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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们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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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了人,回程的路上。
宁澈又困又累,奈何座位并不舒服,脚也痒得厉害。
她就靠在车窗边,思考案子该如何去处理。
程礼画的这一副,就是她靠窗的侧颜。
他的画功是意象派的,没有细致去勾勒轮廓,只是用浓重不同的铅笔色块,堆叠在一块。
恰到好处地将她的神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程礼笔下的她是如此的孤寂。
宁澈从未想过,一个刚上高中的小屁孩会这样敏感犀利,一眼将她看穿。
“谢谢。”宁澈翻出了程礼的微信号。
只说谢谢。
不仅是感谢他的“舍命相救”,更感谢他的这份懂得。
但也只能言尽于此,她心里清楚地知道,有些心动,发乎情,止乎礼。
就像是一场crush,当下的感受已经足够美好温暖,并未奢求也并不期待开花结果。
雪后初晴,案子告于段落。
连续加班多日,宁澈终于拥有了一天休假。
同宿舍的闺蜜考得都不错,大家都顺利地留在了海城。
四人如今都在基层派出所摸爬滚打,值班排班步调不统一,好久都没有聚聚了。
难得这一日,大家都有空,便合计一块吃顿火锅。
程橙提议说去她家里吃,她买了一套单身公寓,就在实习的派出所对面。
刚搬过去不久,姐妹们正好过去给她暖暖房。
约定睡到自然醒,就过去。
宁澈的自然醒,是在下午的三点,午后的暖阳晒得棉被发烫。
她才慢吞吞地起床洗漱,顺手在盒马上下单一些火锅食材。
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跑腿刚好把食材送到。
就这,宁澈还是第一个到的。
程橙头发乱糟糟,一脸睡眼惺忪,满是被生活毒打过后的憔悴。
“卧槽,这一觉竟然睡得他妈天都又快黑了。”程橙打了个呵欠,给宁澈掏拖鞋。
火锅最适合她们这种懒人聚餐。
程橙在厨房鼓捣了半天,找出来一口电锅。
肉菜宁澈都买了不少,简单处理一下,只要人齐随时都可以开火。
程橙倒也不跟宁澈客气,把处理食材的工作都交给了宁澈。
她转身往浴室走,边走边问,“澈儿,最近我弟是不是又打架了?”
打架斗殴这种事儿,宁澈肯定知道的最清楚。
就她弟弟那个战斗力,一旦打架,十有八九,会“进去”。
“没……”宁澈脑海里浮现出少年替她挡下危险的画面。
程橙显然不太信,“没有?你这语气可迟疑了三十多秒。”
“累,思维迟钝。”宁澈这话倒是七分真,这段时间连轴转,累成狗倒是真的。
程橙满脸狐疑,紧张兮兮地走到她身旁,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宁无敌也有累的时候。那臭小子肯定是打架了,也许对方没报警吧。”
“这么笃定?”
程橙点头,“他受伤了,要不是被我闻到他身上的药酒味儿,强行扯了他的衣服看到伤口,硬给他拉到医院去处理,他那淤青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下去。”
宁澈:……
“严重吗?”她的语气听着波澜不惊,就像是普通关心,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在听到程礼受伤的消息后,她内心的情绪有着怎样的起伏。
程橙描述事物素来夸张,“紫的发青,还好臭小子皮糙肉厚,恢复得还挺快。”
她说着忽然凑近宁澈,“我就纳闷了,程礼那身手,怎么有人能伤到他?我看那淤青,像是被重物砸的。哎,像是你这种独生女,永远也体会不到家里有个皮弟弟的痛苦。特别是这个弟弟,还总是没事给你打个架!”
宁澈不知道程礼是怎么给程橙留下这么一个不省心的印象的。
至少在她两次接触下来,程礼给她的感受,和程橙截然不同。
她忍不住替程礼辩解,“受伤也不一定就是打架了吧,就不能是见义勇为?”
程橙被气笑了,“他?得了吧,还见义勇为!”
问不出个所以然,程橙不情不愿地往浴室走。
宁澈三下五除二把食材处理好,又替二丫和大米开了门。
毕业三个多月了,姐妹们的默契还在。
二丫带了几大袋的水果,大米则扛了两箱崂山啤酒。
二丫嚷着,“好你个臭橙子,酒肉菜都齐活了,敢情您就出个锅是吗?”
程橙拿着大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笑嘻嘻地说,“不然呢?”
“要不把你那个帅弟弟喊来伺候局儿呗!”二丫意犹未尽地拉着大米,“上次你没到,和帅弟弟失之交臂,真遗憾呀,橙子那弟弟是真的帅!”
大米梳着利落的齐耳短发,一脸看二傻子的表情盯着二丫,“你可闭嘴吧,上班给你折磨的都没有人间常识了吗?今天是周三啊,弟弟不要上学的吗?”
几人正说着,程橙手机响了,她在一旁接电话。
宁澈她们已经把锅底烧开,开始下肉。
程橙一摊手,“二丫,你这嘴还真是开过光。我弟他们今天月考,没有晚自习,母上大人让我经管他吃晚饭。”
“所以?”二丫满眼期待。
程橙故意吊她胃口,落座后吃了一大口肉,这才开口,“所以最多二十分钟吧,你就能见到程礼那个臭小子了。”
二丫激动得直拍巴掌。
宁澈默默地在锅中下了好食材。
一整天滴水未进,这会儿火锅的香气刺激着味蕾,她是真的饿极了。
“澈儿,你这样不像从幸福路派出所来的,像是刚从非洲回来!”二丫惊呼。
大米:“澈儿最近是瘦了不少。”
程橙一脸憋闷,“不止是她,你们俩也都瘦了……为啥只有我胖了三斤?!”
“三斤!多大一坨肉!”
“我们派出所也很忙的,一加班我就忍不住点外卖,妥妥的压力肥,你们说这算不算工伤?”
二丫:“我看是你工作量不够大,累到一定程度,绝对胃口全无。”
程橙掐了二丫一把,“死丫头,你还有没有同情心!”
宁澈又吃了不少肉菜,胃里总算是暖了起来。
她看了眼时间,掏出手机摆动两下,无奈地说,“所里有紧急案子,所长让我过去一趟。”
“你们所长真魔鬼,休假还喊你回去!”程橙义愤填膺。
他们四个人当中,就属宁澈最累,值班多,还经常加班。
宁澈无奈地笑笑,“完事我再回来。”
她几乎是逃一般,走出了程橙家大门。
直到走出公寓大楼,才放慢脚步。
其实哪里是什么所里加班,不过是落荒而逃。
明明脑子里时常浮现少年的身影,却还是在即将见到的时候,选择了逃避。
宁澈不知道她为什么独独面对程礼的时候,这么拧巴。
天不遂人愿,越是想避开,就越是会遇见。
她还没走两步,就和程礼迎面对上了。
程礼率先开口,“姐姐。”
宁澈本打算语气陌生疏离一点,和这个小七岁的弟弟保持应有的距离。
但一开口,冷漠的话语被关心取代,“你的肩膀好些了吗?”
程礼今天没背书包,穿了一件黑色连帽棉服,看上去多了几分清冷气质。
他似乎是感冒了,鼻音很浓,“再上几天药就没事了。”
几天……宁澈算算时间,已经快半个月了,还没好彻底,可想而知当时被砸得多么严重。
不仅没有及时就医,还被拉去她们派出所熬夜。
心中的愧疚感战胜了理智,鬼使神差的,宁澈指了指不远处的咖啡店,“进去坐坐?”
说完后,心又提了起来。
怕程礼拒绝,更怕程礼同意。
少年是个行动派,能身体力行的,就不会动嘴。
他率先往咖啡馆的方向走过去,替宁澈拉开了店门。
这种连锁咖啡店,氛围感十足,满屋都飘着咖啡的香气,周遭都是拿着笔电的忙人。
宁澈要了一杯冰美式,程礼身上有伤,不适合喝有咖啡因的东西,便给他点了一杯纯牛奶。
两人坐在角落的一张小桌边,陷在柔软的大沙发里。
有五六分钟的样子,都没有开口说话。
宁澈掏出手机,里面存了一张照片,是程礼画的那副画。
她推给程礼看,“画得不错。”
程礼嘴角微微上扬,“是模特很不错。”
他起身去吧台,不多时,回来的时候手边多了纸笔。
就地取材,纸是餐巾纸,笔是碳素笔。
宁澈打趣,“又拿姐姐当模特呀?那把上次的出场费结一下呗。”
程礼已经拿起笔,开始勾勒起来,勾了勾唇,“姐姐可不像贪财之人。”
“你才多大,看人就看表面。”
“是吗?”程礼忽然停下笔,定睛看着宁澈似笑非笑地说,“我怎么觉得我能看透姐姐的心呢?”
“那你展开说说,姐姐是什么样的人?”
程礼半晌没有说话,而是在纸上耐心地画着。
一杯咖啡已有半杯进了肚,程礼的画画好了。
宁澈拿过来,这一次,是她端着咖啡杯的样子。
画中的她如同此刻的她一样,嘴角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爱画画的人,观察力总是格外敏锐。
程礼说,“是和我一样的人。”
他讲话的时候,慢条斯理,波澜不惊。
因为带着鼻音,完全就是一个大男孩。
可这样的程礼,仍然会让宁澈心动不已。
不过见了几次,不过是有过几次短暂的对谈。
可此刻,程礼说中了,她心中所想。
第一次见到程礼的时候,宁澈就觉得,这个弟弟,像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