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主青楼后他疯了？》夷囚

3、亓陀梦境重生尝七苦2

　　而此时，杜若（字扶弘）已在自京赶回江南的路上，带着梅衣最为喜欢的梅花，这是他五年前亲自在京郊梅园种下的。自重逢那时，这梅园就是他为她备下的聘礼，五年时光，这梅树终于开出了花。

　　半月有余，杜若刚刚抵达江南，就匆匆去了芊苑。

　　虽是卯时三刻，梅衣也已经早起修剪院中花草了。一袭红衣在万花丛中穿梭，不顾体面贪婪地吸吮着春天的气息，不同于香料，初放的花蕾有着露水的清新，夹杂着青草的生命感。只是江南已进入草长莺飞春雨蒙蒙的春季，唯一看不到的是她最爱的梅。

　　杜若身着墨衫身姿挺拔地站在长廊中，眼含笑意却不语，似是不忍打扰她的雅兴。

　　梅衣转身看到杜扶弘，本也是久别重逢喜上眉梢欲奔向他，却终是顿了步刻意疏离，只是将手中的工具放下上前笑道：“若哥哥，你回来了。”

　　杜若似是不曾注意到梅衣一反常日的拘谨，走近伸手抚着梅衣被风吹乱的发丝，宠溺笑道：“衣儿，我有事与你说。你先随我去一个地方。”

　　“好，我也有事要与你说。”梅衣始终不敢看向杜若。或许自她杀了那些人开始，他们就再也不是一路人了。

　　两人大抵骑行了半个时辰临到一座近水楼阁，梅衣见杜若停下，也随之勒了缰绳。抬首看着楼阁，门厅牌匾上赫然题着‘暮雨阁’三字。此阁风格古朴，倒有些天然无雕琢的自然感，是她钟爱的风格。

　　“衣儿先进去吧。我记起些要事须处理，一会儿回来。”梅衣刚刚下马，杜若便要驱马打道回府。

　　“好。”

　　“这是哪家的新地方？竟还让扶弘公子请我来？”梅衣打趣地问道身边的门仆。

　　“回公子，这里是暮雨阁，是扶弘公子新建的楼阁。公子这边请。”

　　那人带梅衣在阁内环顾一周，大致估摸着时间，又请梅衣下楼随他信步到一亭下，这亭子矗在湖边，湖面虽还是云雾缭绕，却还是能隐隐看见湖中亭台中的人影，两个亭子由一条廊桥连着，只是一个还未入湖，一个且已置入湖中，终是云水相隔。

　　仆人刚刚沏上茶，湖中就飘来了悠扬琴声，于梅衣而言，这曲子怕是还未入耳，便直入心中了。她僵坐在那里，涌上心头的不只是欣喜，还有深深的不安。这是她几年来一直期待，但绝不是这个时候该发生的事情。

　　她想逃，但身体却不受控制。老天给她开了个太大的玩笑，但凡再早上半月，她也不会有这样的为难。可如此一来，心中的罪孽怕是更为深重。

　　“今日以暮雨阁为聘，取梅枝为证，吾愿余生予一人，不知伊愿否？”杜若像哄着一个惊着的小孩子，缓缓从身后拿出了一段梅枝递给梅衣。这是他亲自去北方带回的，只是本来的几树，只有这一枝依旧完好。

　　梅衣的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呆坐在那处紧盯着那梅花。可她知道这花与他一样，已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了。

　　“对不起。”梅衣决绝地转身离开，茶杯被弃在桌上颠了几颠，内里的热茶终是没有留住，杯身摔落碎了一地，热气腾入云雾难见踪影，独留他一人。

　　她不能让他也卷入这场漩涡，他是不入仕途的世家子弟，是众世家长老亲自赐字“扶弘”以名世家之义的杜家公子，值得这世间更好的女子与前途。而她这半月来，却总是不住地想起那年的哀嚎与凄厉，短短几日已杀了数十人。她不得已将自己锁起来，封了穴位，闭关两日才稍稍恢复心智。

　　杜若只是僵在原地，不曾拦下那转身离开的身影。不只是这一次，这些年他早已把放任偏爱做成了习惯。凡是她想要做的事，无论在当时看来有多么离谱，他都不会拦她。她有分寸，他知道。她爱他，他也知道。可他还来不及知道就在他北上的这段时间里，世事早已变换。

　　“公子，梅衣姑娘应该是不想拖累杜府和你，前几日皇上下旨宣梅衣公子进宫制香，虽然世人不知，但梅衣公子是女子的身份一旦暴露，那就是欺君之罪，这要诛连九族的。”杜若的侍卫林函匆匆上前解释。

　　“什么，衣儿被召进京？看来他要开始了。”杜若几乎是咬牙挤出最后几个字的，他早料到灵衡先生并非善类，这些年教导梅衣必然是另有所图，如今怕是时机到了。

　　“那公子，我们该怎么做？”

　　“去把阿钰找来，衣儿最疼他了。另外，我要去拜访灵衡先生。”杜若将那段梅枝插入亭中玉壶，吩咐下人好好照料。

　　“诺。”

　　“阿钰，你想陪你师父去京城吗？”林函买了一堆小玩意才讨好了芷钰，能让他坐下来好好听自己说话。

　　“当然了，师父一定会带我去的。”芷钰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口糕点，嘟囔着说。

　　林函就算听不清也知道这个小魔王一定满心笃定，因而又开始煽风点火，说着还不忘露出惋惜的神色，道：“是吗？可我听你师父说他要只身前往，看来你得一个人待在江南了，阿钰太可怜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常常带着吃的来看你。”

　　“不会的，林函你骗我。”芷钰的眼睛瞬间就红了，自从他被师父捡回来，他就没有离开过师父。林函见这气鼓鼓的小表情，内心暗暗佩服自家公子。这芷钰还真是听风就是雨的，委实好哄。不过公子从五岁小儿下手，是不是有点卑鄙？一想到这儿，林函赶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家公子可是杜扶弘啊！

　　“怎么会骗你呢？我真真切切听到你师父与我家公子辞别的。”林函不敢再多想了，回神看着眼前委委屈屈的小孩，更是火上浇油。

　　“呜……师父……”芷钰的泪水像是洪水刹那间泄了闸，小跑着去找他师父了。

　　林函看着这跑得踉踉跄跄的小背影，虽然有点小自责，但不由得又对自家公子的算计心生赞叹。这谁能想到，扶危定乱、弘毅宽厚的扶弘公子竟能想到这样的损招，将五岁小儿算计进去？

　　而此时，‘弘毅宽厚’的扶弘公子正与灵衡先生对弈。
　　杜扶弘向来对灵衡不屑，自然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言道：“先生可知梅衣要去京城的事？不知先生对此有何看法？”

　　灵衡心绪平定，棋风稳健：“这是皇上的钦定，更是梅衣的荣誉。”

　　“可先生有没有想过一旦梅衣公子是女子的事情暴露，梅衣又当如何自保？我知道先生在京城的势力庞大，这次梅衣回去更是与夺嫡有关，不知我想的可对？”

　　“梅衣在京城的安全我自会保证，公子的分析也确有道理，那不知今日公子来此有何事？”

　　“先生横据北方，而我杜家在江南也有一定势力，一旦你我两人联手，祁王登位岂不指日可待？”杜扶弘早在十四岁就创建了万机阁，世间机密怕都逃不过三国万机阁的眼线，灵衡先生本就支持熙王，而熙王早逝，独留一子祁王，想来夺嫡之事也必然是支持祁王的了。

　　“看来公子早就做足了准备，那不知公子的条件是什么？”

　　“萧风印。”扶弘一字一顿地道出，而听到这三个字的灵衡有些慌乱。当年萧先生被杀后，世人众寻萧风印不得，这杜若又怎么知道在他手里？

　　杜扶弘嘴角微扬，转守为攻，步步逼近。冷声道：“先生不必惊慌，这天下怕也就我知道这件事了。世人贪恋萧风印在北方的势力，而扶弘不过是为了助先生一臂之力。”

　　灵衡明显慌了思绪，只能退守：“你还知道什么？”

　　“这先生也不必知晓，先生只要知道我在帮先生就好，当然我也不会强抢萧风印，我只是想与先生做个交易。我知道先生一直在找西南墨国的军事防备图，我新得了这宝贝，不知先生觉得这交易怎么样？”

　　灵衡输了这局，更是被人抓住把柄，哪里还顾得上体统风度，挖苦道：“公子的条件还真的十分诱人，扶弘公子向来持不摄政、安天下之志，可如今看来世家名士也不过如此。这萧风印实乃我整个北方的根基，交予公子，我还真是不放心。”

　　扶弘更是看不得灵衡气急败坏还想拖他人下水的小人嘴脸，豪言道：“若衣儿非入这朝堂不可，那这朝堂纵是焚身之处，我也是要去闯一闯的，这名节不要也罢。”

　　“公子深情还真是举世无双，你执意置身其中，我不好阻拦，那北方之事也就拜托公子了。”其实两人心里都明白，只要梅衣不背叛灵衡，那扶弘必然就是站在灵衡这边的。鉴于这样的默契，所有条件都好说了不少。

　　“师父……”阿钰大哭着扑向梅衣，如不是那修炼九年的武功，怕是直接要被这肉团子撞倒了。

　　梅衣向来不喜男孩子哭哭啼啼，厉声责备道：“阿钰，你这是干什么？”

　　芷钰见状便改变了策略，抹了脸上的大泪珠，哽咽着说：“师父，你是不是不要阿钰了？”

　　梅衣深谙芷钰的小套路，哭闹不成就撒娇，委实是令人头疼又可爱，无奈笑道：“你这是从何听来的？”

　　“师父，是真的吗？”

　　梅衣扳开他紧握着自己衣角的小胖手，背过身去，正声道：“的确，我再过几日就要入京了，自然不能再带你了。你以后就跟着杜公子吧。”

　　“呜……”阿钰又哭了起来，甚至还耍赖在地上打滚。

　　“不许哭，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你给我起来，回自己房间去。”芷钰虽然任性，但是从未在梅衣面前如此胡闹过，梅衣也没个正当理由责备他，只能心虚喊他回去。

　　“不回，不回，反正师父也不要我了。阿钰自该回映心湖淹死，也免了让杜公子照料我。”芷钰还真是做到了一哭二闹三上吊，梅衣还偏偏没有一点点办法，实在是养了个小冤家。

　　“好了，我带你去便是了，我养你长大难道是让你回去淹死的吗？”

　　“嘻嘻。”阿钰瞬间变了脸，又笑着攥住了梅衣的衣角，梅衣又上当了。

　　“公子，梅衣公子找您，让奴婢请您去芊苑。”杜若刚刚回府就有人上前禀报。

　　杜扶弘嘴角微扬眼梢含笑，看来一切进展顺利。

　　扶弘虽然料到梅衣会知道是林函哄骗芷钰的，但还是按奈不住想逗一逗她：“衣儿今天找我来所为何事啊？”

　　梅衣真是越想越气，倒忘了今晨湖边小亭的那事，一心只气愤道别人给芷钰下套，愣是坑了他们师徒二人。索性侧过身不去看他，赌气道：“扶弘公子真是好算计，竟去哄骗一个五岁小儿。”

　　扶弘看着气鼓鼓的梅衣，强行忍住笑意，凑到她身边一本正经的说道：“看来阿钰确实是得了师父的真传，实力不容小觑。”

　　梅衣忽然想起小时候坑蒙拐骗扶弘的各种软磨硬泡，耳根不由得泛红，手不自觉地碰了碰鼻尖。原来扶弘是在翻这些旧账，随之梅衣又想起今后要与他刻意疏离，干脆不理他。

　　许是怕梅衣独自生闷气，气大伤身，扶弘赶忙认错：“好了，不逗你了，是我错了，这次真的是我错了。”

　　见梅衣还是不理他，扶弘只好退一步哄着：“好，我可以帮你照顾芷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梅衣虽还是摆着一副生气而且哄不好的样子，但话却是接了过来，不情愿地道：“什么条件？”

　　杜扶弘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她又直接拒绝离开：“衣儿与我成婚吧。我们一起北上，我会帮你完成伯父的遗愿，为伯父平反。”

　　梅衣猛地抬头，惊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你去见过师父了？”

　　“是，我见过了灵衡先生，也知道了你们的计划。衣儿，世家大族是你最后的免死金牌，纵他皇家如何显赫，也奈何不了我百年世家。你若如此执迷不悟，我便脱离世家身份，与你共同赴死。”扶弘的眼神很决绝，一如他当年为寻梅衣在三国设下万机阁时走遍天下亲涉的坚决，这件事任谁也阻碍不了。

　　梅衣红着眼眶对杜若笑，染红那眼眶的大约是那心间莫名的心疼与酸楚，可明显，还是心中的那暖流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