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故事》印莲

9、神君（二）

　　【肆】

　　素灵躺在自家的软榻上，跟这个精致的小盒子大眼瞪小眼已经很久了，久到土木都看下去了，过来说：“神君啊，你要不要出去溜达溜达？”
　　“去哪儿？”素灵没反应过来。
　　土木翻了个白眼，“随便。”
　　素灵揣着个小盒子出了琥珀湾，一路漫无目的的溜达，等她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已经来到了琮颜的雪海岭。她思索了一会儿，上前敲门。
　　开门的还是上回的那个小门童，小门童遗憾地跟她说：“我家上仙在凡间。”
　　“又在凡间？”素灵拧眉。
　　“嗯。”小童点点头。
　　素灵想了想，也跟着去了凡间。

　　这会儿是深冬的夜晚，天已经黑了，雪下得很大，抬起头来是沉沉的阴霾。
　　素灵站在城中，街道两边的店面都关上了门，沿河倒有一些酒楼还亮着灯，灯火透过窗户纸照在下着雪的街道上，一片清冷和昏黄。
　　素灵向前走了几步，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她脚步顿了顿，隐去身形后，才向那边走过去。那是酒楼后面的一个小巷，通向酒楼的后门。
　　“你个小兔崽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靠近我的酒楼！”大声骂人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应该是喝了酒，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绯红。他脚边是一个瘦成皮包骨的孩子，许是因为过度营养不良，头发黄而稀疏，眼睛清澈但是深深地陷在眼窝里，嘴唇因为干涸都裂开了，露出红色的血肉成了整张苍白的脸上唯一的色彩。
　　孩子衣衫本就单薄，还到处破洞，摔在雪上瑟瑟发抖，中年男人丝毫没有怜悯，还上去用力对着他的小腿狠踹了一脚，仿佛都能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孩子应该是疼极了，但没叫出声音，死死咬着唇挺了过来。他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抖，捂着刚才被中年男子踹过的地方，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中年男子身边有个看起来是帮厨的妇人，在为孩子求情，“东家，这孩子只是来看看有没有我们倒掉的饭菜……”
　　“闭嘴！”中年男子怒道，“我以前就警告过你，他是个灾星，谁靠近他谁倒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克死了爹妈，那个捡垃圾的老头好心收养他也让他给克死啦！我让你不要再给他吃的了！我警告过你没？！这是最后一次，你敢再接济他，就滚出我这里！”
　　妇人喏喏，低下了头。
　　中年男人气愤地甩了甩袖子走了进去，妇人等他进去了，才回过头来，走到孩子身边，本欲伸手扶他，终是又收回了手，叹了口气说：“孩子，你走吧。”
　　孩子抖得厉害，却看得出来他在尽量克制自己，对那妇人点点头表示感谢。
　　妇人掏出几个铜板放在孩子脚边，然后摇摇头，走进去，关上门。

　　孩子看着地上的钱，终于眼泪流了下来，他抬起冻得青紫的手，擦了擦眼泪，捡起地上的铜板，挣扎着站起来。
　　他的脚许是真被中年男人踢折了，腰还没挺起来，就又摔倒了，摔了，他又起来，起来又摔下。
　　收养过他的捡垃圾的爷爷跟他说过，在没有人可以帮他的处境下，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孩子咬咬牙，又站起来，如果站不起来，他就要被冻死在此。
　　他是跳着往前走的，那只断掉的脚，几乎不能着地。就这样他沿着街边一点点向前挪，捡了根树枝当拐杖，总算不再摔倒。
　　可是应该很疼吧，这样天寒地冻的境况下，在这样头发上都落满了白雪的境况下，他额头竟然滴下了汗。
　　他走啊走，走到一家店面的廊檐下，再也走不动，刚好看见有一堆稻草，就把自己缩了进去。

　　孩子缩成了一团，闭上眼睛想睡觉，睡着了就不疼了。可是又因为太疼，根本睡不着。
　　素灵看着他，心有不舍。她很想上前帮那孩子一下，但是她不能，因为这孩子命里的阳寿只到今天。神仙可以在凡间走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人的生活，但是如寿命这等大事，不能轻易干涉，否则会沾染因果。因果这东西是一环扣一环的，谁也不知道最后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况且这个孩子，是琮颜。
　　素灵叹了口气，在孩子面前显出真身。
　　她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放在孩子的额前，一道淡淡的金光照在他的身上，刚才因为疼痛寒冷而扭曲的脸终是得到了舒展，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你是神仙吗？”孩子睁开眼睛，看到了素灵，“你长的真好看。”
　　孩子的声音十分沙哑，脸上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那是回光返照的征兆。他的生命已经要干涸，虽然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是的，我是神仙。”素灵回答道。
　　“我娘告诉我，好人有好报，坏人有恶报，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孩子想扯出一个笑容，但太过勉强，像要哭了一样，“神仙你告诉我，是这样吗？”
　　素灵点点头，“是啊，因果自有天报。”
　　“我娘从没做过坏事，我娘一直很善良，可是为什么我娘就是死了呢？”孩子流下了眼泪，模糊了他脏兮兮的脸，“人家说是我克死我娘的。说我出生的时候克死了爹，后来又克死了娘。但是娘说不是……但娘死了。”
　　素灵略一算，便知这孩子就是天生孤煞的命格，他会克死他身边所有是人。素灵不知道应不应该骗他，她看着他瘦弱的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孩子也仿佛并不需要她说什么，只是继续道：“可是我也没做过坏事啊，我真的没有……有人说，看见我就会倒霉，我的存在就是一种坏事……”孩子颤抖了一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受伤的腿。
　　素灵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活过来的，身体的饥饿、病痛都好忍受，但把自己都当成不幸的标杆，对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而且这种自己的不幸和给别人带来的不幸都是真的并非谣言，就更悲惨了。
　　人间有许多苦，他们这样的神仙其实都尝过苦难，没有苦难就没有悟道，只是承受的苦难有所不同而已。但是无论多少次，无论把苦难当成磨砺也好，当成阅历也罢，苦难就是苦难，心中必有怜悯。
　　素灵深吸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再看着他。

　　“他们都说我该死，我早该死了。神仙，我是不是真的应该早早死了才好？”孩子充满期待地望着素灵。
　　素灵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头发上的白雪化开了，把他的发打湿了，一缕一缕贴在了脑门上。与他身上的寒冷相反，他的额头烫极了，烫得令人心惊。
　　“人都有自己的命格，生死都不是谁说了算的。”素灵的掌心发出微微的光芒，她想，至少让他走得不要那么痛苦了吧。
　　“真的吗？”孩子的眼里充满了期待和感恩，临死的时候，有人可以解开他心里最介意的事。
　　“真的，你是好孩子。”素灵微笑，“很快，很快就不会痛了。”
　　“真的吗？能有肉吃吗？不不，只要有窝窝头吃就好了……”
　　“有的，要吃什么都有。”
　　“能有厚厚的棉被吗？有暖炉，有暖和的鞋子，有绒绒的外衣……”
　　素灵看着他脚上破了洞的不合脚的鞋子，和从鞋子的破洞里露出的冻成青紫色的脚趾，点点头，“有，很温暖，不会再冷了。”
　　“有爸爸妈妈吗？我冷的时候有人抱着我，我饿的时候有人给做吃的，我痛的时候有人会摸着我的脑袋，说不痛不痛，痛痛都飞走了……”
　　素灵别过脸去，她有点想哭。作为神君，这太不应该了。她应该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琮颜受罚的其中一世罢了，人间的身体死了，琮颜上仙的灵魂即会归位。
　　可是为什么还想哭呢？最近自己的情绪变的有点不受控制了。

　　“你好温暖。”孩子笑了，虽然他的眼神都已经开始涣散。孩子抬起手，握住了素灵放在他额前的那只手。
　　素灵心中一颤，孩子的手冷如冰，指骨根根分明，甚至有点触目惊心。她就这样被握着，心里莫名涌起了悲痛。
　　孩子嘴唇轻动：“谢谢你，神仙。”
　　吐出最后一个字后，他闭上了眼睛，眼泪顺着脸庞落下，但嘴角却是挂着笑容的。
　　素灵发了一会儿呆，直到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真是无聊啊上神。”
　　素灵被吓了一大跳，回头看到声音来源，脸色猛得就涨得通红。她赶紧低下头去。
　　“你见到我很惊讶吗？你不知道这个孩子就是我？”琮颜在她身边蹲下，凑到她耳边说。
　　素灵想向后退去，这才发现自己还拉着孩子的手，于是赶紧放开，逃似的向后跳出好远。
　　琮颜对她这样的反应觉得好笑，“神君这是怎么了？”
　　“我……”素灵咽了咽口水，正视琮颜，望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说，“琮颜上仙，我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琮颜挑眉。
　　“我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你？”
　　琮颜原本还嬉笑的脸僵住了，表情变得有些复杂，眼神里却透出一种沉重的哀伤，重到素灵几乎无法再与之对视下去。
　　仿佛过了很久，琮颜的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又是那种满不在乎的调子，“你怎么会忽然问这个？”
　　素灵拿出装载着她记忆的小盒子，很认真地说：“你知道这个吗？”
　　琮颜强撑起来的笑容也终于撑不住了，他望着素灵手里的盒子，眼里似有水光。
　　“我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记忆封存起来，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一世一世受这般的苦难。但是我想，就算过去再痛苦，如今的我，已是神君，没什么不能承受的。”说这话的时候，素灵看着琮颜。神可以选择是否要抛却七情六欲，她当初既然选择了尘封记忆，就是想保留情-欲的。可就算如此，神君就是神君，是天地间最高那一界的存在。
　　琮颜苦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伍】

　　素灵把自己关在了琥珀湾湖底的修炼室里，已经十天了。她从人间回来之后，就打开了记忆之盒。
　　土木有点担心素灵的状况，倒是姬舞说，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土木是在素灵成为神君之后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很多事情他并不知道。比如说他不知道素灵爱过琮颜，也不知道当初琮颜是如何伤害了素灵。
　　素灵下凡磨砺的时候，遇上了去凡间闲逛的琮颜，上仙不比神君，上仙是看不出来凡人□□背后是仙人的灵魂还是普通人的灵魂的，能遇上仙人转世是非常非常低的概率，他只当素灵是个凡人。然后就那么狗血地，相爱了。
　　都说人鬼殊途，其实人和仙也是禁忌。所以可想而之，他们吃了多少苦，作为凡人的素灵又受了多少罪。可是，经历过这些后，琮颜叛变了。
　　一个上仙要背叛一个凡人是一件太容易不过的事情，或许那都不能称之为背叛吧，反而应该叫觉悟，两人之间的鸿沟就如同凡人和蝼蚁的差别。然而，心思单纯的素灵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梁上挂一根白绫，自尽了。
　　自尽是极大的罪恶，作为下凡磨砺的素灵，要得到非常大的惩处；而干涉凡间，改变人类原本既定的命格而使之自尽，对仙人来说是更大的罪恶。
　　如果素灵是个凡人，那么故事到这里也结束了，然而素灵不是，凡间肉身一死，她的灵魂就归位了，她想起了前世今生，想起了自己原来也是个仙。如果是平日里的下凡历练受苦受难，那么身死后便如一梦，可素灵是自尽的，心里的伤犹如被烙印，再深刻不过。
　　素灵去找了琮颜，跟他说，如果两人当初因为仙人殊途的身份不能在一起，那么现在障碍就不存在了。琮颜个畜生开始还说不行，可后来真的就跟素灵又在一起了。
　　两人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就是那段时光两人养了金枝花。后来，琮颜跟素灵说，自己喜欢别人了，不要她了。这对素灵来说简直是末日般的打击，她不想活了，直接走上了天地祭台，承受雷击。“不想活了”这句话说起来轻描淡写，但只有本人知道当中究竟受了多少折磨，有多不堪回首。
　　然而命运就是这般出人意料，一心想死的素灵，在九十九道雷击后，活了下来，顺利飞升成神。
　　素灵沉睡了三百年，而后将所有有关琮颜的记忆都封存了。于是素灵就是高高在上的素灵神君，本也没有野心再去挑战成上神，只过她的逍遥自得的生活便是了。
　　可怎么想到，还会遇到琮颜。

　　姬舞说，情劫也是要历劫的一种，都是神君了，这一关她总是要自己过的。
　　土木站在一边不吭声，心里还在怪姬舞，就这样对着平静的湖面，长吁短叹。
　　“你怎么跟个老头似的。”姬舞一巴掌拍在土木的后脑勺上。
　　土木哀怨地瞪回去。
　　“你还是个小童，小童！”姬舞道。
　　土木受不了这个女人了，说：“我先回去了。”
　　他刚想离开，忽然耳畔响起了轰隆的水声，土木心里一动，赶紧向湖面望去，果然湖水向两边散开，露出了中间的一条玉石路。
　　素灵神君就顺着此路翩翩走来，带着踏月之姿，她白色裙摆上的暗纹也在水光中泛出了迷眼的流光。
　　“神君！”土木喜道。
　　素灵面色平静，看看土木，又看看姬舞，轻笑，“让你们担心了。”
　　“素灵……”姬舞犹豫了一下。
　　素灵手摆了一下，说：“都过去了，有因，也有了果。”

　　这句话说的很好，有因，有果。世间的规则不就是如此么？有了结局，那么过程也不过是一种磨砺而已。
　　素灵去找了青晨上仙，告诉他，那棵金枝花是双株的。青晨得到了素灵的明确回答后，有点激动，说：“那神君，这花……”
　　“这花送你了，便是送你了。”素灵笑道。曾经这花是她和琮颜爱情的象征，是他们心头那滴精血的结合，而如今，爱情已不在，花便只是花而已了。
　　青晨听到这话，手都颤抖了！终于他通往神君的路上又多了个助力！
　　从青晨处出来，素灵开始了她周游世界之旅。她踏遍了六界，感悟了更多的苦难和仁慈，只觉得自己的境界又提升了一步。

　　等她最后走过人间的时候，又遇到了琮颜。
　　这一世的琮颜是一个皇子，但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品级不高的大臣的女儿，没有办法护他周全。在他很小的时候，皇后就弄瞎了他的眼睛，之后又把他的母亲弄死了。他虽然不缺吃穿，但从来没有过安全感，晚上噩梦不断。他小的时候被别的皇子欺负，等老皇帝死了，小皇子们手足相残留下胜者登基后，他又成了新皇帝彰显自己宽厚待手足的工具，他连自己要做什么，去哪里的自由都没有。
　　他看似被很好的保护着，其实没人把他当成有灵魂的一个人。
　　夜晚的皇宫很安静，琮颜一个人坐在窗前，听着窗外花草丛中虫鸟的叫声。对他来说黑夜和白天没什么区别，倒是眼下的春末夏初的温度，让他很喜欢。
　　素灵走到他的窗前的时候，就见到了这样的琮颜。
　　“是谁在那儿？”琮颜忽然问。
　　素灵愣了愣，她已经隐去身形了，他还能发现她？隐去身形后，是连声音都不会有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素灵好奇地问。
　　琮颜笑了，“感觉啊，就觉得这里有个人。”
　　素灵也笑，望着眼中无神的琮颜，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好吗？”
　　琮颜说：“挺好的，你呢？”
　　“我也好。”
　　这样的对话在这样的场景下，很奇怪，又有着说不出来的理所当然，仿佛问的人不是要问这个意思，答的人又不是在答这个意思。
　　“我小时候，还没瞎的时候，见过星星，星空可美了。”琮颜抬起头，仿佛真能看见星空，“今夜的星空美吗？”
　　素灵也抬起头，今夜的月亮很亮，星星也漫天。
　　“美，很美。”
　　琮颜一直以来都爱在夜晚看星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少依偎在一起看着星空。在仙界看到的星空和在凡间看到的不一样，倒是凡间的更美。
　　“你是从星星上来的仙女吗？”琮颜忽然问。
　　素灵顿了顿，说：“是啊，我是从星星上来的仙女。”
　　琮颜笑了，“我能摸摸你吗？”
　　素灵对他说这句话有些意外，但还是走上前，在他身边蹲下，拉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曾经，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有过这样亲密的动作。她以为她不会再记得这样的感觉，但这时发现竟记得清清楚楚。
　　琮颜的手指苍白细长，轻轻触碰在素灵的脸上，指尖微凉。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如同这夜风中的柳絮。
　　他说：“你一定很美。”
　　素灵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曾经的琮颜上仙，也说过这样的话：素灵，你真美。
　　可是为什么后来就不觉得她美了呢？为什么后来就不要她了呢？
　　素灵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后退了一步。

　　“你还能活很久。”素灵说。
　　“是吗？”琮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不出喜乐。
　　“你会这样孤独下去，这一辈子。你就如同你小时候在冷宫见过的那颗枯死的梧桐，枯萎着，没有希望，没有念想，就这样一直活着，直到老死。”素灵冷漠地说出了这样的话，直到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然而琮颜似乎并不介意，他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说：“我知道。”他仿佛是一个已入暮年的老头，对人生已经望到了头。但一个绝望的人，如何能有他这般淡定？
　　素灵再也呆不下去了，她刚想走，没想到他又说：“你是要走了吗？”
　　素灵一惊，刚迈出的腿僵住了。有时候人看不见，反而会比看得见的人还要敏锐。
　　“其实，一个人也挺好。”琮颜长叹一声，“人生长不过百年，一睁眼，一闭眼，就是一辈子了。”
　　这话如果是高高在上的琮颜上仙说出来的，那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说这话的是身在局内的皇子！忘却所有后还能保持这样的心境，是挺了不起的事。
　　“仙女，你是要走了吗？”他又问。
　　素灵只是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不说话。
　　他说：“我们还会见面的。”
　　“什么？”素灵一惊。
　　他抬起头来，像是能看到她一般，轻声说：“我们一定还会见面的。”
　　素灵倒退了一步，与他的平静相比，她倒是有点慌乱了起来。为什么他会说这样的话？！仙人下凡转世投胎，是不可能保持仙人的记忆的！

　　素灵回了琥珀湾，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