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染鬼》全深

28、武齐

　　明暇看着原宛，手放开，原宛立时从人身侧退出，站到一旁。

　　太子回身，看向身后的人，他道：“帝君你无声无息出现在这处，真是吓人。”

　　原宛朝帝君行了一礼。

　　帝君道：“是太子太过于沉浸，所以未注意到本君。”

　　太子咳嗽了一声，他道：“帝君莫不是未听过‘非礼勿视’，方才——”

　　帝君道：“你在此处修炼，该平心静气。”

　　原宛听了那话有点囧，而太子，他笑，道：“帝君，我不同，你该知，明瑕喜如花美眷在侧。”

　　他上前，然后问：“不知帝君何时来此，莫不是也同以往那般来此处修炼。”

　　帝君道：“是，本君也来此处修炼。”他看向太子方向。

　　明瑕道：“帝君已许久未来了。”

　　“怎会突然想到来这处了？”太子问。

　　帝君道：“想换处地方。”帝君的手在身侧手微微成拳。

　　明瑕打量帝君，忽然道：“帝君可是有什么不适？”他视线落在帝君的手上。

　　帝君道：“无事。”他的视线掠过原宛。

　　帝君手又往后，紧紧的握着，他道：“本君先行离去。”

　　明瑕再上前一步，他道：“帝君若是无事，何不与我们同行？”

　　长擎道：“不必。”说完，便离开。

　　明瑕看着帝君离去的方向，他道：“帝君，好像有点奇怪……”他说，“原娘，你觉得呢？”

　　原宛道：“帝君的事，民女不敢揣测。”

　　天已暗，长擎帝君行在桃林中，他着白衣，面容上，眼神却有着昏暗，不过只是短短几息，帝君抚额，他心头跳的很快。

　　脑海中总是会晃过那女人将被人吻的样子，与他分魂在下界，昏暗夜色中，吻人的样子，那种感觉都清晰翻涌在脑海中。

　　这荒性，当真是很令人生气的东西。

　　最主要是，帝君即使损失修为，想尽办法也除不掉。

　　他现下没有法子。

　　——

　　方才见到帝君，原宛有点好奇，太子的意思，帝君以前也常来这处，她便询问。

　　太子看夜色中的一根桃枝，他道：“以前阿娘经常带明暇来此处，阿娘也总是邀帝君前来。”

　　“在明瑕两百岁以前，帝君……我偶尔蒙他指点。”

　　一朵花落在明瑕头上，原宛替他拿掉，明瑕怔了怔，他道：“帝君是个很严厉的人，我母妃也总是让我多学学帝君。”

　　明瑕说着又笑了笑，还有桃花在他头上，原宛伸手，他却轻挡掉，然后道：“可我不是帝君，与他也没什么关系，学他做什么呢。”

　　原宛觉着，这话好像有点奇怪。

　　明瑕道：“都是一些往事，你听听就算了。”他道，“这处，是我们以前，母妃常带我来修炼的地方。”

　　这一处有一块宽广的平地，是他们走了两刻钟才到的位置。旁侧还有几间具有朴素野味的小木屋，木屋上攀爬着绿意的藤蔓，应是用来休息的。

　　明瑕望着一棵长的最为宽广的桃树，他不经意间想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又有一个男人的身影，男人手在一个小孩儿头上按了按，表示对他修行一时进步的认可。

　　小孩儿有点烦，但母妃高兴，他就高兴。

　　只有母妃才会夸他，那个男人也少有会几次夸他。

　　而每次那男人夸他，母妃就更高兴。

　　明瑕望着桃枝，他在回忆，但他的脸却是冷的。

　　夜色中，原宛辩不太明晰。

　　——

　　原宛在这座梦望山上发现了一种新的茶叶，这种茶只在黄昏时分开放，如昙花一般，它们一小株只有顶端的几片叶子能入水制茶，入茶后，叶子会在水中慢慢变换为剔透的冰花模样，味道也会逐渐变化，这些叶子只展开一个时辰，然后便枯萎蜷缩。

　　要摘取需得在它们开的那个时辰内，然后立即泡之，所谓昙花一现，但色香味至美。

　　这是原宛在梦望山深处发现的，她身上有仙界的古茶名录，这算一种极为稀有的茶种。

　　野生的不多，人工极难从开始自行培育，只能半道移植。

　　回太子宫时，原宛请太子帮她以仙法将几十株这种植株给移植回了她的秉竹院。

　　她移植回的这些植株，过几日便可慢慢摘取了。

　　到了领丸药的日子，原宛去万悦医官处，几个小童在医官外房内照看火炉，不时扇扇风，看看火候。

　　还有其他几个忙碌的身影。

　　原宛在外间时，瞧见有人影从内屋门处走出，是一个老者，鹤骨白发，面容清癯，万悦医官陪在他身侧，老者打量她屋子里忙碌的东西，他看了一个炉，只一眼便辩出是什么，有点无奈道：“给武齐帝君炼药，武齐如何会要你的药，你那罐子里已这么多了。”他说着，视线落在那金铜炉旁的一个褐色描金罐子。

　　万悦医官道：“师傅，人家不是武齐，是长擎帝君了。”

　　“人家位号早变了，您还记着以前的呢。”万悦医官揪了揪自己的辫子。

　　药老君道：“广成在太上道君那给人磨来的，说什么‘擎’走个谐音为‘情’，为他徒儿多挣点机缘，你说是不是不正经。”药老君想到那事就很难言说。

　　万悦道：“师傅，您其实是想说扯淡对吧。”万悦医官笑呵呵道：“那当然是扯淡。”

　　“不过广成道君也是一片拳拳爱徒之心，师尊你扪心自问，您有没有这拳拳爱徒之心——”

　　她话未说完，药老君看她一眼，摇了摇头，然后道：“不要贫嘴，为师今日考究你，尚算可，日后多多勤勉。”说完身影慢慢散去，瞧着竟不像是本体。

　　万悦医官摸摸自己的辫子，她道：“恭送师傅。”

　　原宛在外间听见“长擎”、“武齐”——

　　武齐——

　　记忆悠然荡远，“武齐帝君来了，咱们快跑！”

　　“武齐帝君？！他怎么会到这处来？！”

　　“不知道啊，听说到这处来了，快跑！”

　　几个小鬼顾不得再抓人，有的鬼将啃了一半的人，残肢甩掉，有的将人的精气抽走一半，然后踢踢踏踏的几阵响动，远方还听得兵刃交接，火烧屋宇，伴随着一点鬼哭狼嚎的声音，一片乱哄哄。

　　当时一个屋中有个小女孩，将近十岁，她与唯一剩下的伯母本是在客栈投宿，她们在屋中不敢出去，知晓有鬼祸，战战兢兢等着外间的民间修士或者官府特奉修行之人处置那些东西，伯母手中拿着一根棍子死死守在门口，听见那些鬼在远处忽然跑掉，伯母的棍子过了一会儿才直直掉在地上，然后身子瘫坐在地，口中喃喃道：“活下来了，活下来了，那群鬼东西！”

　　原宛当时记住了两个字“武齐”。

　　她走入万悦医官的屋中。

　　原宛朝人奉上她制的一盒香，万悦医官相信她的制香技术，她接过，一点不推拒，然后道：“原娘，近日可好？”

　　她这般，其实就是又好奇了，想听她说些有“意思”的。

　　原宛接过了她拿来的药，她之前从天墟渊出来，后便到万悦医官处感谢她在天墟渊入口处替她说话。

　　原宛觉着没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说，便随口问了一句方才所听“武齐”的话。

　　万悦道：“这啊——”

　　“一个位号而已，长擎帝君以往的位号叫‘武齐’，是十二年前，帝君制止了一次鬼界祸乱，太上道君见帝君积累的功绩，拟擢升帝君的位号，当时广成道君得知，去横插了一脚，也就是在位号的‘字’上给长擎帝君选了个‘擎’字。”

　　“这‘擎’谐音‘情’，广成道君就是个没正经的。”她去给自己屋中挂着的一个鸟笼子喂了下食，然后转过来看她道：“光成道君可以这样干，但我们对着长擎帝君时，这件事就当忘了，且对我们来说这本也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

　　万悦忽然道：“你对这很好奇？你对帝君好奇？”她满脸探究的看她。

　　原宛道：“只是方才听见你与药老君说话有点好奇。”原宛又随手拿起她屋中的一块糕点，轻轻喂给她。

　　万悦医官吃了一嘴糕点，享受了一下美人喂食，她砸吧砸吧嘴道：“对了之前，我一直想问，你跟长擎帝君在天墟渊的时候，那经过是怎样的啊，你们是怎么相处的，同我说说呗——”

　　原宛道：“我走啦。”

　　说着她走出门，万悦道：“好吧，下次再来啊！”

　　原宛朝她回头笑了一下，万悦开开心心转回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