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辈》单机王者005

53、番外三

　　日子流逝得飞快，EMP以夏季赛冠军的姿态保送S10，众望所归之下，竟止步亚军。

　　LPL赛区终究是没能拿下第三个连冠。

　　当晚在屏幕前的谢含章也受影响，上腹绞痛一次比一次剧烈，连续疼了好几个小时，最终一口血呕出来，从床上晕倒，直接摔在了地板上。

　　还好顾冥有先见之明，将地板和能撞到人的角落都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否则以他这身体，估计能直接砸个脑震荡。

　　从前谢含章不接受化疗，说副作用太大，想听天由命安享晚年，但这次之后，他还是被推进了放射性化疗手术室。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浑身上下都插满了管子，戴氧气罩，被各式各样的仪器簇拥着，浑身无力，动弹不得，连睁眼都觉得疲惫。

　　他曾是那样活力四射，披荆斩棘，一次又一次登上峡谷之巅的少年。

　　真切地察觉到了死亡的靠近，谢含章才想起来，绿眼睛说的两年之期，马上就要到了。

　　他原以为生命定格在少年时期，他永远都会是少年，这其实没什么不好，但，走到这一步他才发现，原来令人们对死亡恐惧的，不止是独自一人要面对的漆黑与未知，更是对现世无尽的挂念与遗憾。

　　况且他走以后，他的顾小冥，会有多难过呢？

　　顾冥穿戴好防护服进来的时候，看见谢含章正看着天花板出神——几年以前，顾爷爷也是这样，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死亡以后，话就少了许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外人看他身体逐渐干瘪瘦削，不成人形尚且觉得恐怖，自己切身体会生命的流失，感受灵魂脱离躯体，力不从心的颓靡，该有多恐惧痛苦？

　　顾冥心情复杂地想着，就看见戴着氧气罩地谢含章朝他笑了一下，嘴巴微张，做了个口型：“小冥，过来。”

　　其实顾冥知道他想说什么，但还是凑过去，静静地看他，耐心地听他一字一句，吃力且微弱地说：“我要……出院。”

　　“好。”化疗的副作用十分严重，到后期每次进手术都会是巨大的痛苦，这一点顾冥清楚，所以他决定尊重谢含章的意思。

　　谢大少爷养尊处优，从小就是在闲逸舒适的环境之下长的，自然要让他以最舒服的方式去，没理由为了多留他一段在人间的时日，就让他受这样大的苦。

　　出院的事情，沈清梦肯定不允许，所以出院手续顾冥是联系许庭辉深夜办的，用轮椅推着萎靡不振，昏昏欲睡的谢含章坐上了去云南玉龙山的私人飞机。

　　玉龙山的雪线低，谢含章说想看看雪，那是众多雪山中，最适合他身体状况的地方。

　　飞机也是许庭辉联系的，登机前顾冥问他：“你不怕沈姐姐骂你么？”

　　“没关系，她跟我有仇，”许庭辉眨了眨那双在夜色里显得极其妖异的绿眼睛：“骂算轻的，看见我她应该会直接把我捅死。”

　　这人一直神神叨叨的，顾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沉默了会儿，再发自内心道：“谢谢你。”

　　许庭辉听罢，很深地看了谢含章一眼，遂摆手：“这倒不用。别说这么多了，快走吧，送他最后一程。”

　　他看起来像是早就知道顾冥会联系他一样，将一路安排打点得非常妥当，甚至连食宿都安排好了。

　　再次醒来，谢含章身上裹了很多层轻柔的衣服，没有冰冷的仪器和管子，空气中满是阳光的味道，自然的冷风从外面吹进来，让他心情很是愉悦。

　　“醒了？”担忧所致，顾冥的脸色也憔悴了许多，谢含章一动，顾冥就警惕地睁眼，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问道。

　　“恩，”谢含章没有苛求他想开，也没有说让他高兴一点，多休息一下这种强人所难的话，只开心的提议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听罢顾冥的眉头蹙起又放下，遂轻轻答：“好。”

　　他动作轻缓，小心翼翼地将谢含章抱到轮椅上，又给他套了帽子和手套，又在膝上加了层毯子，将暖手袋塞进毯子里，放在谢含章的胃前。

　　“你堆雪人呢？”谢含章调笑。

　　话虽如此，谢含章却也没有推拒顾冥的举动——病重至此，身体早就垮得只剩骨头了，对寒风哪有抵抗力。

　　“雪人看雪，正好应景。”顾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推着谢含章一路往前，看看这里的冰花，看看那里的松树冷杉，走一会儿停一会儿。

　　没多久谢含章就困了，打了个哈欠，倦倦地说：“小冥，咱们返程吧。”

　　顾冥就点点头，推着他往回。

　　路上谢含章执意要将帽子摘下来，顾冥原本不让，拗不过他，便让他摘了，要打伞，他也不让。

　　顾冥无可奈何：都病成这样了，还是这任性的倔驴脾气，真是不知道该让人说点什么好，只能将速度提快些，尽量少让漫天飞雪飘落到他头顶。

　　突然，谢含章道：“我有些害怕了。”

　　顾冥往前的步子顿了顿，绝无仅有的悲恸从心窝往上冒，难受得胃只泛酸水。

　　他年纪轻，不争气，明知道谢含章出来以后就回不去，但在听见这句话以后，还是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先是爷爷，再是谢含章……顾冥想或许他天生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所以爱人们都早早离他而去。

　　“不是怕死，”谢含章恹恹欲睡，没留意到顾冥的反常，自顾道，“是怕留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间，形单影只的活。”

　　眼泪夺眶而出，顾冥委屈地颤声道：“我也怕。”

　　他握着拳头强忍了很久，才尽量让语调保持轻松平常：“不是怕以后一个人孤独寂寞，是怕让你一个人面对死亡与未知的恐惧，我，我怕幽冥太冷。”

　　“傻吗，死了以后就没知觉了，怎么会冷。只是想到我的小冥从此以后要孤苦伶仃的应对世间万难，我就很难过，”谢含章敛眸，已经不敢看顾冥，最终，长叹一声，“我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