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啦啦啦就是我

25、还能做朋友吗

　　方祁轩给他打电话，关机，发信息，也石沉大海。
　　他对刘文杰的行踪一无所知，只能跑去那家酒吧，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大白天的酒吧并没有开门，他透过玻璃门往里看，里面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一辆黑色奥迪闯进了他的视线，这正是刘文杰的车，他一定就在这里！
　　有了这个念头，他立马就想冲进去，把刘文杰揪出来，想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消失！
　　他锤了好几遍门，没人应他，打电话给刘文杰，依旧是关机状态。
　　这时他才觉得自己受到了刘文杰潜移默化的影响，他看到路边的砖头，拎起来，二话不说就拍到了玻璃门上。
　　警报器应声而响，但玻璃纹丝不动。
　　他蹲下来大口喘气，抬起头却看见小辉一脸紧张地盯着自己。

　　小辉一边带他进去一边说，“他不在这里，真的！”
　　方祁轩不信，跑在他前面，把角角落落找了遍，直到精疲力尽，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你是不是看到他的车了？”小辉说，“他停这里好久了，你没看上面全是灰啊！”
　　“你知道他在哪，对吧？”方祁轩看着他，那眼神十分渗人，让小辉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是他让你这么说的？”方祁轩追问道。
　　小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似乎做了很大的一番思想斗争，才说，“他今天晚上会过来。”
　　方祁轩闻言点点头，随后泄了气般摊在椅子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相信，杰哥这么做是为你好。”
　　方祁轩点点头，说，“我知道。”
　　“杰哥这个人就是这样，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心里藏着可多事了！”
　　方祁轩没说话，他看了一眼小辉，发现他欲言又止，于是问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告诉他的。”
　　“那什么，杰哥跟你说过关于他家庭的事吗？”
　　方祁轩摇摇头，诚实道，“没有。”
　　“我跟你说，你可别说是我说的！”
　　“你说。”方祁轩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方祁轩听完后，心头的苦楚和悔恨几乎把他吞没，他根本不会想到，像他那样大大咧咧，整日把笑容挂在脸上的人，有着这样一段悲痛的经历。他想到自己那天说的气话，那句话不正往他的伤口上捅吗？然而事后自己也没有想过道歉，最后还是刘文杰主动求和，迁就的自己。
　　想到这里，方祁轩忍不住落泪，小辉递给他一张纸，默默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方祁轩躲在暗处，快到凌晨，才看到刘文杰的身影。
　　刘文杰走到吧台，要了一杯烈酒，看到小辉的视线一直往他身后飘，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起身就想逃。
　　然而小辉一把抓住了他，他大声喊着，“杰哥，对不起！我也是被逼的！”

　　方祁轩疾步走来，刘文杰看到他的那一刻，突然就泄了气，垂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捉迷藏好玩吗？”方祁轩咬牙切齿道。
　　刘文杰摇摇头，没有说话。

　　小辉把他们带到工作间，这里隔离了外界的喧闹，安静到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方祁轩看着眼前这个人，此时有太多话想问问他，但话到嘴巴，只吐出一句，“你怎么了？”
　　刘文杰闻言抬起头，方祁轩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短短几天，这个人竟变成了这副模样，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茬，凹陷的眼窝，曾经神采奕奕的眼神也犹如蒙了一层灰，他看着方祁轩，说，“我们分手吧。”——语气平淡到仿佛在说“我们吃饭吧”。
　　方祁轩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追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刘文杰一字一顿道。
　　方祁轩苦笑了一下，说，“今天一定是愚人节。”随后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出一点什么，但失望的是，里面什么也没有。
　　方祁轩拼命压制着内心的痛苦，他颤抖着声音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得给我个理由，不是吗？”
　　“我不喜欢你了，就这样。”
　　“凭什么？”方祁轩摇摇头，随后歇斯底里喊道，“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你要突然闯进我的世界再突然离开，凭什么你教会我勇敢自己却临阵退缩，凭什么你说一句不喜欢就要跟我分手？凭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刘文杰突然捂住脸，他一遍一遍重复着道歉，直到最后哽咽到发不出声音。
　　“你他妈就是一个懦夫！”方祁轩吼道。
　　“我他妈就是懦夫，我现在不想跟你玩了，我退出，求求你不要再烦我了！”刘文杰的声音比他还大，其中夹杂着哭腔，吼完后，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
　　刘文杰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拉开门，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方祁轩呆在原地，第二次感受到了绝望。
　　这场景似曾相识，感受也如此相似。

　　方祁轩刚下完补习，就接到了许东浩的电话，说是约他吃饭，顺便跟他聊聊。
　　这是许东浩第一次打电话约他吃饭，方祁轩预感他说的聊聊会关系到刘文杰，便同意了邀约。

　　走进餐厅，许东浩招呼他过去，方祁轩走过去，一直到坐下，许东浩都在紧紧盯着他看。
　　方祁轩朝他挤出一个笑容，许东浩开口道，“你瘦了好多。”
　　方祁轩点点头，说，“最近胃口不太好。”
　　“你们的事，我听说了。”
　　方祁轩闻言一惊，苦笑道，“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没有，”许东浩看着他，那眼神带着坚定和决绝，他说，“我和你一样。”
　　方祁轩闻言拿菜单的手抖了一下，这句话让他不禁想到了以前的推测，在这一刻所有的猜想都得到了验证。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不太合适——”
　　“那就不要说了，”方祁轩打断他，说，“今天让我来不是为了说这个吧？”
　　许东浩颓然地点点头，说，“刘文杰找过我。”
　　方祁轩听见“刘文杰”三个字心里一阵钝痛，自上次他单方面提出分手后，这个人就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这次出现，竟是出自别人口中。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准备去国外。”
　　“什么时候？”
　　“这个我不清楚。”
　　“好的，谢谢你。”方祁轩说着起身，他现在得走了，他要去找刘文杰，他要
　　当面问他是不是真的要去国外，他要弄清楚这个人和自己分手的真正原因！
　　“你找不到他的，那天他跟我说，他要去个很远的地方。”许东浩的一番话，当即给他泼了盆冷水。
　　“那我等他回来。”方祁轩冷冷道。

　　方祁轩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接听，
　　“喂，你好。”那头是中年男人沉稳的嗓音。
　　“……你好。”
　　“你是方祁轩吧？”
　　“我是。”
　　“方便出来聊聊吗？”
　　“好。”
　　“呵呵，你就不问问我是谁？”
　　“我猜到了。”
　　“呵呵，果然是年轻人，脑子灵活。”

　　方祁轩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刘文杰的眉眼和这个男人的确有几分相似，他脸上虽带着笑容，眼神却让人不寒而栗。
　　“听说你和文杰是最好的朋友。”中年男人低下头，边搅咖啡边说。
　　“是。”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一件事。”
　　“您说。”
　　“文杰去了哪里我想你应该知道。”
　　“我不知道。”
　　“呵呵，文杰那小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方祁轩一眼，说，“你倒是和他很合得来。”
　　“不好意思，我没明白您这句话的意思。”
　　“呵呵，你真不知道那孩子在哪？”
　　“说实话，我也在找他。”
　　“看来那些传言没有错。”
　　“叔叔，不管您怎么看待我们，但他是您的儿子，希望您可以好好尽一个父亲的职责，他没有错，错的是你的偏见，我希望您能尊重他，多听听他的心声，而不是一味否认和打压他，”方祁轩说着起身，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补充道，“抱歉，作为一个小辈我没有资格指责您，但是如您所愿，我和他已经分开了。”
　　中年男人看着年轻人转身，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他用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另一只手却止不住颤抖起来。

　　方祁轩几乎每天都去酒吧，这是他唯一知道刘文杰的去处。
　　小辉终于有一天忍不住说，“哥，你别来了，杰哥回来的话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方祁轩摇摇头，他想，他必须要第一时间见到这个人，必须要当面说清楚一些事！

　　这天下午，方祁轩正在上课，突然收到了小辉的信息，“杰哥回来了，速来！”

　　刘文杰回来了，他皮肤黝黑，头发和胡须都没打理，衣服上粘满了灰尘，活脱脱一个流浪汉的样子。
　　他看到方祁轩，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方祁轩上前，一拳头砸在了他脸上，刘文杰没有防备，他后退几步，然后重重跌坐在地上。
　　小辉急忙上前阻止，但刘文杰吼道，“别拦他！让他打！”
　　方祁轩又上前踹了他一脚，骂道，“你他妈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很牛逼！是不是！”
　　这一脚真狠，疼得刘文杰眼泪直飙，但他没吭声，直直地盯着方祁轩的眼睛，仿佛在说，“你打吧，打到你满意为止！”
　　小辉看刘文杰疼得就快蜷起来了，心生不忍，拦在了俩人中间。
　　此时方祁轩也慢慢冷静下来，他低下头大口喘气，眼泪“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辉，你先出去！”刘文杰命令道。
　　小辉点点头，不放心地看了眼方祁轩，然后立马跑了出去。

　　刘文杰坐在地下，没有方祁轩的指示，他不敢起来。
　　方祁轩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刘文杰迟疑片刻，才把手递给他，就在起身的时候，还不小心趔趄了一下。
　　方祁轩忍不住道歉，“对不起，我下手太狠了。”
　　刘文杰大方笑了笑，说，“不怪你，是我的错。”
　　方祁轩看着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心疼，他不知道这个人去了哪里，但是从他的状态来看，绝对是经历了一些磨难。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刘文杰摸了一把下巴，不好意思笑道，“刚回来，还没来得及刮。”
　　“去了哪里？”
　　“西藏。”
　　“那么远，你一个人？”
　　“路上结识了不少朋友。”
　　“好玩吗？”
　　“挺好玩的，就是有点高原反应。”
　　“你没有告诉家里人？”
　　刘文杰听到这里忽然紧张起来，他盯着方祁轩的眼睛，问，“他来找过你？”
　　方祁轩同样盯着他，不置可否。
　　“他没有说什么吧？”
　　“说什么？”
　　刘文杰听到这里才放心下来，他淡淡道，“没什么。”
　　“你得给家里报个平安。”
　　“我等会，回去。”
　　“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对不起。”
　　“除了道歉。”
　　“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大多数人的感情都是从“我们能做朋友吗”开始，到“我们还能做朋友吗”结束，方祁轩也不例外。
　　他曾经试图接受刘文杰，到如今尝试忘记这个人，在这个过程中，他终于从被动者变成了主动者，然而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刘文杰从一开始的死缠烂打到现在毅然决然选择离开，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方祁无法得知，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他们终将彼此错过，也许，就不该开始这段感情。

　　“听说你要出国？”
　　“许东浩跟你说了。”
　　“你为什么不当面跟我说。”
　　“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你还是这样，冲动，任性，我行我素，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对不起。”
　　“除了道歉，你还能说些什么？”
　　“我是五月三号的飞机。”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