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生》十渡难渡己

3、互述

　　我抱着他就和原来我抱着疲惫的他回家一样。我不由得晃神地想：这光景倒是挺美好，目光触及到在我臂弯里扭来扭去的人时我冷漠地想还是原来乖，嘴角却上扬了一点。

　　他看见了那一点细微的笑意，勾住我的脖子又凑到我脸旁说：“哥哥为什么不用法力回去？偏要慢慢走，是想要和我待久一点吗？”“可是哥哥要是用法力回去，我害怕某只小妖或许会生气呢？”说完我犹嫌不够，在他耳边轻轻道：“是不是啊，小妖？”我看着他从两颊蔓延起一层浅浅的红色，像是染了胭脂的芙蓉面又似白雪上突然开起的红梅。他听了这话倒是安静了下来，我却有点担心。这只小妖什么时候会因为被堵了一两句就安静下来。

　　我有点迟疑地望着这只妖，不想早已经到了我们的竹屋。他注视着那屋子轻轻开口带着些许恍惚：“哥哥，我们又回来了？”我没有回答只是开了栅栏，将他放下地。他站好了向我投来疑惑的眼神，仿佛是在询问我为什么不回答他的问题。

　　“囡囡，是我们的家。我们都回来了！”我对他说。

　　听见我的话，他好像魔怔了一样，只有眼睛慢慢地盈满了水雾。我有点心疼，扯出一抹笑柔声安慰他：“怎么这样的好事还要哭啊？”他听见我这话，慢慢地倒是恢复了原样。他红着眼，神情却是肃穆的看起来像是悲天悯人的菩萨，可我觉得怪异。

　　他上一辈子是我用人间的糖、佛门的净堆砌出来的妙人，即便是我师父也得夸赞一句：赤子之心。哪怕最后坠入魔道我也仍护着他，少年风流我实不愿让他失去。他绝不应该是这样淡定自若的，我几乎立刻严肃了起来。我问他：“宁生，我走后，发生了什么事？”我上一辈子自从和他在一起后，从来没有喊他的大名。

　　如今这样一喊，他立刻慌了神。眼睛就那样看着我，如同刚出生的幼兽，我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但是事关于他我不敢去赌。我迫使自己冷硬一点面对他，免得在他的卖乖下丢盔弃甲。

　　我看着他的脸慢慢低垂下去，我不知道他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甚至连可能性都不敢去猜。我暗自讽刺自己，你算个什么东西放他一个人独活，又怎么好意思如今质问。竹屋里面酝酿着一场只有我与他的沉默，有风吹动着竹叶，风声像是刀在他与我之间划下一道深不见底的伤痕。前世和今生被破开，这方天地所发生的事在我眼前重现。

　　他发出的声音让我从这一场重演中清醒，他抬起了头。他抬起头对我笑着说：“哥哥，你走后，我也走了。”脸上的笑是我熟悉的，声音也是我了解的。我养大了他，他每一点我都了如指掌。于是一点的虚伪在我眼前放大，眼底的委屈也划伤了我。

　　你看他多了解我，只用一点点的委屈就让我投诚。

　　我垂眸对他说：“不必如此的，不该这样的。”他似乎还说什么，我止住他说话的意图，对他笑道：“这次我们好好过吧。”

　　只是笑容狰狞，格外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