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阿飘》鲁予熙

29、阿飘的北上之旅（一）

　　自从知道了阿飘有阴阳眼之后，怀家上上下下都开始惶惶与担忧，怀拾遗不管多忙都按时回家，计教授除了必要的讲课之外，也不出去闲逛了。原本家里人有意识地在培养着孩子们的独立能力，如今又变成了轮流接送姐弟俩上下学。
　　害怕意外，害怕不测，害怕所有看不见摸不着的潜在危机。
　　家里四个大人，都把阿飘和阿沉看得紧紧的，差不多到了恨不得拴在腰带上带着走的程度。就连枫衣都忍不住吐槽：“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阿沉一开始被大人们紧张的情绪所影响，从早到晚都害怕地紧跟着姐姐，在深夜里偷偷地问：“姐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鬼的样子是不是跟电视里的一样难看啊？鬼会突然冒出来把我们抓走吃掉吗？”
　　他对鬼的印象，全都来自于曾经看过的那些鬼片。
　　阿飘认真地回答他：“世界上有鬼存在的。一般人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做鬼的时候就是什么样子，但有的鬼比较厉害，可以自由变化自己的样貌。无冤无仇无缘无故的情况下，鬼一般不会招惹活人。”除非是凶神恶煞理智尽失的厉鬼。
　　阿沉非常相信姐姐的话，他又问：“为什么姐姐可以看到鬼，我不可以呢？”
　　阿飘说：“因为我们不一样。”
　　阿沉：“哪里不一样呀？”
　　阿飘：“灵魂、□□、基因，很多很多地方都不一样。”
　　阿沉：“那我能变得跟姐姐一样吗？”
　　阿飘：“世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不需要跟别人一样，做你自己吧。”
　　阿沉皱起小眉头：“可是、可是我看不到鬼啊！”
　　阿飘奇怪道：“你为什么想看到鬼？”
　　阿沉咬着手指说：“我、我想跟姐姐一样。”
　　阿飘：“……我们不一样。”
　　阿沉沮丧着沉默了很久，正当阿飘以为他要睡了的时候，阿沉又开口了：“那，姐姐，你看到的鬼是什么样子呀？”
　　“……”阿飘看了看虚坐在窗台上微笑着看过来的枫衣，实话实说：“宽袍广袖，长发红衣，长得还不错。”她顿了顿，不由自主地又加了一句，“不过没北君长得出色。”
　　枫衣一愣：“北君……是哪位？”
　　与此同时，阿沉也疑惑地问：“北君是谁呀？”
　　哦，那个魂淡北君。
　　阿飘沉默了，半晌才说：“好了不说了，太晚了，睡吧。”
　　但阿沉宝宝的心里还藏着十万个为什么呢，因此怎么也睡不着，又问他姐姐：“姐姐，电视里都说，鬼怕太阳，只能在晚上出来，是不是这样的呀？”
　　阿飘：“……就算太阳出来，也有它照射不到的地方，在这样的阴影里，说不定就有鬼的存在。”而且像枫衣这样厉害的，怕个毛线的太阳。
　　阿沉星星眼，一脸崇拜地说：“姐姐好厉害啊！什么都知道！那如果有鬼来找我们麻烦，姐姐也能把他们打跑吗？”
　　阿飘侧过身去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要是我打不过鬼，那怎么办？”
　　阿沉苦着脸想了想，说：“那……那就找厉害的人把鬼打跑！要不然……要不我就努力学武功！”他躺床上大力地拍自己胸口，“我来保护姐姐！”
　　阿飘“扑哧”一声笑了：“那你可得好好努力啊！不过今天太晚了，还是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阿沉用力地“嗯”了一声，嘿嘿傻笑：“姐姐晚安。”
　　阿飘笑道：“晚安，胖胖。”
　　等到阿沉扛不住困倦终于睡了，阿飘的笑容才缓缓收起，她翻了个身，面对着透着月光的窗户。
　　枫衣轻声说：“我原以为大人始终不肯吐露实情，是不想让家人担心，但仔细想来，好像更多的，是不信任？”
　　阿飘扯了扯嘴角：“人心都是会变的。特别是了解得越多，变得越快。”
　　前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与利用，重活一世就更不可能轻易交付出信任了。她前生的家人，特别是那位母亲，一开始不也是对她千般疼爱万般关怀，到最后却变成了伤她最深的人。
　　怀拾遗他们不知道阴阳眼到底有何用途，不知道阿飘有一身金光能做多少事情能赚多少好处，只是畏惧着未知。当他们都知道了的时候，还会是现在这样的态度吗？
　　人心，终究是最难赌的。
　　之后的日子还算平静，在阿飘的心心念念之中，寒假终于到了。
　　最近怀拾遗不知怎么的了，脸上总是挂着一副沉闷的表情，问他的时候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其他人见状，也就不再追问了。
　　计伏清带了毕业班的学生，寒假里也没多少空闲，于是家里一致决定，由计教授夫妻带着姐弟俩前往京城。
　　姐弟俩得知这个消息，都很开心，阿沉是因为能够出远门游玩，阿飘是因为即将见识到颇有盛名的上善观。
　　但阿飘心里明白，她这种情况与阴阳眼完全不一样，封是不可能封的。
　　枫衣倒是有几分担忧：“毕竟是供奉着神官的道观，我应该是进不去的。”
　　阿飘想了一下，摆摆手：“无妨无妨，看在我这么一大团功德的份上，带只鬼也没什么。只要不做什么，神官们是不会计较的。”
　　就算神官们有点儿什么不满，那也是去找酆都大帝发牢骚。
　　计教授是个实实在在行动派，计划着要出门，没过多久火车票就到位了，还是上好的卧铺，两大人两小孩就此拎箱北上而去。
　　同样是第一次坐火车，阿飘秉承她一贯以来的作风，不喜不悲，阿沉就喜形于色了，一上火车，就像只丛林里的小猴，在车厢里欢乐地蹦来蹦去，谁都拉不住。
　　阿飘坐在铺上，慢吞吞地从小书包里掏出一本书来，埋头于其中，完美地演绎了一个书痴的形象，但实际上，她的感知已经铺开，缓缓地朝周围蔓延。
　　这就叫不动声色地探索世界的奥妙。
　　火车一走就是十几个小时，到达京城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阿飘在火车上饱饱地睡了一觉，精神抖擞，而阿沉因为太过兴奋太过闹腾，已经疲倦得不行，迷糊着眼任由计教授牵着走，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此处是何处了。
　　计教授夫妻牵着姐弟俩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叫唤：“老计！”
　　计教授回身望去，不远处朝他招手走来的正是唐教授，他身后还跟着因为穿少了而冷得缩成一团的常律。
　　北方总是冷得早，还好阿飘与阿沉穿足了衣裳。
　　等他们两个走过来，计教授挑眉问道：“你也来京城呢？办事还是走亲戚啊？”
　　“办事啊。”唐教授笑呵呵的，“顺便把老符的徒弟捎回来。怎么，你这是真打算去上善观了？找好住的地方了吗？要不就住我那吧，也方便。”
　　计教授酸酸地嘀咕了两声：“你还真有钱，在京城也有套房子。”他知道，他去过，那是一套四合院哪！京城的四合院多值钱！
　　看看，都是教授，老唐就比老计有钱多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计教授装模作样地推辞了两下，最终还是拖家带口地跟着唐教授走了，典型的口是心非。
　　常律也跟着走，一路哆哆嗦嗦的比鹌鹑还像鹌鹑，直到进屋开了暖气，他才缓过劲来，舒服地吐出了一口气。
　　唐教授笑道：“我就叫你多穿点多带点衣服，偏不听，偏要逞风度。当心感冒发烧啊！”
　　常律笑嘻嘻地摆摆手：“没事，我师哥会帮我带羽绒服过来的。”
　　计教授看了看他，问唐教授：“这孩子是？”
　　“你见过的，他住怀家对门。”唐教授挽起袖子准备烧水，一边说，“他家亲戚都在京城这边，刚好和我顺路过来，我这不也是照应一下小辈么。等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他了。”
　　计教授“哦”了一声，又有些好奇地问：“你说你到京城来办事，不会是关于那个方面的吧？”
　　唐教授点头：“被你说中了，就是关于那方面的。”知道老计最近对神神叨叨的事情多了许多关注，唐教授想了想，又多说了几句，“前几年我不是一直在外没回去么？那个时候道门大部队要处理一个邪道团伙，我也参与了，人抓到了之后，那些邪道还留下了不少邪里邪气的法宝，也得好好处理，这次到京城，也是这个原因。”
　　计教授道：“既然你都被叫过来了，那上善观里的人，也要负责这个事情啰？”
　　“是啊。而且这次上善观主和阎老是主要负责人。”唐教授拍了拍计教授的肩膀，“你所求的事情，可能要推迟那么几天了，不过你也可以先带着孩子们去观里拜拜。”
　　计教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到了下午，符致远果然上门来，他郑重地递给了唐教授一个古朴的帖子，说了几句话，顺便接走了自家师弟。
　　见计教授夫妻像好奇宝宝一样看着他手里的帖子却又什么都不问，唐教授失笑道：“上善观这两天就要开一次大型道场了，届时会闭观三天。老计，要是你着急，不如明天就往上善观走一趟吧。”
　　计母连声道：“那行那行，这几天要叨扰老唐你了。”
　　唐教授笑道：“我跟老计什么关系，不用这么客气的。京城还有很多景点，难得来一趟，你们也多带着孩子出去玩玩嘛。”
　　阿沉一听到“玩”字，顿时就来了精神，大声欢呼：“出去玩！出去玩！出去玩！”
　　阿飘却无几分期待，她现在只对上善观——准确地说，只对上善观里的道长感兴趣。
　　都说京城人才辈出，是世上能人异士最多的地方，那也一定有最厉害的大师甚至是天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