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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桃花(三) ...

  •   [陆]

      白天虽然紫绯打发走了灵芝和武卫,但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两人还没见紫绯,灵芝急的火急火燎,让武卫找遍了大成书院,见还是找不到,就直接跟江巡抚汇报去了。巡抚大人也急出了一身汗,这位姑奶奶要是丢了,他别说乌纱不保,脑袋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了。
      于是出动官兵,全城搜查。
      太阳下山的时候,紫绯回来了,如果紫绯是江巡抚的儿子,老江肯定甩了拖鞋板得抽上去!可人家姑娘像没事一样,轻描淡写说了句“我白日在登山,有劳巡抚大人了”,这巡抚大人还得低头哈腰泪流满面。
      这年头,真他妈谁都不容易!
      巡抚这厢才把悬着的心放下,那头姑娘洗了个澡,又要出门。
      老江只觉得自己再也经不起惊吓了,但又不敢拦着人家不让她出门,只好指挥自家儿子跟上,美其名曰:护送。

      就这么着,江衡向紫绯打听了下大概的经过,心里说不爽那是肯定有的,林尚熹这小子倒是会享受啊,携美人踏青,却弄得他家里鸡飞狗跳!
      吃好饭散伙,江衡也没给林尚熹啥好脸色看,负责护送紫绯回家。
      等进了家门,好声好气送紫绯回东暖阁后,他也回了自己的房,还没走到门口,就见一个人耐不住了从他房里冲出来。
      “这女人什么来头?怎么会住你家?”林尚熹急着问。
      “我怎么知道。”江衡没好气地说,掏掏耳朵,走回房里。
      林尚熹赶紧跟进去,道:“住你家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家老头只说她是从京城来的,其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江衡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你跟她厮混了一整天了,你不知道?”
      “厮混个屁!”林尚熹忍不住爆粗口,真是没比他更冤的了。他瞅了一眼江衡手里的杯子,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来,仰头喝下。
      江衡笑了,给自己重新倒上一杯,说:“她不还跟你求婚么,你要说你俩什么都没有,你自己信吗?”
      林尚熹又怒了,真想拍案而起,但凭心而论江衡的话并没说错,所以忍了忍,说:“你见我什么时候喜欢登山了?你知道走到哪里了吗?九龙潭!那地方你去过,有多远你知道!我可是天黑就赶回来了,差点没累成条狗!”
      江衡微微笑,“狗可比你跑得快多了。”
      林尚熹瞪过去,眼见要翻脸。
      江衡赶紧道:“你要不想登山可以不去么,她还能逼着你去啊?”
      这话真是戳到林公子的痛处了,提出要登山的不正是他自己么?
      林尚熹撇撇嘴,说:“我哪想到她体力比我还好……”
      江衡本想大笑,但见他那衰样,忍了。
      “我只能跟你说,这姑娘来头不小,不然也不会住在我家,不然你俩走丢了我爹也不会派兵全城找她。要说,姑娘长得也漂亮,你娶了她你也不吃亏啊。”
      “你怎么自己不娶!”林尚熹瞪他一眼。
      江衡笑道:“我想呢,但人家看不上我啊,这不是就看上你了么。”

      林尚熹回到家,虽然累得跟狗似的,但晚上还是没睡好,第二天醒过来,胳膊啊腿啊,酸得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桂堂伺候他穿个衣服,他都能在房里嚎叫好多次,害得丫鬟们躲在门口悄悄揣测自家公子又在房里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之后几天,诗书节继续进行,林尚熹不想出门,整天闲在家中看看花逗逗鸟,再不然跟爷爷吵两句,日子倒也清闲。五日后,身体总算恢复了过来。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想紫绯会不会来找他,但还真没有来。
      到了第六日,江衡来了。
      当时,林尚熹正趴在湖边的亭子里用米粒喂金鱼,见江衡过来,就瞥了一眼,也没起身。
      江衡在他身边坐下,笑道:“一个人,真有情趣啊。”
      林尚熹又弹了个米粒出去,一群鱼围绕过去抢食,红红的鳞片在阳光下煞是好看。
      林尚熹懒洋洋地说:“受伤太重,得休养生息。”
      “她回去了。”江衡忽然说。
      这话没头没尾,但苦逼的林公子听懂了。
      “回去了?”他有点不相信。
      “嗯,回京城了。”江衡点头。
      林尚熹立即坐起来,盯着江衡,欲言又止。
      “怎么?舍不得?”江衡笑。
      这事当然说不上是舍不得了,但这女人也太操蛋了吧!一上来就跟男人求亲,完了还没打一声招呼就走了!害他这几天一个人待家里瞎琢磨,这不是耍着别人玩是什么?!
      林尚熹脸色不大好看,跟便秘了一样。许久,他又趴下了,说:“走就走呗,于我何干。”
      “哦,我当你憋了半天要说什么,就这句话啊。”江衡有点失望。
      “你以为呢?我还得追上去,非她不娶?开玩笑!她又不是我什么人!”林尚熹翻了个白眼,抓了一把米粒扔进湖里,说,“该吃吃,该喝喝,林公子什么时候为女人烦恼过?切!”

      这事,仿佛就这么过去了,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尾。就好像看了一段戏,迟到又早退,只看到了中间那一部分。
      接下来的日子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吃吃喝喝睡睡,还有读书。入夏后,所有人的精力都放到了另外一件事上,那就是:会试。
      会试三年一次,在京城举行,录取前三百名为贡士。换句话说,要功成名就,读书人也就靠它了。
      当然,要当官并非只有考试一条路,只是对广大没有后台的读书人来说,那是唯一的一条路。林尚熹对此不急,并非他有后台,而是他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考试。
      历来有考试就有作弊。某些水平不怎么样的大官之子要塞进这三百人中,也非难事,但是他们都不会愿意进前五十,因为前五十会入殿试,直接面圣。水平有多少,其实问几个问题就能看出来。
      而肚子里有点墨水的官员之子,都要通关系进前五十,并且把原本前五十的平民家的孩子往后五十塞,因为有对比就有鉴别,可不能把厉害人物往皇帝跟前送!而对平民家庭来说,孩子只要中贡士,有个小官做做,也就满意了,要求不会那么多。

      林尚熹他爹在考试之前就跟他说过,不会给他通任何关系。一来他相信儿子的实力,二来倘若儿子进了前五十,他倒是不信了那些考试院的老东西敢黑他儿子。且不说他在朝中的人脉关系,就林尚熹爷爷在学术界的地位,那也是泰斗级的。老爷子要是知道自己的小孙子被人黑了,那还不得亲自跑皇帝跟前告状!
      所以,林尚熹他爹不急,那么林尚熹,就更不急了。
      入秋前,他晃晃悠悠回到了京城自己家中,同来的还有江衡和陈子敬。
      人家赴京赶考都是带着好多书,路上看,住客栈也看,他们几个倒是游手好闲到处看热闹去了。
      陈子敬想在京城开个陈家酒楼的分店,整天到处吃喝,美其名曰市场考察;江衡没事就跑去他那开国郡公的外公那里,听外公说当年打仗的事,无限神往;林尚熹是最闲的,回家后就再也没翻过一下书了,倒是他爹开明得很,随他去。

      这日江衡又跑去外公家听说书去了,陈子敬要去城西的一家巨贵无比的酒楼试吃,林尚熹闲着也是闲着,便跟着一起去了。
      那酒楼与其说是酒楼,不如说是府院,还有后花园,一个个的厢房都是包间。
      陈子敬说,我们来打探敌情来了,不去包间。于是他们坐在了主楼的二楼大堂里,那里宾客也不少,还有一个戏台,正唱着牡丹亭。
      来这里吃饭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富贾商贩,毕竟在这儿吃一顿许能抵上平民百姓一年的伙食了。是以这里端盘子的姑娘都与外面的不一样,一个个水灵水灵的。
      “大家都说吴州富,贵贾多,但跟京城一比,啧啧。”陈子敬摇头,这种物价下还能有那么多人出来吃饭,果然是个大马路边拉个大叔出来跺个脚还能震三震的地儿啊。
      “来开酒楼吧。”林尚熹说,“你看这里的酒楼,吃饭时间有几家是空着的。”
      陈子敬点头,“我回去合下成本。”
      这人不是读书的料,但做生意算帐是一把好手。

      陈子敬点好菜,两人坐着等了会儿,看看戏,喝喝茶,好不悠哉。
      过一会儿水灵水灵的姑娘把菜上上来了,林尚熹端起筷子还没吃两口,忽然就听见边上有个仿佛熟悉的声音说:“我能坐下吗?”
      林尚熹不仅打了个颤,抬头,又见到男装打扮的紫绯姑娘。
      陈子敬见过紫绯一面,也听江衡八卦过他们的事,所以没等林尚熹说话,马上道:“小姐请坐!”并招呼水灵姑娘加餐具。
      林尚熹复杂地看了他看一眼,他则理所当然地昂首挺胸。
      今天老子请客,怎么了?
      “好久不见。”林公子笑得有点僵硬。
      “嗯。”紫绯还是那个高傲的调调。
      “小姐怎么会在这里?”陈子敬问,态度明显讨好。
      其实做商人也不容易啊,要广交朋友,结善缘。
      “我本京城人。”紫绯避重就轻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陈子敬那么机灵的人,当然不会纠结这种问题,给紫绯倒上一杯茶,说:“听店家说,这茶是普尔陈茶,不知小姐是否喝得惯。”
      紫绯笑道:“这家店的茶,确实不错的。”
      听他俩这么打太极的一来一往,林尚熹忍不住翻白眼,等菜上来了,他闷头苦吃,见两人越聊越高兴,他也吃得越凶猛,一顿狼吞虎咽。
      等他吃饱了,放下筷子专心听戏,两人还在边吃边聊天。
      哼,小时候没人教他们食不言、寝不语么?!
      什么素质!
      又过了会儿,陈子敬说要去更衣,失陪一下,林尚熹才抬头很带鄙视地瞧他一眼:话多了,茶就喝多了吧!
      等陈子敬走开,紫绯似笑非笑地望着林尚熹,说:“吃饱啦。”
      “可不是。”林尚熹没好气地回道。
      “林公子不开心哪?”紫绯又说。
      “怎么会呢,环境那么好,食物也那么好,可开心了。”林尚熹眯着眼睛笑。
      紫绯看着他沉思了一会儿,道:“林公子,你可愿娶我?”
      林尚熹笑容僵在脸上,有点生气又有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只是义正言辞道:“我已经有看上的姑娘了,请小姐不要再提这件事!“
      紫绯愣了愣,林尚熹倒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的表情,有点心虚,但还是坚定地望进紫绯的眼中。
      紫绯也是个大方的人,微笑,点头,“这么说来,倒是我唐突了。”还不等林尚熹说什么,就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很抱歉打扰了林公子的雅兴,以后再也不会了。”
      说罢,紫绯一甩衣袖,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林尚熹看着她的背影,有点愣神,哎,姑娘,就算你穿着男装也不用连动作都学得像个翩翩公子吧……

      [柒]

      接下来的日子,林尚熹过得有点浑浑噩噩,待在家里装摸做样拿了本书在看,但思绪早就跑到书外去了。紫绯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什么叫做以后再也不会了?不会什么了?
      是不会再跟他求亲了,还是不会再见他了?林尚熹有点不敢往深处想,他分明觉得她烦,从此不见才最好,但是……但就是这个但是,他有点下意识不敢细想。
      他烦躁地把书一扔,丢在地上,刚好砸到正在书房午睡的大白猫,惊得它“喵呜”一声惨叫,被生生地从美梦里拉回来。
      林尚熹快步走出书房,他得找点事情来做了,这样下去考试也得完蛋!

      林尚熹不是那种不能控制自己的人,他把书搬到亭子里,开始研习。
      只要进入了读书的状态,他能把一切都抛到脑后。正是这样的专注,成就了他今天的成绩,如果说世上存在天赋一说,那么天赋也就是让他能比别人更有悟性,要成绩,必须要努力。
      林尚熹强迫自己进入状态,而真正进入了状态,烦恼的事情也仿佛也都离他远去了。
      接下来顺理成章地参加了考试,然后空虚地等放榜,又毫无意外地在放榜前,听说了自己进了殿试。
      关于殿试的细节,林大人自然没有少交代儿子,这个倒也不算作弊,毕竟皇帝的喜好啊,脾性啊,这些都是未来要做臣子必须知道的东西。
      林尚熹听了个大概,他这样聪明的人,是一点就通的,林大人表示欣慰。
      等到殿试的那一天,林尚熹跟着另外五十人一同进入皇宫。那天天气很好,天空湛蓝湛蓝,时不时还能看见南飞的鸟儿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的痕迹。
      见皇上之前,他们要先写文章,文章题目由主管太监拿着皇帝亲手书写的卷宗过来宣读。所以,殿试是做不得假的,没一点墨水的关系户也不敢随便进来凑热闹。
      那天皇帝给的题目,很合林尚熹的胃口,挥笔洋洋洒洒写得十分尽兴。写完抬头,见其他人都还没好,他便坐着,望着窗外的蓝天发呆。

      大米国现任的皇帝,是先帝的亲兄长,先帝驾崩得早,又是场意外,当时仅来得及留下一女,是以唯一的亲兄长就成了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人生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身不由己。
      现任皇上秉性憨厚,仁慈宽大,他本无心帝业,才把应有的东宫太子之位让给了弟弟,谁知最后大任还是落到了他头上,这一来就是十多年。
      皇上虽不如先帝那般睿智,也没有先帝的魄力,但是他的以仁治国,中庸为上,倒也让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了。所以林大人就说,皇上是大智若愚的人,那些小看了皇上在背后搞动作的人,到最后往往哑巴吃黄连,不是苦死,也是噎死。
      对这样的皇帝,林尚熹很有兴趣。
      只要兴趣一旦调动起来,林公子就是无敌的。

      当天晚上皇帝在宴会厅招待了这五十位学子,大伙儿第一次见皇帝,都很兴奋,因为人多,皇上倒也没跟谁单独说些什么,就是给大家说说自己的治国理想,鼓励大家要积极进取,并且说,国家的未来都在他们身上。
      于是,热血青年就愈加热血了。
      当天晚上大家被安排住在皇宫中,都很兴奋,睡不着。
      从第二天开始,皇帝分批召见学子。这些学子大部分都有一定的家庭背景,不过背景再硬,也大多是第一次见皇帝,个个又紧张又振奋。
      林尚熹不能说不振奋,只是从小大场面也见了不少,总算还登得了台面。见到皇帝后,学子们一一回答皇帝的问题,到了林尚熹这里,皇帝点头的次数最多些,还问了他文章中写到的一些细节,想来那篇文章给皇帝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如此,林尚熹自我感觉甚好。

      在考生们紧张考试的这段日子,还有件事不得不提,就是西番国王子前来大米国拜访。
      西番国地处偏西,土地没有大米国肥沃,资源也没有大米国丰富,然而现任国王英明睿智,自登基的几十年来,极力改革陈旧的政治制度,很大程度开放贸易,让如今的西番国成为东部王国和西部及中东地区的贸易桥梁,使百姓得益,生活富裕,国力也自然强盛起来。
      西番国国王仰慕大米国的文化已久,是以派王子过来与大米国国王商谈,想让西番国的贵族、大臣的儿子们,有机会来大米国交流学习。
      大米国国王欣然同意,只是细节方面,还需要进一步讨论。

      这日,是学子们殿试完的第二天,在公布各自的成绩之前,皇帝又摆了宴,除了学子们,还邀请了这个西番国的王子。
      想来这些入殿试的学子们,也能代表新一代的大米国读书人的面貌了。
      除此之外,前来参加宴会的,还有太后、皇后和大米国的王子公主们。
      林尚熹的位置被安排在离皇帝比较近的地方,西番国王子就坐在皇帝下手,也就是他的斜对面,是以公主们入场的时候,他清楚地看到那位王子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
      今早起来就听娘亲在八卦,说那西番国王子看上大米国的锦珊公主了,本是来谈事情的,这下好了,顺带求婚来了。
      锦珊公主并非皇帝的女儿,而是先帝留下的唯一的女儿,也就是皇帝的侄女儿。这位公主不但深得皇帝和皇后的宠爱,更是太后的心头肉,据说几年前太后就在给公主物色良婿了,不知怎的一直到现在都没音讯。这会儿西番国王子来求亲,怕是太后也舍不得公主嫁那么远呢。

      林尚熹也是个爱八卦的人,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异域王子。
      要说,西番人长相是挺奇怪的,高鼻梁,白皮肤,墨黑的头发,褐色中带着那么一点绿光的眼睛,都跟大米国人不一样。还有他们体格强健,要比普通的大米国男人壮了一圈。
      林尚熹身材不算健硕,是以对健硕的男人有那么点儿带这嫉妒色彩的不屑。如此,很小人地腹议了一阵。
      这个过程中,皇帝让举杯,说了一番明面上的话,大意是欢迎西番王子的远道而来,并且赞扬了在座的众学子,而后大家一起干了一杯,歌舞上场,就该吃吃,该喝喝了。
      林尚熹由于在腹议西番王子,因此也没仔细听皇帝说了些啥,就见这西番王子眼光热辣辣地盯着首座看,让林尚熹也忍不住望过去。望了两次,都没望清楚传说众的锦珊公主长啥样,跳舞的女子手袖挥来挥去,挡人视线。
      林尚熹收回目光,开始吃桌上的水果,吃了几个葡萄后,坐他边上的监理司沈大人家的孙子推推他,轻声说:“你看你看,这番邦王子又在献殷勤了。”
      谁说只有女人八卦的,其实男人八卦起来不一点不输女人。八卦这东西不分年龄场合,不分身份地位。
      林尚熹抬头望去,见那西番王子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走到了皇帝跟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就见大伙儿都看向皇帝下手的某位公主那里。
      想来,那也是女主角锦珊公主了。

      “听说他跟公主求亲了,公主答应了么?”林尚熹随口一问。
      “哪能那么容易答应啊!不过……”沈公子顿了顿,低笑道,“今天我才听太后身边的人说呢,刚开始太后舍不得公主远嫁,但最近有点被这番邦人打动了。这人啊天天往太后那里跑,各种马屁拍上去,太后一高兴,说不定就许了。”
      “哦。”林尚熹举起酒杯,放在唇边沾了一口,而后看向首座那边。这会儿群舞换成了独舞,倒是能看清楚了。看着看着,怎么就觉得那什么公主,有点眼熟呢?
      就在他越来越心惊的当口,忽然这锦珊公主的视线,与他交汇在了一块儿,刹那间,他觉得自己被雷劈了,吓得猛站起来,手里的杯子“哐当”一声砸在桌上的陶瓷汤碗里,溅起的汤汁洒在桌子和衣角上。而那头的锦珊公主,竟然还偷偷对他眨了下眼睛!
      四周因为林尚熹这一举动,忽然安静下来,连西番王子都往他这里看过来。林尚熹脸色煞白,妄他自命不凡,自诩才高八斗,这会儿脑子一片混沌,竟失了反应。
      “怎么了?”皇帝终于发话了。
      沈公子为人还算厚道,两家说到底还是有点交情的,不由拉了林尚熹一把,说:“回皇上,他今天高兴,喝多了两口,失手打翻了酒杯。”
      “噢。”皇帝笑了,“高兴就多喝点,大家今天都高兴啊!”
      这会儿大伙都奇怪了,什么好事发生了,皇帝他高兴个啥?

      皇帝当然不会告诉大家他高兴个啥,但是林尚熹必然是不高兴的,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不高兴,就是远远地看着锦珊公主那张尊贵的似笑非笑的脸,心里那个憋屈啊!
      跟他求婚的紫绯,竟然会是锦珊公主?
      你妹的,就说叫紫绯,他怎么会知道紫绯是谁啊?公主的闺名是普通老百姓能知道的嘛?!还公主呢,公主那么不知轻重跑来跟人求婚,像什么话……
      林尚熹嘀嘀咕咕,喝得有点多,尿急了。
      人有三急,皇帝的宴会也不能不让人尿尿的。他找了个仆侍带去茅房,夜风一吹,倒是清醒了不少。
      尿回来,路过一个亭子,他说等会儿他在外面休息休息。
      皇宫里的亭子,那也跟外面的亭子不一样,木材自然是上等的木材,雕工精细,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林尚熹在柱子上摸来摸去摸了一会儿,忽然听背后有人说话:“听皇上说,你的文章写的不错。”
      林尚熹不回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手那么颤抖了一下,就觉得忽然间酒气又冲到脸上来了。
      “过奖,公主殿下。”林尚熹回头,尽量让自己显得风度翩然些。
      紫绯穿着公主的衣服,这倒是林尚熹第一次见她穿女装。说不惊艳是假的,难怪以前总觉得她气势逼人,到底是皇家的女儿。
      “嗯。林公子,以后国家还要靠你们这些后辈。”紫绯一开口,就是公事公办的公主口吻,仿佛那个跟他求婚的人,不是她。
      “是,公主。”林尚熹不动声色,也说不清楚心底的紧张到底是期待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自上次一别后,再说什么私交会很尴尬,但是到底,紫绯总该跟他说些什么吧。
      “我要嫁人了。”紫绯笑道。
      林尚熹愣住了,倒是如何也猜不到紫绯会说这句话出来。天上皎白的月光和连廊上灯笼的光,交错着打在紫绯的脸上,美得那么捕捉不到……可是她怎么能笑得那么无所谓呢?好像嫁人就是吃饭喝水这样平淡的事!
      林尚熹脑子有些发胀,说:“是,要嫁给那个什么王子?”
      “嗯。”紫绯点头,笑道,“他对我很好。也祝福林公子,跟你心仪的姑娘能白头偕老。”
      林尚熹吸了口气,脱口而出道:“我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说完忽然想起,上回他骗过她说自己有喜欢的姑娘了让她别再提什么求婚的事。
      这么一想,林尚熹脸色刷地红了,倒见紫绯还是这么清清浅浅地笑着,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噢,她早就知道自己在骗人了?
      林尚熹想到这里,有种被人看穿了的心虚,莫名烦躁。

      紫绯就这么笑着望着他,也不管这会儿的林尚熹有多窘迫。
      “公子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我何以认识你,又何以跟你求婚?”紫绯走到一边,望着亭子对面的湖。荷花已经凋谢了,荷叶卷起了边,泛了黄。
      “为何?”林尚熹急问。这会儿他不会再以为是谁在耍着他玩了,他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林尚熹还没不够档次让堂堂公主来报复或怎么着。
      “我父皇去世的那年,我才七岁。”紫绯忽然说,“那年,父皇和母后带着我,一起去东山做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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