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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桃花(一) ...

  •   [壹]

      吴州最美是三月。
      烟花三月的吴州城,美得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少女,河溪上的晨雾轻烟轻轻荡在水面上,远处小舟摇摆而来,像是行在云雾间。靠岸的地方,柳树已经冒出了嫩芽,再过不久,又该是柳絮漫天飞舞的时节了。
      这是吴州最美好的时光。

      晌午时候,天光正好,吴州城最牛的酒家——陈大爷酒楼已经来了不少客人,因为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大部分都是来这里吃点心的附近老住户。
      陈大爷酒楼,这个名字有点土,酒楼也确实很本地,这“陈大爷”并非是现在酒楼的店主陈大爷,而是陈大爷的大爷,当年做过皇宫御厨统领的那个陈大爷!这么算来,这个酒楼也有百年历史了。
      酒楼有两层,是全木质的,经过了百年的历史自然不算新,不过店主时常做翻新和重新装修,看起来倒也弄得很有格调。这里不是吴州城最高档豪华的消费场所,却是本地人最爱来的地方,菜色好,味道好,价格也不像隔壁街上那家金碧辉煌的酒楼那么贵得离谱。

      这会儿在喝茶吃点心的客人的吵闹声音中,响起了店小二清脆的嗓门:“哎哟小公子,林公子,江公子,你们来啦!位置都给你们留着了,点心也都备好了。”
      随后二楼楼梯口见殷勤的店小二身后跟上来三位年轻的公子,在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位置最好的靠窗边。那窗户边刚好临江,视野好极了。
      但是……但是那桌已经坐了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最前面的青衣的公子冷着脸问小二。
      小二看着面前坐着的三人,也愣住了,分明跟二楼管事的说了这桌要留着的,怎么又给人坐上了?
      “这……我关照过刘叔要留位的,不知道他怎么……”小二也算机灵,忙道,“小公子,您等下,我去跟客人说一下,让他们换一桌。”

      占了这三位公子坐的,是两女一男三人。
      吴州城里来往客商那么多,作为一家有点名气的酒楼的店小二,不会识人肯定不行。
      眼前这三人,左手边是一位穿着粉色衣服的俏丽的姑娘,中间是一位穿着一席月牙色男装的姑娘,而后手边是一位带着肃杀之气的黑衣男子。这一看吧就知道,定是哪家的小姐耐不住深闺寂寞,换个男装,带着丫鬟和护卫偷跑出来吃喝玩乐了。而且从中间那姑娘的气质以及丫鬟的首饰穿着和护卫的气势能看出来,还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家,怕是还有一定的权势。
      小二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好打发啊!
      作为酒楼,第一原则就是来往都是客,和气才生财。

      小二走上前,见三人桌上已经摆了茶水,但还没上点心,想来是刚坐下没多久。他恭敬地弯腰对着中间那位穿男装的姑娘说道:“三位客官,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本来是有人预定了的,是我们酒楼的失误把你们安排来这里坐了,这真的是我们的不是,三位能否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店的错误?今天三位所有的点心茶水都免单了。”
      坐中间那姑娘听了小二的话,朝站在不远处的三位公子看了一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而不语。倒是粉衣姑娘说话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让位出来?”
      姑娘声音清脆,很是好听,可惜看态度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啊。
      小二脸上堆起了笑,道:“是,这事真的是小店的不是,三位看能否让一让?您看其实隔壁那桌跟这桌差不多,景色也好着呢。”
      中间的姑娘还是只轻笑,粉衣姑娘说:“那不如让他们三位坐那边啊?”
      店小二腰弯得更低了,“姑娘有所不知,今天是我们家小东家招待咱吴州巡抚家的江公子和林大学士家的小公子。如果只是我们酒楼小东家也就算了,那两位,小店真的得罪不起!能否请这位小姐高抬贵手,让一让?”
      这年头做店小二不容易,机灵勤快除外,还要练就一身好的演技,这会儿小二的脸都皱成了一朵快枯萎的菊花。
      “照你这么说,我们家小姐你就确定你们酒楼得罪得起吗?”粉衣姑娘继续道,眼中一丝轻蔑。
      店小二愣了愣,转头看中间那位姑娘,没想到她还是浅笑,不说话。

      按说,吴州巡抚,是吴州最大的官了,看中间那姑娘的模样也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她家丫鬟不懂事,她也不懂么?这些公子哥儿是什么来历,难道她们也想抬杠?
      店小二脑子快速转了一圈,心下有了判断,想必这些姑娘家家境好,家里宠着,也就任性惯了,谁也不放在眼里了。于是和气地问道:“敢问姑娘是谁家的千金?”
      粉衣姑娘冷笑,“哟,吃个饭还得报家门才给吃呢?”
      小二依然和气,“也不是这个意思……”
      这时候后面等着的一位白衣公子用手里的扇子拦了下那位酒楼小东家,对小二说:“算了,我们就坐边上那桌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着他看了一眼占了他们座位的三人,自顾自往边上坐去了。
      红衣公子见状,也跟着坐过去,还压低声音笑道:“哎,那小娘们长得真带劲,就是凶了一点。”
      见他俩如此,酒楼小东家也就对小二点了点头,坐边上去了。坐下的时候冷哼一声,对红衣公子说:“凶了嫌人家凶,陆员外家的二小姐那么温柔你又嫌人家不够味道。”
      “哟哟哟,我牙齿都要被你酸掉了!你对陆二小姐还没死心哪?”红衣公子笑道,“我跟你发誓,我对陆二小姐绝无非分之想!陆二小姐对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她爹总想着要把女儿往我家送,我也很受伤啊。”
      酒楼小东家白了他一眼,说起来巡抚家的背景自然比他着酒楼小东家强多了,也不怪人家爹这么选择。

      这红衣公子,就是吴州巡抚江之权的小儿子江衡;白衣公子,则是大米国皇帝亲自书写了大学士牌匾的林玉白的小孙子,现任户部侍郎林焕培的儿子林尚熹。
      酒楼小东家叫陈子敬,家里旁系倒是有当官的,但自家毕竟只是商户人家,虽然在吴州地区酒楼遍布,不差钱,但地位总是差点的。所以对于自己喜欢的陆二小姐的爹看不上自家而瞄上了江衡一事,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况且他俩还是一个书院的好兄弟哪。
      这么想着,店小二已经把点心和茶水都麻溜地送上来了,三人聊开了,也就没再想着刚才桌子被占的事了。
      可谁知,点心才吃了没两口,那个占了他们桌子的人,那个穿着月牙白男装的姑娘,竟然离开了自己的座位,走到了他们这桌来。
      桌子是方桌,三人占了三边,自然还有一边是空着的,那姑娘就走到那一边,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们三人。

      三人都很惊讶,但是谁都没有要开口赶人走的意思。因为,这姑娘真漂亮啊……虽然穿着男装,但皮肤那个白净水灵啊,眼睛那个明亮有神啊,笑容虽轻浅但更加衬得气质如兰,一身月牙色的袍子披在她身上,真像是踏月而来。最重要的是,这姑娘身上有着一种一般姑娘所没有的威仪,这种威仪感把这三个也算识人无数又不怎么瞧得起女人的公子哥儿,都惊艳到了。
      见过无数女人,这样的绝对是极少数的精品。
      那姑娘的视线从三人的脸上环顾了一圈后,目光落到林尚熹的脸上。她轻笑道:“林公子。”
      林尚熹一愣,“这位小姐,可认识在下?”
      “是。”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极具磁性,仿佛穿透了耳膜就能直达心底,总听着让人的心觉得软软的,酥酥的。
      林尚熹更惊讶,如果自己见过这样的女人,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这下江、陈两人也都看向他,这小子什么时候……不厚道啊!
      林尚熹原本白净清秀的面容这会儿有点泛红,他伸手做了个“请坐”的姿势,道:“如果不嫌弃,请小姐坐下说话。”
      姑娘依言坐下。
      “可否冒昧问小姐,是如何认识在下的?”林尚熹平日说话也没那么文绉绉,这会儿江、陈两人都忍不住翻了白眼。
      姑娘嘴角向上一扬,道:“林公子,我叫紫绯,此次前来吴州,便是为了寻公子。”
      紫绯?这名字叫起来不那么特别,倒是不好说听过还是没听过,就像满大街的姑娘小姐的芳名,说来都差不多。只不过……
      “寻我?”林尚熹更纳闷了,自己何时跟面前的这位姑娘有这么深的渊源了?
      “嗯。”姑娘点头,笑道,“林公子,你可愿意娶我?”

      [贰]

      要说,男人都爱桃花,但桃花太凶猛,有时候也是个悲剧。
      林尚熹走出陈大爷酒楼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倒是江衡一巴掌打在他的背上差点没把他给打岔气了。
      “你小子好福气啊,那么漂亮的妞跟你求亲。”江衡笑得好不开心。
      “你说她没病吧?”林尚熹忍不住问。
      刚才林尚熹听见姑娘说那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说“花容失色”也不为过。平日里别看他一派风流以潇洒自居,牛怎么吹都可以,婚可不能乱求,况且还是“被”求婚!
      倒是江衡这没心没肺的第一个笑出声来,但没等陈子敬跟他一起乐一下,跟着那姑娘一起来的黑衣男人不知何时站到了姑娘身后,浑身上下的肃杀之气,硬是让江衡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然后那个叫紫绯的姑娘就站了起来,说:“林公子可以考虑一下,我们还会见面的。”
      她说得那么笃定,那么居高临下,那么地……让反应快到一定程度的林公子傻掉了。
      然后女神就这样飘飘然走了,留下再也吃不下点心没心思听八卦的林公子,和把这事当笑话讲的江公子和陈公子。

      “这女人有病。”林尚熹得出了结论,“这女人,一定有病!那个护卫就是知道她有毛病才保护她吧!”
      江衡斜了他一眼,“那她还知道你是林公子?林公子名气不小哪。”
      林尚熹做了个恶心的表情,长叹一口气,摸出折扇,道:“魅力太大,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又开始得瑟了。” 陈子敬摇头说,“晚上有庙会,你们出来吗?”
      “来来来,有热闹看,能不来嘛!”江衡马上接上话。
      他最爱热闹,最怕寂寞。
      但是说这话的时候,江衡并不知道待会儿他会看见什么。

      今儿个过节,学院放假,所以大伙出来吃个早点,还得回家跟家中领导报告。江衡一回到家门口,就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什么时候,自家府邸的守卫这般认真站岗了?
      “嘿呀,今天人全到了啊,你们不是都轮班的吗?”江衡问门口的那个守卫。
      整整一排人啊,还全副武装的……哎哟,就算今天公子他要回来了,爹也不用这么大规格地欢迎他回家嘛!真是,人家也会害羞嘛~
      就在江衡自我感觉良好,想入非非的时候,那守卫瞧着四下无外人,愁眉苦脸地说:“二少爷您回来啦,小的们也不知道啊,今天早上忽然接到命令,所有人都集合来这里了。”
      “噢。”江衡衣袖一甩,走进大门。
      门侍老张一见自家公子来了,低头哈腰地就过来了,“哎呀少爷回来了,夫人可等着了,从昨天就开始让人备了您最爱喝的蜂蜜梨汁露……”
      江衡打断他,“今天怎么派了那么多守卫过来?”
      老张应道:“啊,听赵管家说,是府里来了贵客。”
      噢,有客人来啊,难怪了。

      江衡对见客一向没什么兴趣,他也就不往前厅走,直接去了后院。
      他大摇大摆走进去,绕过回廊跨进后院大厅,就忽然停住了脚步,高堂上坐了客人,而自己的父母正坐在下首,挺直了脊背。
      哟,这场面难得一见啊!
      江衡不由站定在门口,抬头向上看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也愣住了,坐高堂上的不是别人,竟是晌午在陈家酒楼见到的那个跟林尚熹求婚的姑娘!
      江衡的忽然出现让大家都看向他这边,江之权赶紧站起来对首座的姑娘说:“……小姐,这是犬子,江衡。衡儿,快过来见过……小姐。”
      小姐?哪家小姐待遇那么高让堂堂巡抚坐下首?
      江衡作揖行了个礼,笑道:“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小姐。”

      那个叫紫绯的小妞还穿着方才见她时穿着的月白色袍子,这会儿坐在上首,她身上那种威仪感更甚了。
      紫绯点头,站起来说:“江大人,我有些倦了。”
      “啊,东暖阁已经为小姐准备好了。”江大人一见紫绯姑娘站起来,赶忙跟着站起来。
      “嗯。”紫绯带着身边一丫鬟一侍卫负手走来,仿佛对别人恭敬的态度习以为常了。
      “老赵!”江夫人赶紧低声吩咐边上的管家,“快点,给这几位大人带路,你最近就在那边看着点,别出乱子。”
      “是是是,夫人。”老赵在江家管家那么多年,自然是知道轻重的。
      江之权想想不妥当,拉着夫人也跟着上去了。

      这下倒是没人理江衡了。他一屁股在刚才江夫人坐的位置上,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的江夫人的茶,问边上的小厮:“那些是什么人?”
      小厮颔首道:“回少爷,小的也不知道,老爷说是贵客,让我们就叫小姐。”
      小姐这称呼可大可小,官宦人家的女儿能叫小姐,商人的女儿也能叫小姐,路上遇到一个陌生的女子,客气一点也叫人家小姐。
      那么这个小姐是哪路小姐?
      到午膳时间,江衡想着能不能跟爹娘说上两句话,但被告知爹娘还要陪客人吃饭。江衡耸耸肩,就一个人坐下来吃了。没吃两口,就见他双亲从门口走进来,一脸疲惫。
      “哎哟我的老腰哎。”江夫人手托着腰,往江衡边上一坐。
      江之权没吭声,也坐下,接过仆人递来的筷子。
      “爹,不是说你们陪客人吃饭?”江衡问。
      江老爷没说话,江夫人首先开腔了,酸溜溜说道:“人家不要我们陪。”
      江之权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
      江夫人抿了抿嘴,拎了个手绢对着自己的脖子扇扇风,这大中午的阳光太好,热得慌。

      “爹,他们是什么人?”江衡问。
      “你别管了。”江之权挥挥手,忽然想到什么,问,“刚才你跟……小姐,认识?”
      “啊,在陈家吃点心遇到了。”江衡说,“爹,到底是哪家小姐,这么高姿态?”
      “不叫你别问了么。”江之权又瞪了他一眼,说,“吃饭!”
      江衡是什么人?让他不问?不可能!
      待江老爷一吃好饭离开,江衡就凑到娘亲身边问:“娘,肿摸回事?”
      “哼。”江夫人冷笑,继续拿手绢扇脖子,“你当你爹会告诉我啊?他就跟我说,不伺候好那位主子,别说升官了,贬下去也不好说。”
      江衡问:“京城来的?”
      “应该是。你也知道喽,虽然在吴州,我们这个巡抚看起来是大顶天了,但放在京城,一个巡抚算个什么,大官多了去了,还有皇亲国戚不计其数啊,关系盘根错节的,哪个都得罪不起。”江夫人感叹。虽然她没读过多少书,但毕竟做巡抚夫人那么久了,有些道理总是懂的。
      江衡摸着下巴说:“巡抚这官位,要说小,也算不得小,就算是丞相家女儿来拜访,上首的位置爹也不需要让出来。除非……”
      “除非是皇家的人。”江夫人拍了下儿子的后脑勺,笑道,“吾儿聪明。”

      嘿嘿,这事还真有意思啊!江衡想着,忍不住笑出来。
      这皇亲国戚的小姐,向林尚熹求婚呢。

      [叁]

      江府的东暖阁,是后院最安静雅致的居所,以前是江衡姐姐住的地方,自姐姐出嫁后,并不大过去走动。而自从搬来了那三位贵客,那里几乎成了整个江府的核心之处,有什么好的都往那儿送,江夫人也每日必过去走一圈,看有什么不妥贴的地方。
      江大人说了,能不能伺候好那里的主子,直接涉及到他日后的官运,这还不成了江府的头等大事了么!
      这天天气爽朗,一大早的江夫人就找人从陈家酒楼请来了大厨给那里头的三位做早点,准备了清爽的薄荷糖糕,香甜的糯米粽子,南派的鲜虾粥,软糯的栗子小饼,以及陈家招牌的香橙酥和蔬菜春卷。
      要说江夫人也是从女人的角度煞费了苦心,要知道她以前不到晌午是不起床的,哪像现在,天不亮就起了,真是腰上一圈肉都掉了下来了啊。
      江夫人整理好仪容,带着丫鬟端着早点给东暖阁送去,才走到院子里,东暖阁的丫鬟就迎了过来,给夫人行了个礼,道:“夫人,三位贵客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什么?出门了?”江夫人拧起了精致的眉,“去哪里了?”
      “今天是大成书院的诗书节,怕是跟着凑热闹去了。”丫鬟应道。
      江夫人手一拍,好啦,一早上白忙活了。
      “来来,把点心送到老爷那里去。”江夫人指挥着端点心的丫鬟说,“不吃算了,咱自己吃!”

      春日就是好,天气好,花草好,心情自然好。满大街的姑娘媳妇脱下了冬日臃肿的棉衣,换上了花红柳绿的衣衫,就是这么看着,也让人心旷神怡。
      大成书院的诗书节可谓声名远播,本是为了纪念大成书院的创始人金大成而办的。金大成在世时,一向主张学术的开放和融合,经常举办各种书会和比赛来同各地的学者做交流。他说,学无止尽,你永远不会是最博学的,因为明天的你会比今天的你知道的更多。
      在诗书节当日,整个书院会对外界开放,无论男女老少,都能来书院旁观书生的各种比试,还能顺便赏花。大成书院的花草是找了给御花园修葺花草的工匠帮忙设计栽培的,也算是吴州城的一绝。诗书节是书院一年中唯一的一次对外开放日,书生间的比试也是格外有人气的民间活动,甚至有从外地赶来参加比试的学子。
      当然对书院学子来说,最兴奋的莫过于当天能见到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大成书院一向尊崇女子读书,甚至建了女子学院,而大户们在这一天也放心让小姐们来游园,毕竟大成书院的学子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的,再不就是读书顶尖优秀,指不定将来能考上个榜眼探花什么的呢。

      “小姐你看这里真是热闹。”一粉衣女子对一个清秀的白衣公子说道。
      “大成书院的诗书会听闻已久,今日也来见识见识。”这白衣公子自然是住在江府的紫绯姑娘。身后跟着依旧一身黑衣的保镖和粉衣丫鬟。
      “小姐,那边好多人。”丫鬟指着远处樱花树下走来的一群人,竟是穿着一色白底蓝边书生袍的大成书院的书生。这么一看,还真是风度翩翩,气宇不凡。
      四下不禁响起各家小姐的低语,大米国民风开明,倒也不忌讳这些。
      “灵芝啊,你跟武卫自己去逛逛吧,我一个人走走。”紫绯说。
      “啊,小姐,这怎么行!”被唤灵芝的姑娘马上皱气了眉头,四下看看说,“这里人多,万一有个好歹……”
      紫绯摆手道:“都是些小姐姑娘的有什么好歹?歹徒会来诗会这种地方吗?而且你看外面都派了官兵巡逻,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小姐……”灵芝依然纠结。
      “行了你们去吧。”紫绯打断她。
      倒是黑衣男子恭敬地点头应允,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把一步三回头的灵芝打发了之后,紫绯就开始顺着记忆中的地图路线,寻找晨曦院。
      晨曦院今儿个正在摆台做对联阵,对阵一方的队长,正是林尚熹,而另一方,是从泉州赶过来的另一个书院的书生,两边都穿着自己书院的衣服,一青一白,倒是好看。
      “松叶竹叶叶叶翠。”泉州那边一书生道。
      林尚熹懒洋洋地甩着手里的扇子,笑道:“兄台总出这样简单的对子,让我等赢得没成就感啊。”
      对方领队脸色本就不大好看,这下更是一阵青一阵白,整得跟两边穿的衣服颜色似的。
      紫绯站在人群里面,抬头看了下中间牌子上的分数,三十八比二十一。嗯,领先很多么。
      “你且对就是,何必挖苦人。”这书生倒有几分呆子样。
      林尚熹浅笑着坐下,暧昧地望着他道:“心事比试事事羞。”
      底下的人哄笑起来,连紫绯也忍不住地扯了下嘴角。这林尚熹心眼真小,赢了人家还不放过人家。
      哪知对方个书呆子竟忽然说:“不对,你这个不工整!”
      林尚熹摇着折扇,点点头,道:“确实不工整,我认罚,扣我一分吧。”
      他这悠然的态势,倒是更令对方窘迫了。
      紫绯就听着边上的姑娘对另一个姑娘说:“这林公子本来也算得英俊潇洒,家室显赫,不过性格果然如传说般恶劣,绝非良人。”
      另一姑娘倒是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说:“我觉得男人这样才够意思。”
      “你真是,嫁一定要嫁性子好的,不然有的你苦噢!你看我哥那脾气,我嫂子天天在家里唉声叹气的。”
      “那是你嫂子太软弱。”这姑娘也是个有性格的人,还是盯着林尚熹看,津津有味,“如果是我的话,哼哼……”

      计分员刚把分重新挂好,坐边上的书院夫子轻咳了一声,瞪了林尚熹一眼,似在警告他。
      林尚熹挑挑眉,干脆走下去,让队友顶上了。
      对手实力太差,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林尚熹退到后面,趁着下一轮对联开始,大家都没注意到他,转身溜了。
      虽说他林公子自从跟着爷爷从京城回到吴州后,在外就没什么好名声,不过完全不影响他学术上的建树。他爷爷是几十年前的金科状元,在皇上还是皇子那会儿就做过帝师,现在又是大学士,只因身体不好皇上才让他回吴州老家养身子的。作为孙子,林公子也算深得家传,聪慧又还算勤奋,今年秋季的会考也打算着要跟他爷爷和他爹当年一样,一举成名。
      对林公子来说,这并不算什么难事。
      大成书院建于山脚下,后院可以一直通到山上。林尚熹顺着桃林的溪流一直往上走,走到半山腰,阳光正好,他有些乏了,便坐在树下,脱了鞋子把脚泡在水里。大约是溪水从山上流下,实在太冷,他被冻了个哆嗦,又抬起双脚搁在石头上晒太阳。
      这会儿倒是有了几分春日里的惬意。

      “春日桃花粉如樱,似美人颊上飞红。”一个声音从林尚熹身后传来。
      林尚熹回头望去,见到来人,先恍惚了一下,而后拧了拧眉头。
      要说这女人,穿着素色男装,在阳光下一站,那眉那眼,竟还能让人怦然心动,果真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她看起来聪慧睿智,该是读过书的;她看起来气质不凡,该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她看起来美丽动人,连桃花都仿佛逊色的了许多。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曾对他说过那日陈家酒楼的那句话,指不定林公子还得跑去追求一番。
      可是,她竟然说:林公子,你可愿意娶我!
      这样条件的女人怎么会没人娶?这样条件的女人怎么会跑来跟他求亲?而且林尚熹自认与她素不相识,她怎知自己的姓氏?
      林尚熹仔细回忆了一下,莫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故意整的吧?
      要说得罪,他这张贱嘴得罪的人还真不少,一时之间也想不起什么来。

      “又见姑娘,不知是上天的缘分,还是人为的安排。”林尚熹笑得眯起了眼,哼哼,反正他是男人他不吃亏。
      “是缘分如何,是安排又如何?”紫绯走上前,在林尚熹边上的大石上坐下,穿着男装,倒也不会觉得这样的举动唐突。
      “缘分天注定,安排么,嘿嘿……”林尚熹摇着折扇,往脖子里扇风,“我跟姑娘倒是不像缘分,姑娘认得在下,在下却不认识姑娘。”
      林尚熹这话已经客气了,说白了就是:分明你想来勾搭我,还说什么缘分。
      紫绯也笑,道:“那么,林公子,你可愿意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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