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兰花在一起（种田）》薄西

9、兰英荟萃

　　前往兰花比赛的路上，奚兰不停向黎珂解释那不是她的哈喇子。

　　“真不是我口水，”奚兰包子拿在手里都顾不上吃，“你能不能不要再笑了，真不是我口水。”

　　黎珂的笑容从早起到现在就没完全褪下去过，“那你自己说，不是口水是什么？你总不能是尿炕头了吧？”

　　奚兰又气又懊悔，早知道昨天晚上有点困的时候就赶紧睡了，过了那个点，越躺越精神，到深夜人更敏感，想到以前她俩上学时候的记忆，没忍住就哭了一宿。
　　不像黎珂那个没心没肺的，把她惹哭了，自己却睡着了。
　　居然还敢取笑她尿炕头。
　　“你能不能优雅点？”

　　黎珂抱着素心兰，心情莫名舒畅，“我为什么要优雅？我的设定本来就是从来没进过城的乡下人，至少我不会睡觉流口水。”

　　奚兰缴械投降，这事今天是没完了。

　　说笑间，街上的行人越来越聚集，好像都是往一个方向，沿街路上挂起了很多布旗，都写着「兰荫盛会」。

　　路上她们遇到的每个人，无论男女老少，头上都戴着兰花。

　　兰城的兰花不愧盛名，只百姓头上戴的兰花，奚兰就几乎没见到重样的，更别说来参赛的。

　　每个人都揣着自己的兰花宝贝，离会场越近，鼓乐声就越热闹，一路上还铺了鲜艳的地毯，舞狮嬉戏的人群络绎不绝，宝马香车嵌满兰花，繁华至极。

　　奚兰怕跟黎珂走丢，把黎珂衣服揪得紧紧的，“我不是质疑你，但是我真的不吐不快了。”

　　两人在街上穿梭。

　　黎珂：“要吐请快。”

　　奚兰：“虽然你买这花挺贵的，但是既然你逛花市能买到，别人肯定也能买到，你拿它来参赛，真的有胜算吗？”
　　还是说，这花有什么能吸引评委的特别之处？

　　黎珂：“那你觉得员外那盆金钗石斛如何？”

　　奚兰其实已经不记得那盆花的品相，甚至连名字是哪几个字都不知道，“还行吧，他要是不特意强调，我觉得和普通的花没什么区别。”

　　黎珂并没有说她对还是错，只是说：“在判断一盆兰花是否珍品，有时不单纯看它是否好看，还要看它是否稀有，花型是否常见，是否有某种象征的含义，还有其历史渊源。”

　　黎珂认真起来的样子比她在电视上还要吸引人，奚兰原本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可只要是从黎珂嘴里讲出来，她居然总能神奇地听下去。
　　“所以金钗石斛很稀有？还是有什么历史渊源？”

　　黎珂：“金钗石斛本身就是上品中药，而且它通常生长在高山严寒之地，在当朝是作为贡品的。王员外自岭南而来，却带来了西南的金钗石斛，可以想象这盆兰花有多辗转不易，而这在无形中也增加了它的价值。在外来品种大肆普及之前，通常要比本土的品种要更吸引人。”

　　奚兰恍然大悟：“原来他姓王啊？”

　　黎珂：“……你的重点呢？”

　　“跟你开玩笑的。”奚兰故作笑意，“所以我现在明白为什么王员外愿意花十两银子请你帮他了。”

　　会场已经有很多人，大家都是自己带席子或者桌椅找地方坐，她们没有带，所以只好找到一棵大树。这树长在地面上的部分盘根错节，像被埋了一半在土里的木龙，奚兰探索到一个凹下去的地方，让黎珂和自己坐一块。

　　这位置好，视野开阔，旁边还有小摊在卖煮牛肉萝卜。

　　员外给的五两银子已经花了二两买虎头素心兰，还有二两要用来给她从织坊赎身，只剩下一两。
　　但幸好今天比赛结束之后员外会付剩下的五两，所以奚兰还没觉得她们很穷，想买碗带牛肉的萝卜汤。

　　黎珂给她买了，但只买了一碗。

　　“为什么不买两碗？”奚兰问。

　　“你自己吃吧。”

　　奚兰这就想不通了，黎珂不讨厌萝卜，也不讨厌牛肉，这牛肉萝卜汤也不是什么大油大料的东西，她为什么不吃？

　　奚兰又去找老板要了个碗，把牛肉萝卜汤一分为二，给了黎珂一碗。

　　“我不吃。”黎珂说。

　　虽然奚兰觉得黎珂应该不是为了让给自己，但不排除这个可能，“你帮我赎身，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必有你的一口。”

　　黎珂还是推拒：“不用了，你自己吃。”

　　奚兰端着汤闻了一下，没什么异味。
　　她又喝了一口，挺清淡的，根据她对黎珂的了解，这是她的口味。

　　“怎么了？”奚兰觉得奇怪。

　　黎珂似乎对这汤有些抗拒，连看都不愿意看，别开目光：“没事，只是还不饿。你自己吃。”

　　奚兰不好再劝，只好自己干掉汤，把里面的萝卜牛肉捞了吃了。
　　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黎珂为什么忽然对萝卜牛肉汤这么抗拒了？

　　难道之前也中过毒？

　　兰荫盛会即将开始，会场已经陆续被人挤占，她们前面也已经有不少人铺坐在地上，鉴兰的高台就在她们斜前方不太远的位置，上面已经有七八位品兰专家就坐，正相互伸长脖子寒暄。

　　黎珂看到王员外了。
　　他在观众席的位置，他那里应该属于贵宾席位，不仅有遮阴的蓬盖，还有人给他上茶果。与他并坐的，与他穿着也都差不多，每个人都抱了盆花，相互之间也在闲谈问好。

　　这场面黎珂并不陌生，她工作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出席这样的活动，在观众目光汇聚的地方，穿着最华丽的晚礼服，和其他同样华丽的圈内人相互问好。
　　——她父母教她的。
　　这叫结识人脉。

　　但其实她只想回家睡一觉。

　　而奚兰则不相同。她看到那些人享有优待，不由想起自己过去的生活，她成名早，还在高中的时候就被星探发掘，签了公司，在名利池里泡久了，都忘了普通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这几天跟着黎珂从南到北，把近几年没吃的苦都给吃了。

　　“唉。”她无奈叹了声气。

　　黎珂听到了，“想到什么了？”

　　奚兰：“没什么，有点羡慕。”

　　黎珂轻动眉稍，“羡慕什么？”

　　奚兰看往鉴台的方向，“要是放在以前，那地方必有我的一席之地。”

　　黎珂能理解她的这种想法，本来是尚书家的小姐，荣华富贵，现在却要在街头买萝卜汤喝，心里肯定会有落差。
　　但是可能也是觉得有些失望吧，她对奚兰其实是有期待的，总以为这个她当初饰演过的角色会有超于常人的人格魅力。

　　奚兰发现黎珂在看自己，“怎么了？”

　　“没什么。”黎珂收回目光。

　　但奚兰敏锐地感觉到黎珂有想法，可是她居然没有头绪。
　　她居然真的无法在第一时间知道黎珂在想什么。

　　好在这时兰荫盛会开始了，台上响起连续的锣声，舞狮队跳入人群，配合鼓乐的节奏上下起伏跳跃，身姿矫健，很快就从鉴台的位置到了人群深处。

　　百姓们摘下头上戴的兰花，往狮子身上砸去，如同花雨般，泼向舞动的神兽。

　　奚兰从未见过这样热闹的盛会，和现代社会里的节日庆典还不太一样，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连商业气息都显得很有生活气，简直像清明上河图里的世界。

　　她本来很坚决要跟黎珂回宁乡，可是现在又更喜欢城里了。

　　舞狮来到她们面前，前脚高高扬起，头套下飞快闪过一双明亮的眼睛，转眼狮子跳到另一个方向，奚兰兴奋地对黎珂说：“是他！”

　　黎珂也认出了。
　　他身上挂的那个蝶形玉佩，和剧里的一样。
　　这狮子下的人正是奚兰在后面剧情里会遇到的那位贵人，京城中出了名的闲散侯爷——翰墨侯。

　　他居然来这里扮起狮子了。
　　名不虚传的闲。

　　奚兰很高兴，但又不能太大声，“他就是翰墨侯，我认识他，可以让他带我们回京城。”
　　他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人。

　　黎珂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这个消息对她来说似乎不存在意义。

　　她没有回答，只是指尖轻轻从素心兰的叶片上滑过。

　　·

　　舞狮结束后，就正式开始了鉴兰的流程。

　　自然是从那些‘贵宾’开始，逐一将自己珍视的兰花送到鉴兰台上，让台上那些评审的人来给出等级。

　　有极上，上，中上，中，中下，下这六个等级。

　　能率先送上去的，自然都是上或者极上，然后这些花会放在一辆辆木制车上，由人推着来到人群里。
　　若是围观者有觉得这花好的，就可以往车四面的篓子里扔入兰花，最后会统计兰花的数量，在这两个品级中分别决出前三名、前六名、前十名以及前二十名。

　　所有参赛的花，除去中下和下，剩余的都会被颁发「群兰荟萃奖」。

　　黎珂和奚兰一块来到鉴兰的队伍，那些被评出上和极上的兰花已经开始在人群中展览了。

　　奚兰觉得新奇：“我还以为投票是用铜钱呢，原来是用花啊。”

　　会场有很多小孩，玩起来就四处追逐戏耍。黎珂小心翼翼护住素心兰，“本质上和用铜钱没有区别。”

　　“哦？”奚兰不解，“怎么说？”

　　“如果你是来参赛的，你会给别人的花投票吗？”

　　奚兰如醍醐灌顶：“所以现场投票的人都是那些想拿奖的人雇的？”

　　队伍一点点往前走着。

　　黎珂：“用来投票的花是兰城官府指定的蕙兰。蕙兰是种很常见的兰花，原本市场上几文钱就可以买一大盆，可是昨天我逛了那么多花市，却连一株蕙兰都没找到。”

　　说到这里，奚兰又疑惑了，“刚入场的时候，门口都是卖蕙兰的。”

　　黎珂：“你没注意到叫卖的都是什么人吗？”

　　奚兰还真没注意到，而且如果不是门口那些人一直在喊‘蕙兰’，她连蕙兰是什么都不知道。