还是违法行为，”陆承无声笑了一下，“但你想想你大哥能陪着他儿子上学，看着他长大，安安稳稳陪着他妻子，看着他们的笑脸，哪怕心里会内疚，但也会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吧。”
　　陆承清晰感觉到林悠低头，将头埋在自己膝盖，好半天才闷闷地说：“谢谢。”
　　听到这两个字，又看着身旁缩成一团的小小人影，陆承慢慢弯下腰，仿佛害怕惊到面前的人一样，他头抵着林悠的脑袋，林悠身子迅速僵直，却没有把他推开。
　　“林悠，我……”
　　刚要开口，林悠却打断他的话。
　　“你不想知道我都知道了些什么吗？”
　　沉默了几秒，陆承坐直，仰头看着这满目黑暗，声音中夹杂了几分苦涩，“真的小瞧你了。”
　　林悠摸了摸自己发红发热的耳朵，突然觉得周围怎么这么安静，她不自觉地瞥向陆承，担心他会不会察觉到自己正在疯狂跳动的心脏。
　　安静了几秒，脑子里的热度才退下去，再一想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只有股冲动想把刚才的自己打死，怎么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呢，万一呢，万一他真眼瞎呢。
　　“林悠？”见林悠半天不说话，陆承疑问，那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在黑暗中更显得暧昧。
　　好不容易整理好思绪的林悠又瞬间凌乱了。
　　轻咳一声，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清走，其实这一切都很好猜的。
　　三十万不是小数目，根据陆承的说法林悠以前就是个普通学生，那能干出的“大事”不多，干出让陈屿思补偿她三十万的更不多，最大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件事，坐牢，林悠为什么会坐牢。
　　她搜了新闻，翻了好几十页才从一个旮瘩找到符合的新闻，起因是死者吴行一直喜欢班里一个女同学，一天将她堵在楼道，林悠看见，以为这位女同学受欺负，就过去帮忙，但没想到一失手将他推下了楼梯，倒霉的是台阶下刚好有一个石子，吴行脑袋直接撞在上面，尽管很快就被送到医院，不过还是没有抢救过来。
　　他们学校建的年代比较久，摄像头还没有安上，但当时听到响声一些值日或者还逗留在学校的学生都有出来看，所以基本上吴行送去医院的同时，两人直接被警车带走了，之后，林悠很快认罪，被判了十年。
　　按照现在的发展，那个女同学百分之九十九就是陈屿思，能十年没看过因为她坐牢的林悠，但一见面又想要补偿，这样的人，不排除真的是林悠为了帮她才失手杀人，可如果这样，就算陈屿思是这件事的起因，按照她的性格不可能这么着急来补偿。
　　但林悠觉得更有可能是陈屿思推吴行下去，看到事情严重性后恳求林悠不要将她推出去，俩人当时应该是情侣，喜欢的人含泪恳求自己，林悠怎么可能不心软，然后将自己的一辈子都赔在这个自私的女人身上。
　　补偿一部分是她内心有愧疚，尽管她咬死不承认，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怕林悠将这些事说出去，想让林悠闭嘴，毕竟一个杀人犯的名声就算没有证据也会很不好听。
　　至于陆承和陈屿思的关系，其实很简单，陆承对于林悠的愧疚，还有对陈屿思的厌恶和忌惮，很大可能也是因为这件事，并且他看到了真相，但因为高三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或者其它原因没有说，于是内心愧疚了整整十年。
　　将一切分析说完，陆承彻底没了声息，连呼吸都变得极为轻微，似乎是有意将自己隐匿起来，不让任何人看透自己内心的秘密。被人赤裸裸地揭开残忍的真相，陆承呼吸都觉得困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