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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Chapter.18 ...

  •   短暂的二十年中,秋间澪只对两个人青眼有加,严格来说,其中一位不能算人,是个妖怪,妖怪冲矢昴,另一位就是白马探,原因很简单:

      “年下。”

      “美少年。”

      “不穿衣服比穿衣服好看。”

      简直完美。

      白鸟信玄扳着她的肩膀摇晃:“你清醒点,他是未成年啊!”

      她扭头朝白马探眨了眨眼:“我可以等。”

      “等什么等!你刚才差点把他打出鼻血!”

      白鸟信玄执意要把秋间澪和白马探拆散,一堵铜墙铁壁夹在二人之间。

      一向跟他不对付,并且热衷于以各种刁钻角度奚落他、贬低他、痛斥这个二世祖的秋间渡居然首次与他统一战线——白马探未来毫无疑问会借着前人栽好的树进入警视厅乘凉,可惜他死都不会允许妹妹找个警察当男友,绝不。他挡在白马探跟前,笑眯眯的说:“阿探,好久不见啊,怎么没看到白马总监?就在左手边两步距离?什么啊我还是没看到,没骗你,是真的没看到,你带我去问候问候他吧,接下来许多案件还需要警视厅的协助呢。”

      在白鸟信玄的推搡之下,秋间澪抱着胳膊:“他长得真的很对我的胃口啊。”

      “安室小哥长得也不差啊!虽然工作不太稳定收入也不高,但他至少不像白马一样看起来就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秋间澪沉默了:“小信,你有机会去看看眼睛。”

      他拨动自己的眼皮,嘴里嘟嘟囔囔的:“诶?眼睛?我眼睛怎么了吗?不会长针眼了吧?我最近没看什么影片……”

      秋间澪转动肩膀,把白鸟信玄搭在肩头的胳膊甩开,脱离他的视线,让他尽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晚上好。”冲矢昴闲庭信步的从台阶上迈下来,为了贴合弥漫着金钱权利气息的氛围,他今晚的穿着十分正式,立领衬衫是四月秀场上的新品,深色西装口袋里别着绛紫色领巾,老式金边眼镜好像是新换的,整个人沉稳的扎在眼花缭乱的壁画背景里,像是什么呢?

      哦——像是油画上不小心泼上去的破坏整体性跟和谐性的黑颜料。

      “您真的很忙啊,我等您有空等了很久。”

      “你早说,我可以把时间都留给你。”她用叉子夹起一块点心,看都没看他一眼,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这是撩人的技巧还是她的真心实意。

      “秋间小姐,您好像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比如冲田先生,还是说我误会了您的意思呢?”

      “我当然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我只对我看中的人青眼有加,我真的非常想请妖怪先生来看大门,拜托了。”

      他背着手,深吸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到嘴边变成了浅浅的喟叹,两片薄唇嗫嚅,挫败感攻击了他的脑袋,他捂住额头:“请当我没问过。”

      她有点沮丧的撇了撇嘴,安慰自己心诚则灵,毕竟当时把坂本搞到手的时候也颇费了一把心机。

      “这是上次在秋间本家承诺您的礼物。”冲矢昴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堆在手掌里递给她。

      秋间澪在身上找着口袋——一个也没有,扭头寻找着能帮她拿东西的熟人——也是一个也没有,她幽幽的问:“您不准备个包装盒吗?”

      “本来准备了,但是刚刚被果汁溅脏了,我记得您有洁癖。”他提议:“不介意的话,我直接帮您戴上好吗?”

      “可以。”她转过身,向他露出白花花的后颈。小巧的黄金圆牌躺在锁骨窝里,秋间澪歪着脑袋:“是阿方索的头像?”

      “是的。”

      她捏着吊坠,漫不经心的翻转一圈:“黄金的。”

      他把两段的按扣搭好后往后撤了一大步,生怕她本人或者其他人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的,重新把手背回去:“希望您在德国时也能时时刻刻带着它,药神也是健康女神,祝您在她的保佑下身体健康。”

      “啧……你跟一个开神社的说要希腊的神来保佑她。”

      “我想如果有一天您的钱包丢了,您还能靠它吃几天饭。”

      她瞪了他一眼,介于杏眼和狐狸眼之间的眼睛以及耷拉的眉毛,再加上饱满小巧的红唇,他竟然在她身上看出了娇俏——真是活见鬼。

      她冷哼:“可恶的实用主义。”

      什么啊,还是个傲娇啊。

      正像他之前说的,她没有危机感也没有警惕心,如果她仔细一些小心一些,以她聪明的脑袋和敏锐的感知很快就能发现,按照标准的制作规格来讲,这枚吊坠应该是空心的,但它显出了不符合它本身的重量,因为冲矢昴在内部添加了GPS。

      不得不说,这男人心是真脏啊。

      计划如期进行着,他频频以“所有的举动都是为了保护她”为由来说服自己,以抵抗心底里那股无名的愧疚。出于职业需要他不得不为达目的骗很多人,说很多谎,最初会产生紧张也并不是出于“说谎是个错误”,而是“不要被发现”,后来习惯了,习惯了也就麻木了,他扪心自问,这是他首次出现内疚感。

      特别是他坐在车上点燃引擎,眼前被灯光渲染的五彩斑斓的玻璃上不断浮现她纯净的深海般的眼瞳,他想抽支烟,手在收纳盒里摸索来摸索去,他突然意识到为了立住冲矢昴的人设,他没有在家庭车上放烟。

      这对烟民来说跟上刑一样,也不知道这股没来由的躁郁里究竟包含哪些成分。

      烟瘾?

      还是别的什么?

      怀揣着这种莫名其妙的心境,他叹了口气,哂笑一声。

      既然已经降低了对秋间澪的警戒,如今暑假到了,那栋为了方便通勤买下的房子迎来了一年两度的空闲期,他想是时候减少安装在秋间家的监控设备了,毕竟这都是钱,还得跟领导打申请,他又不是那位挥金如土的大小姐。

      “黑格尔,费尔巴哈,哈贝马斯,弗洛姆……能叫的上名字的哲学家几乎都曾在海德堡大学执教。”

      有些沙哑的,能在人群中一下分辨出来的嗓音。

      是秋间澪的声音。

      赤井秀一很久没做过梦了,破晓的晨曦穿过木头窗棂洒在他眼皮上,他从盖在身上的外套底下伸出条胳膊,看了眼腕表,凌晨五点,粗糙的手掌盖在眼皮上,仿佛还留在模糊不清的梦境的余味中。

      他毫无缘故的梦到了秋间澪——偌大的书房已经塞不下她那些版本不一的旧书和新书了,巴掌厚的书有七八卷,而这类大部头她有几十套,无处可放只能堆在犄角旮旯里,她躺在柔软的地毯上,手边散落着各种参考文献和外国原作,指着摊开的德国地图上的斯图加特和法兰克福之间的海德堡大学城,眉目清冷:“这是我要去的地方,存在主义就在那儿诞生。”

      活动着脖颈从沙发里支撑起来,他看了眼日历,可能是因为今天是秋间澪启程的日子吧。

      说到底,保护她是日本警察的事,到了德国就是大使馆的事,他顶多在她身上寄托一些能得到组织的消息的希望,不过这希望渺茫的几乎无迹可寻,他还不如关心另外一些干系重大的人。

      他捏着眉心,把昨晚吃完没来得及收拾的泡面桶和烟灰缸里小谷堆似的烟蒂丢进垃圾箱,撑在洗手池前盯着镜子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了好半晌,鬈曲的黑色头发头发散在额前,半遮着明显因睡眠不足而布满红血丝的苍鹰般锐利的眼。

      嗯。

      还早得很。

      来得及。

      麻雀的啁啾叫醒了清晨,而晌午热烈的蝉鸣叫醒了秋间澪。难得能在一个工作日睡到十点半,她横七竖八的倒在宽敞的被褥上,使劲伸了个懒腰,长长嘤咛了一声,顺利从床上弹起来了。

      她拉开合叶,赤脚走到客厅,打开电视,调了部纪录片当背景音,佣人备好早茶和点心,提醒她时间,再过两个小时她要动身前往机场了。

      “哐当——”

      秋间澪扫了一眼翻身从沙发上滚落下来的白鸟信玄,他呻/吟着从地毯上爬起来,扶着脑袋,仿佛不给它一个支撑,它就会离开脖子滴溜滴溜的掉下来似的,黏黏腻腻的发牢骚:“我说……我等你等的都要睡着了,你就不能同情同情我吗?”

      “我没把你丢在马路边已经是仁慈的了。”她指着报纸右下角:“哝,你看,有个男人喝醉之后倒在路边,被侵犯了哦。”

      “求你了,盼我点好吧。赤木阿姨帮你把行李收拾好了,你吃点东西,我送你去机场。”

      “我以后是不是得把我家司机的工资开给你。”

      “不用啦。”

      秋间澪点点头,他压根没听出来这是句讽刺。

      颜色鲜亮的越野车一路顺着穿阔的车道往东行驶,恰巧遇到一起交通事故,堵在了高架桥上,白鸟信玄锤着方向盘,鸣笛声和叫嚷声此起彼伏。疏通道路还不知道需要多久,但距离飞机起飞只剩不到一个小时了,就在一筹莫展之际,一阵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由远及近,秋间澪看了一眼窗外,灵活的黑影一闪而过,她慢条斯理的掏出手机:“世良,停车。”

      电话对面的少女显然没反应过来,得意洋洋的穿梭在昂贵却不顶用的香车宝马之间,凭借条件反射拉紧了刹车,轮胎在柏油马路上划出长长的痕迹:“秋间姐?”

      “我在你身后。”

      “诶!”

      借着头盔上狭窄的黑色窗口,世良真纯一扭头就看到了探着半个脑袋的秋间澪,下午的阳光把她的皮肤照的一片雪白,好像要把白花花的肉烤熟,松松散散的盘在脑后的头发散了几缕,慵懒的垂着,看到逆流而来的少女,她结束通话:“有时间送我去机场吧,我赶飞机。”

      “本来是没问题啦,但是我着急去命案现场。”她的口吻听起来有些怪,反应了很久世良真纯才意识到,那是种带有命令的口吻。

      “有警察在,你晚点去也没关系。”她自顾自的取走后座上的头盔扣到脑袋上:“走吧,我的航班还有一个小时起飞,路还远呢。”

      “既然如此……你坐稳,我的车速可是很快的。”她故意轰响油门。

      “走吧走吧——你的头盔多久没洗了?”

      “放心啦,一周前刚洗过。”

      “一周?”

      真恶心。

      “你好像有点嫌弃,我把你放在路边了哦。”

      “不必。”

      成田机场贵宾室通道前很热闹,南来北往的旅客说着不同语言和不同口音在秋间澪眼前跑来跑去,工作人员面带笑容凑到她耳边提醒她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二十分钟。

      拎着满满两只购物袋的世良真纯从特产超市跑出来,气都没喘匀:“我说你的任性是没有底线的吗……要不是听到航班信息,我还以为你只是去短途旅行,你倒是早点告诉我你是去德国啊!而且还要在德国待那么久!”

      “你不是着急去命案现场么,怎么还在这。”

      她把购物袋塞到她手里:“你什么行李都没准备怎么去德国啊。我在机场超市里只买到了这些东西,日用品还有一些衣物、零食、速食品……”

      “不错不错,想不到世良是个体贴的孩子,准备的很周全。”她张开口袋扫了一眼,抬起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歪着脑袋透过世良真纯的头发梢看向她背后:“下午好。”

      款款而来的冲矢昴站到她跟前,垂眸扫过她纤细的脖颈上朴实无华的小吊坠,安安静静躺在她明显的锁骨窝之间。她皮肤又白皙又细腻,跟陶瓷工艺品似的,戴什么都好看,他完全不必花心思为这份礼物左挑右选——实际上也并没有:“好巧啊,我一个朋友马上落地,我来接他。”

      “我没问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不用着急跟我撇清关系。”

      “秋间小姐真是交友广泛。”他的脑袋偏向世良真纯,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薄荷糖:“你喜欢,防止晕机。”

      她把购物袋放到地上,细细的带子勒的她的掌心通红,伸手接过糖果的时候冲矢昴有些看不过去,摩挲的指尖藏在裤兜里。

      “是阿笠博士的邻居啊。”她看到了这双莫名让人不安的眯眯眼,朝他丢去质疑和警惕的审视,他身上还缠绕着层层未破解的疑云:“上次在鉴定师岸本家的时候,你说的‘五五开’,事后想起来跟我大哥很像,不过……”她挑起眉梢,耸动着肩膀:“嘛,他应该早就死了。”

      如果秋间澪没记错,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说过,“你会与喜欢的人重逢”这句话。

      奇怪,现在她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双方看起来就跟陌生人一样。突然一道灵光直劈天灵盖,脑袋里好一阵火花带闪电之后,她把倾斜的肩膀摆正,弯曲的脊椎挺直,松散的气凝聚起来,疏离清冷的眼睛里汇集了光,只是这光不是炽热的,有温度的,而是冰棱折射出来的,料峭而有神,她张口喊她的名字:“世良。”

      “是……”世良真纯被她忽然严肃起来的声线吓了一跳,原本踹在上衣口袋里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抽出来,有板有眼的贴着裤缝放好。

      她弹开旧怀表:“能把你的生辰八字给我吗?”

      “可以啊……但其实我自己也记得不是很清楚……”

      机组人员再一次提醒她登机时间,她点了点头,捏着手指头继续跟世良真纯说:“你最近运气不错,会挂科。”她伸出手指:“两门。”

      轻纱似的目光在世良真纯和冲矢昴之间走了两圈,合上潋滟的双眸,微垂的眉宇间莫名笼罩上冰层,像是冬天放在窗外的山楂挂上了琉璃一样又厚又硬,敲也敲不开的壳子,神情恢复了寻常的沉静,仿佛刚刚的认真和严肃只是回光返照——不,甚至是初识的陌生和抵触。她扣上老怀表,收进口袋里:“你大哥叫什么?”

      “赤井秀一。”

      被cue到的本人脸不红心不跳。

      喉咙颤动,她若有所思的拉长了腔调,扫了一眼冲矢昴。

      这怎么可能,一个人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的变成另一个人,即便是整容也会留下痕迹,即便声音发生了改变也总保留着个人的特质,她又想到少年时代遇到的德语老师,怪不得太田老师和冲矢昴一样没有过去和未来。困扰她多年的秘密的答案竟然这么无聊,她感到了深深的无趣,毫不留恋的转身走向登机口:“要登机了,我走了。”

      冲矢昴凝重的叮嘱:“一路顺风,务必注意安全。”

      “秋间姐!东西没拿!”直到赶飞机的游客不小心踢到地上的购物袋向她道歉,世良真纯才冲着她潇洒寂寥的背影大喊。

      看见秋间澪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张黑卡,捏在两指之间,抬起胳膊头也不回的朝她挥了挥,她咬牙切齿的擦去脖颈里已经挥发,只剩下一层粘粘的薄膜的汗——天底下哪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啊:“可恶的有钱人!”

      既然她已经顺利登机了,冲矢昴悬而未决的心也可以暂时放下了,他本想悄无声息的从世良真纯身边溜走。

      绝大部分时间,她都显出了机智,也是绝大部分时间,她的机智中隐藏着笨拙:“等等,你不是说来接朋友吗?”

      “刚刚那位朋友来短信说不需要我来接他了。”

      “你怎么跟秋间姐认识的?”她抱着胳膊跟审犯人似的,提防他比提防罪犯还要严苛,她在他身上嗅到了危险来临的气息——这家伙不是什么善茬。

      他捏着眼镜腿,耸了耸鼻梁:“我和秋间小姐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在我看来,一个刚刚转学来东京的高中生和她认识更奇怪,所以,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先提出的问题,你不回答我,我怎么回答你。”她压低眉毛,露出严阵以待的神色:“丑话说在前头,虽然秋间姐是个集任性、自大、傲慢和没人情味于一身的抖S,但是你如果抱着什么险恶目的接近她的话,我要你好看。”

      听着不像是夸奖啊。

      冲矢昴沉默了,在沉默的这个空档,他扪心自问,他的目的算不算险恶——当然不算,虽然以前有过:“事实正相反,是秋间小姐在追求我,而不是我纠缠她。”

      “哈?”先是一个表示质疑的感叹词,紧接着是一个表示震惊的感叹词:“哈!”

      她把头发抓的乱七八糟,他几乎刹那之间就读懂了她的表情:世界上有三十五亿男人,秋间澪为什么非要在炸药堆里找。

      不过他宁愿自己没读懂,左侧第二三根肋骨附近的地方狠狠抽痛的一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Chapte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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