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辙双鲋》锒辙

36、番外

　　心藻正发呆时，有人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那门也不结实，一叩就开了，门口站着一个戴着帷帽、风尘仆仆的陌生妇人，她穿得朴素，裙摆一路沾了污泥，心藻和她对视着，两头都有些惊讶。

　　“你是？”心藻犹豫地问。

　　那妇人将帷帽摘下来，脸上带着疲劳奔波的倦容：“你就是心藻姑娘吧，我叫孟原卿，我是楚伋的娘亲，彦思收到了你的书信，所以我……”

　　“请、请进……”心藻低头一看忽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堆乱七八糟之中，“啊，等一下等一下……”她赶紧低头把那些玩意儿捡回去，走进来的孟原卿还俯身帮她一起捡。

　　心藻脸红：“别脏了您的手。”

　　孟原卿笑了笑：“这有什么。”

　　心藻把那堆玩意丢进盒子里塞进箩筐，赶紧搬了椅子请孟原卿坐下。

　　“您坐您坐……您……”心藻看了看四周，家徒四壁，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招待，只好说：“您喝点水吧。”

　　心藻给孟原卿倒了杯水，水是外面的井打上来的，还带着些土味，但孟原卿一口喝干：“多谢，这一路我真的有点渴。”

　　心藻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楚伋他出去了，应该一会就回来。”应该，心藻也不确定，楚伋负气出去，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姑娘，你也坐下吧。”孟原卿抬手整了整发丝，坐得端庄，看得出教养很好。

　　心藻听话坐下。

　　正不知道该跟孟原卿说什么，孟原卿先开口了：“楚伋的哥哥把你寄来的信给我看过，说楚伋已经寻到，人也没事了……但我放心不下，只能亲自来一趟，希望姑娘你不要介意。”

　　心藻摇头：”不会。“

　　孟原卿叹了口气：”当初他离家将近三年音信全无，他父亲不肯告诉我他的任何消息，彦思只说他从江府逃出来了，但也不知道楚伋这两年究竟是怎么过的，心藻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

　　心藻果断说：“不能。”她连落脚后寄信给他们都是瞒着楚伋的。

　　孟原卿闻言只好苦笑，心藻不忍心，她把脸转开说道：“应该让他自己告诉你们……等他自己想清楚了。”

　　“他是绝对不肯说的，我了解这个儿子，有些事情，他不会告诉父母。”孟原卿说。

　　心藻点头：“所以我没法替他说。”

　　“心藻姑娘，如果我能让你足够信任，你能告诉我吗？”

　　“足够信任？是什么意思？”

　　“让你相信我，如果你告诉我，我在楚伋面前也会假装不知道，不会让他看出来。”

　　“这、这我也不知道……”心藻朝门口探头看了看，楚伋还没回来，她压低声音说：“也许能吧。”

　　孟原卿笑了笑：“好，那我等着。”

　　心藻和孟原卿坐着等了很久，楚伋始终没回来，窗外的天空也渐渐发红黯淡，孟原卿站起来，说道：“心藻姑娘，天太晚了，我先回去，我住在镇上唯一的客栈，如果他……愿意见我，你和他一起来找我吧。”

　　心藻不知说什么好，点点头。

　　孟原卿走后不久，楚伋便回来了，两手都是泥，抱着一把拖着泥巴的野菜，一直垂着眼，袖口跟脸上都脏兮兮的跟花猫似的，心藻有些生气地瞪着他。

　　楚伋不吭声，自己去打水洗了脸。

　　心藻说：“她这么远一个人来看你，你不该这样，至少让她看见你放心一些。”楚伋还是没说什么。

　　晚饭胡乱吃了些，到了夜里两人还是无话，心藻困极想睡了，第二天还要去集上做买卖，她铺好床就躺下，等着楚伋上床。

　　楚伋脱下衣服，看到心藻塞进箩筐的盒子，他把盒子拿出来，心藻心想不好，忘了把这个再藏严实点，连忙说：“你不要再摔了，我明天把这一盒都卖掉，赚回本钱，以后再也不碰这些，还不行吗？”

　　楚伋打开盒子，翻了翻，从里面拿出木质的角先生，坐到床上来。

　　“你要做什么？”心藻有些诧异。

　　楚伋默默在心藻面前坐下。

　　“只有你知道……”说着，楚伋把自己弄得极痛。

　　心藻看他这样做直接愣住，楚伋：“我才是最没有廉耻，就这样苟且偷生……没有廉耻，什么都做得出来，如果我们要赚钱……那何不选择最容易的方法，我就去卖……”

　　“啪”得一声，心藻抬手扇了楚伋一巴掌，楚伋猝不及防咬了舌头，血珠滴滴掉落。

　　“陈心藻，只有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你让我去见我娘，就是想让她看见这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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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藻大早上就起来，一声不吭把盒子里的东西放进篮子，盖上一块布，出了门，楚伋缩在被子里一直躺着，睁着眼，提不起精神起来。

　　心藻独自找到镇上的客栈，刚好孟原卿也起来了，给她开门，看见只有她一人不免有些失望。

　　“夫人，对不起。”心藻明白她的失落。

　　孟原卿摇摇头，请心藻进屋。

　　越是不肯见，孟原卿就越明白，她长长地叹息一声。

　　“夫人，他很想你们。”心藻说，“他只是不能接受现在的自己……如果他能放下那些不开心的日子，他一定会回到你们身边。”

　　“心藻姑娘……”

　　“因为我的过去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开，但他是有过的，去江府之前他拥有的那些，他不能完全抛下，跟我一起流浪。你们是他从前的记忆，而我是他最痛苦的记忆，所以他需要的是离开我，离开那一段有我存在的时光，江东楼死了，如果我也离开，就不会有人再替他记得那段日子。”

　　“您是来接他回去的吧。”心藻笑了笑说：“带他回去吧，他应该回到你们身边，我帮不了他。”

　　孟原卿听完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心藻姑娘，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所以你不想要他了？”

　　“啊？不是，我……”心藻刚才说那一大堆都快把自己说哭了，孟原卿这么一问她又哭不出来了。

　　“心藻，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他没法回去。其实，我也是偷跑出来的，我只是想见见他，没灾没病的我就放心了，我也没有能力把他带回去。”

　　孟原卿倒了杯茶给心藻，接着说道：“这孩子从小让我们惯坏了，一不顺心就发脾气，你多担待着他。”

　　心藻低头窘迫地喝着茶。

　　看时候不早了，心藻拎起自己的篮子，打算告辞。

　　孟原卿连忙问：“你是要去哪？”

　　心藻回答：“今天镇上有个集，我想去卖些东西赚点钱。”

　　孟原卿拿起自己的帷帽戴上：“我跟你一起去。”

　　“啊？这……还是不必了吧。”心藻连忙拒绝：“很、很辛苦……”

　　“没事没事，反正我在这也无事可做，出都出来了，难道还能整天像在家里一样憋着吗。”孟原卿直接跟着心藻一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