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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口角 ...

  •   见不过是醉酒闹事,郭钰并未放在心上,他转身回到桌旁,兀自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饮起来。一杯流香玉髓下肚,却不见赵翎回来,郭钰抬头回望,见赵翎仍斜侧着身站在窗边,表情已不似先前那般戏谑,而是隐约透着凝重,放佛在思考着什么。郭钰觉着奇怪,富家纨绔子弟醉酒后撒泼闹事并不少见,酒楼都自有应对之法,再不济也有巡逻黑卫的管束,掀不起风浪。况且赵翎身份特殊,虽是飞花楼的常客,却每每都是隐名而来,这些斗鸡惹狗的事儿从不搀和,这次怎么一反常态地关切起来了?

      “文瞻。”郭钰唤道。

      赵翎闻声回头一笑,冷不防抽出腰中折扇,“啪”地往高脚花几上一拍,大声道:“如此不懂怜香惜玉,真是岂有此理。”

      郭钰一听便知不好,赵翎这小子要搞什么鬼?他立马站起身来,作势去拉赵翎,可为时已晚。听得“哐啷”声响,赵翎一把推开窗户,纵身一跃,从窗口径直跳到了一楼酒堂。他拳脚功夫不及郭钰,轻功却能与其平分秋色,一瞬间的功夫就闪身至醉酒少年处,手握折扇,抬手就朝那少年手腕处打去。这一下用力不轻,醉酒少年吃痛,原本紧抓歌姬的手立马松了,那歌姬趁机向后连退三步。

      “飞花楼什么时候开始连市井无赖都招待了?”赵翎展开折扇,语带不屑地慢悠悠说道。

      醉酒少年痛得龇牙咧嘴,用手指着赵翎,恼羞成怒地朝着身旁的护卫喊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抓住他。”

      那些护卫方才如梦初醒般一拥而上,向赵翎扑去。赵翎根本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轻轻一笑,扬起折扇就欲上前。

      此时,郭钰也已从楼上跃下,一个箭步飞身至赵翎身前,将赵翎护在身后。冲在最前面的护卫头目挥拳就朝郭钰打去,郭钰伸手扣住他手腕,只稍一用力,便将他摔倒在地。跟在后面的护卫见郭钰武艺高强,便不敢造次,缓下脚步,睁大眼睛瞪着眼前这两人。

      赵翎有些扫兴,在郭钰耳畔低语:“搞定这几个小喽啰不费吹灰之力,你又何必下来。”

      郭钰懒待理他,一拱手淡淡说道:“大家来这儿不过为了取乐,何苦要闹得如此不愉快。”

      经过刚刚这一闹,醉酒少年的酒气散去不少,已然不醉了。他见郭钰和赵翎穿着考究,身手高强,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场风波眼看就要平息了,赵翎却大笑两声,朝着那醉酒少年啐了一口,高声大喝骂道:“大胆小贼,天子脚下竟敢强抢民女?”

      醉酒少年冷笑两声道:“什么民女?不过是个歌妓而已。”

      那歌姬听醉酒少年出言不逊,气得脸色煞白。

      “公子有所不知,本楼的歌舞姬都是清白自由身的正经女子。”飞花楼的掌柜已闻讯赶来,咧着一张弥勒笑脸解释道。京城稍有些身份的人都知道飞花楼歌姬都是艺高名伶,卖艺不卖身,哪里是寻常烟花柳巷的歌妓可比的?掌柜继续打着圆场道:“公子想必是远客,不如就让我尽地主之谊,今日一应花费都记在我名下,权当为公子洗尘了。”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飞花楼掌柜虽说人面宽广,跟黑卫甚熟,却也不愿轻易得罪客人。他一向长袖善舞,一番言语便将事态稳住。

      伸手不打笑脸人,见有台阶下,醉酒少年也便顺杆爬了,讪讪道:“既然如此,本小爷大度,也不想与你等多计较......”

      醉酒少年还没将话说完,赵翎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哪里来的乡巴佬,天子脚下也是你撒野的地方。”

      一席话气得醉酒少年血气上涌,但见赵翎有恃无恐的样子,怕也是位有身份的人。醉酒少年强忍着怒火,指着歌姬,对掌柜道:“我喜欢她,今日就要带她走了。”

      掌柜见事态升级,心中叫苦不迭,脸上却不动声色,堆笑说道:“歌姬并未出卖身契,若要随您走,得本人同意方可。”

      醉酒少年盯着歌姬又道:“你若跟我回去,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同时,从袖中掏出一颗碧绿通透的宝珠道:“这是西域出产的上等明珠,若跟我走,这便是你的。”那宝珠散着莹莹碧光,一看就知是难得的珍稀宝物。

      飞花楼的歌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清高脱俗,见他以物利诱,更加恼了,只别过头去不理。

      醉酒少年吃了个瘪,心中气恼,却听赵翎又冷嘲热讽起来:“不过是些劣等货色,也值得献宝似的拿出来炫耀,果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

      真分明是在蓄意挑事!郭钰转头瞪了赵翎一眼,示意他不要再火上浇油,可赵翎全然不管,不嫌事大地迅速伸手将醉酒少年手中宝珠拍落在地,只听“啪”的一声,碎了。赵翎拍了拍手,轻描淡写道:“我赔你个更大更好的。”

      所有人都愣了,醉酒少年更是气得嘴角哆嗦,抡起手边的板凳就朝赵翎掷去。赵翎轻巧一闪,躲开了,顺手拎起桌上一个茶壶向醉酒少年抛去。醉酒少年躲避不及,被淋了一头,茶水顺着头发滴答直下,狼狈不堪。醉酒少年气急,看着赵翎一脸似笑非笑又满不在乎的表情,眼中几欲喷火,恨声道:“还不给我抓住他。”

      醉酒少年的护卫见主人被戏弄,立刻一拥而上,抡起拳头直奔赵翎而去。一时间,飞花楼大乱,刚刚还在看热闹的人群疾步向外逃去,酒客歌女的惊呼吼叫声、花盆茶壶酒杯的叮当碎脆声、桌椅板凳的哐啷倒塌声不绝于耳,华丽的厅堂在一片打砸中变成了一个脏兮兮乱糟糟的鸡窝,心疼得飞花楼掌柜捂着胸口闪泪花。

      见五六个大汉均朝赵翎冲去,郭钰忙上前去拦。可这酒楼闹事不管是非曲直如何,都太过荒唐,实在不宜闹大。郭钰动起手来也是束手束脚,不敢用力太过,恐惹出更大的动静。赵翎却毫无顾忌,脚下生风灵活游走于闹局之中,还不时出言加以挑衅,全然不怕事大。

      见赵翎仍在煽风点火,郭钰瞥了他一眼,大声吼道:“少说两句。”

      而醉酒少年一伙见郭钰克制,以为他害怕畏惧,气焰更盛了,也不依不饶起来。

      飞花楼掌柜看着眼前狼藉一片,怄得是捶胸顿足,扯着嗓子大喊:“别打了,别打了……哎哟,那是上等瓷器,别碰坏了……那可是名家字画,不可,不可……”

      打红了眼的人怎么能将他的话听进去,还是该摔的摔,该砸的砸,好不热闹。

      “住手,都给我住手。”突然,一声雄浑低沉的喝声传来,一队身着黑色铠甲的士卫鱼贯而入,说话的正是为首的一位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

      众人见惊动了官府,便都停了手。

      “裴爷。”飞花楼掌柜喜出望外地奔向那青年男子,大声呼道。

      裴爷朝掌柜点了点头,那如钩的眼神镇得掌柜定住脚步。

      没等掌柜再开口,赵翎就抢先说道:“官爷来的正好,抓了这胆大包天强抢民女的贼子。”

      醉酒少年气得脸红脖子粗,指这赵翎反斥道:“他无故毁人财物,官爷正好拿了他去。”

      裴爷的目光逡巡在两人身上,赵翎一脸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儿,醉酒少年则也是毫不畏惧丝毫不让,且二人均是珠冠玉带,怕是出自背景深厚的显赫家族。见二人剑拔弩张毫不相让,裴爷转头向掌柜询问事情经过。掌柜的这才忙不迭将事情始末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见不过是寻常口角小事,且论起理儿来也是各打五十大板,裴爷便有些不耐烦,不想于此多费力气。他铁青着脸,先走到醉酒少年面前道:“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京城岂是尔等撒野之地,先随我回衙门再说。”

      裴爷一声令下,黑卫们便要去逮人。醉酒少年脸显青白之色,脚下生根一般站在原地不动,他身边一名护卫见情况不妙,立刻上前谄笑着道:“官爷,我家少爷是有苦衷的。”那护卫边说边往裴爷身边凑。

      皇城根下办差的人总是格外谨慎。裴爷见事情有异,也不阻他,淡淡道:“什么苦衷?你倒是说来与我听听。”

      那护卫压低了嗓门,小声道:“我们公子是吕荣大人的堂侄。”

      吕荣!那可是统领黑卫的京府,裴爷的顶头上司。吕氏一族家大业大,听说其中一旁支多年前就迁居西域,通商道开贸易成就富贾一方,时常遣人从西域送来些奇珍孝敬族内长辈。还记得有次吕府收到西域送来的驼峰,当时裴爷正好在其府上汇报时务,吕荣一高兴送了好些给他。

      听到这位闹事的竟是吕大人的亲戚,裴爷心中一惊,眼角余光扫过醉酒少年和其一众护卫,假模假式地说道:“嗯,既是有苦衷的,也便罢了。”

      “有何……”赵翎刚欲质疑,便被郭钰打断。

      郭钰:“既有苦衷,想必不过是一场误会。”

      裴爷眯着双眼看向郭钰,觉着此人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郭钰却不想给裴爷细想的机会,他从袖中取出一片金叶子:“虽说是一场误会,却确是损坏了不少物件,就当做赔偿吧。”

      生意人多是玲珑七窍心,最惯的便是察言观色,掌柜的上前接过金子,笑道:“不碍事,不碍事。”

      裴爷见郭钰出手阔绰,估摸也是不好惹的主儿,便也想尽快息事宁人:“既然是误会,那便没事。”

      “怎么没事?”这次打岔的不是赵翎,却是醉酒少年。醉酒少年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理了理头发,抬高音量大声道:“摔坏了我的宝珠,就这么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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